第14章 變故
月色明亮,将斷崖之上的一花一樹都照映的異常清晰。
左鷹提着食盒和一壺酒遠遠的走來,将食盒裏的食物一一擺到石桌上,又取出兩個酒杯分別斟了酒。
雲夢初一手撐着花樹,斜倚在上頭,月光透過斑駁的樹影照在他的臉上。左鷹立在石桌前看着花樹上的雲夢初,對方的身影有一半隐在樹影裏,看不太真切。
兩個人就這麽沉默了好一陣子。終于,雲夢初從花樹上下來,走過去率先坐下,然後取過一杯酒徑自喝幹了。
左鷹也撚起一杯酒喝了,而後開口道:“二公子素來疼愛你,早些年一直未成家,不過是怕會對你照顧不周。這些年他待你如何,你是知道的。”
“左堂主。”雲夢初道:“二叔要成婚的那人……你可曾見過?”
左鷹拿起酒壺又将酒斟滿,與對方的酒杯碰了一碰,道:“東島的牧汲幫你還記得麽?”
“牧汲幫?”雲夢初又飲了一杯酒,道:“自然記得。”
左鷹道:“牧汲幫幫主有個年方十八的女兒,他們去年派人來淩天宮說和過,當時說是待你過了十六歲之後,讓你娶了那幫主的千金。”
“我怎麽不記得有這回事?”雲夢初問道。
“你自然不會記得,因為二公子當時一口将此事回絕了。”左鷹道:“牧汲幫是想借此與淩天宮結盟,可是二公子一向對各武林門派結盟之事不甚熱衷,自然是不願答應對方。況且對方提出的法子還牽扯到你。”
雲夢初沉吟了片刻,道:“難道二叔……”
“二公子說的沒錯,你的确長大了。”左鷹意味不明的贊嘆道。
“可是二叔……”雲夢初欲言又止,一臉難過。
夜空中不時有雲飄過,偶爾遮擋住月亮,使得大地有些忽明忽暗。
林麒将大紅的婚服拿在手裏,手指不住的在上頭來回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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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年前就找人做了,擱在箱子裏頭一直沒拿出來過,沒想到今日會用來騙初兒。”武櫻勉強笑了笑,面上閃過一絲落寞。
林麒輕嘆了口氣,安慰道:“我知道你舍不得他,可是我們不能冒險。如今不止是那位,整個武林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着淩天宮。夢初繼續留下,變數太大。”
“我知道。”武櫻長出了一口氣,道:“經此一事,想要送走初兒便容易多了。依他的脾氣,只要在火上澆點油,不用我開口,他便會主動要走。不過……你能說服墨兒嗎?”
林麒點了點頭,道:“放心吧,此事一定會萬無一失。”
斷崖之上,雲夢初幾杯酒下肚,已染上了幾分醉意。
左鷹本本分分的做着火上澆油的差事。
“你是沒見過牧汲幫的那個千金,雖說是習武之人,可一眼看去卻乖巧美麗,可人的很。”左鷹似乎也有些醉了,說起話來也不避諱,繼續繪聲繪色的道:“那姑娘若是嫁到淩天宮來,和二公子倒是般配的很。”
“二叔怎麽突然想要成親了?”雲夢初問道。
左鷹道:“二公子好多年之前便有成親的打算,只是當時你還小,怕你受了委屈,所以才拖到至今。如今你既然長大了,便也無需顧忌那麽多,左右過不了幾年你也會成家。”
“是啊。”雲夢初手中撚着酒杯,一飲而盡。一時間也嘗不出那酒是什麽味道,只覺得自喉嚨到腸胃都被豁開了一般,疼得他腦袋都空了。
左鷹依舊将酒杯斟滿,繼續道:“二公子曾同我說過,有你這個侄子便如親兒子一般,将來等他成婚了,若是能有個女兒便圓滿了。到時候有你這個淩天宮的少主做哥哥,出去江湖上也沒人敢欺負她。”
雲夢初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又撚起酒杯一飲而盡。
左鷹繼續道:“再過個幾年,等你也成了家,這淩天宮便越發熱鬧了。二公子素來是個愛熱鬧的人,想必他也一直都盼着這一天呢。”說罷又将對方的酒杯斟滿了。
雲夢初手有些發顫,但還是勉強将酒杯撚了起來,不過他一口酒沒咽下去,卻喉間一熱吐了出來,随後身體一晃便從石凳上摔了下去。
左鷹大驚,忙伸手去扶對方,這才發覺方才對方吐的不是酒而是血。
另一邊,鐘墨又被大/麻煩找上門了。
“你要我帶雲夢初去詭澤島?”鐘墨驚訝道:“淩天宮這麽多弟子,為何要讓我一個外人帶他去?”
“你常年跟着金門走镖,由你帶他去是再妥當不過了,若是換了旁人我實在是放心不下。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夢初身份特殊,萬不能有所閃失。”林麒道。
鐘墨聞言便想開口拒絕。
此時一旁的武櫻開口道:“镖隊恰好路過中都,詭澤島你原本也是要去的,如今不過是帶着個人而已。”
“我若是答應帶他去,不出事還好,一旦出事便等于将忠義堂也卷進來了。”鐘墨道,“師父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好不容易安定下來。”
林麒道:“若是北江的水被人攪渾了,忠義堂能安然無恙麽?”
鐘墨聞言心知對方所言不錯,整個大餘的江湖本就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局面,任誰都無法徹底的置身事外。不過,他依然不希望将鐘家過早的牽扯進來。
“雲夢初已經十六歲了,為什麽不告訴他真相?他早晚都要知道。”鐘墨道。
武櫻聞言面色一黯,道:“初兒的性子我最了解,他做事毫無章法,全憑心意而為,若是他知道了那件事,不僅于事無補,恐怕還會徒生變故。現下的局面已經夠亂了,不能冒險。”
鐘墨聞言不由皺眉,心知武櫻是想借此将雲夢初支走,免得攪局。如今這個燙手的山芋既然被扔了過來,他不接也得接。
在雲夢初毫無知覺的時候,他的去留已成定局。鐘墨心裏萬般不願意惹上這個麻煩,可是卻無法拒絕。
鐘墨幼時曾在淩天宮寄居過一段時日,武櫻與林麒與他而言也算是有救命之恩。因此,淩天宮與鐘家之間表面上雖然互不來往,私底下卻有着極為微妙的關系。
“二公子……”左鷹急匆匆的連門都沒敲就闖了進來,懷裏抱着昏迷不醒的雲夢初,對方嘴角和衣襟上還挂着血跡。
武櫻見狀頓時有些手足無措,林麒見狀一把将人接過來放到榻上,然後一手搭着對方的脈,皺眉問道:“他喝酒了?”
衆人都看向左鷹,他一臉無辜的道:“二公子要我編個謊将成親之事圓過去,我想着喝點酒說起來沒那麽突兀。”
衆人:“……”
“我今日剛與你說過他受了內傷。”武櫻面帶不悅的道。
“我受傷的時候也喝酒,應當沒什麽大礙吧?”左鷹小心翼翼問道。
武櫻一臉着急望向林麒,對方擡手将雲夢初嘴角的血跡擦拭幹淨,道:“心病。”
武櫻聞言面色一黯。
鐘墨聞言面無表情。
左鷹聞言面露不解。
“他這個樣子,走到哪裏我也不能放心。”武櫻走過去握着雲夢初的手,只覺對方的手又瘦又涼,不由心疼不已。
鐘墨聞言看向林麒,對方一言不發的望着武櫻。
半晌後衆人都沒有言語,武櫻嘆了口氣,道:“無論如何,等初兒的傷好了再走吧。這一路跋山涉水的,萬一落下病根就麻煩了。”
至此,昏迷中的雲夢初尚不知,他将與武櫻越走越遠。
衆人都離開後,房中只剩叔侄二人。
武櫻取出雲夢初離家出走那日遺失的短刀,猶豫了半晌又收了起來。
有些念想,或許徹底斷掉會更好。
武櫻取了幹淨的衣衫替雲夢初換上,然後便一直執着對方的手,守在對方身邊。他知道這樣的機會恐怕所剩無幾了,可是他不知道其實這是最後的機會。
夜深,一個黑影突然閃身進門。
武櫻幾乎立即便認出了來人是林麒。
“出了點狀況,夢初怕是今夜便得走了。”林麒道。
武櫻尚未反應過來,林麒便一把上前抱起了昏迷的雲夢初,道:“人已經到了山下,他們提前行動了。”
“墨兒呢?”武櫻問道。
“已經備好了馬,待人都靠近後院的時候,我會安排墨兒帶着夢初走小路下山。放心吧,不會有差池的。”林麒說罷便抱着雲夢初大步的躍入了黑夜之中。
武櫻幾乎來不及難過,因為今夜還有許多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