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舊公寓

寫着五人名字的船票沉入海底, 天空迅速黑暗,遠處海上忽然升起一簇煙火,筆直地沖上天,照亮空中的萬縷紅絲。

那簇火在高處炸裂, 一座小島在火光中忽然出現。

“那就是裏島。”船夫一邊用力地撐着船槳一邊低聲說, “神經裏的真實世界。”

江沉站在船邊望着漸行漸近的島嶼, “如何定義真實?”

“最貼近你們對真實世界的想象, 就是真實的世界了。”船夫平靜回答。

踏上島的那一刻, 身後的一切消失無蹤。高樓大廈霓虹萬千,跑車嗡鳴着飛馳而過, 他們仿佛憑空出現在這條街道上。

千梧稍怔忡的片刻, 江沉攬着他的胳膊把他往裏推了推,騎着機車的黃毛青年一聲口哨揚長而去。

伴随着那聲口哨聲,久違的帝都夜晚撲面而來。

“我甚至懷疑能找到我從前的學校。”彭彭瞠目結舌,眼睛到處盯,“我去我去, 這是不是那個哪?那個那個, 帝國美術館附近!”

屈櫻眼眶微微泛紅, 低聲道:“從這開車三十分鐘就能到我的餐廳。”

鐘離冶說,“我的診所在郊區, 但人都站在帝都的大街上了,再遠又有什麽好怕的。”

“你們冷靜一點。”江沉打量着左右,“這都是假的, 看看街上這些人。”

街上人潮洶湧,衆生百相,穿JK的女生戴着耳機行走,出租車停下, 女白領塗上了鮮豔的口紅,指尖晃着誇張的耳環推開酒吧的門。小酒館門口,大叔用粉筆擦掉了黑板上的新鮮海膽特供幾個字,挂上售罄的牌。

千梧輕輕點頭,“确實都是假人。”

“這怎麽看出來的?”彭彭皺眉嘟囔,“我瞅着都比我還真呢,你不信,我現在上去掀那JK的裙子,她鐵定會打我。”

“我跟你賭她會哭着跑開,比打你更常見的套路。”千梧手揣在口袋裏,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每個人的反應都太僵化了,看他們一秒,就能猜到他們要去幹什麽,下一步會有什麽動作和反應,這還不夠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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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一說……”彭彭忽然警覺,“好像是的哦。”

“也就是說這其實是神經仿照我們的世界捏造出來的假象,是一種精神犒勞。”鐘離冶嘆了口氣,停住腳步道:“即使我們回家也無法遇見真實的朋友家人。這樣的話,似乎也沒那麽想回我那小破診所了。”

衆人在一起小聲商量下一步去哪,千梧擡頭環望林立的樓宇,目光遠遠地鎖定不遠處一座高塔。從東數第二列上面第二個窗,那是他曾經在帝都的公寓。上大學後開始租,他和江沉曾在那裏生活了很多年。分手後他便離開了帝都,天南海北到處旅居,打着尋覓靈感的幌子,刻意回避這座城市。

“你們有人住得近嗎,我們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屈櫻問道:“這個時間英早就閉店了,去了也沒用。”

衆人集體沉默,彭彭忽然朝江沉看過來,“你呢,你難道不該有一座城堡嗎?”

“想什麽呢。”江沉無奈道:“軍部離這至少七八十公裏,江家在北邊。”

千梧輕輕嘆口氣,“那,有人身上有錢或者手機嗎,找個酒店住吧。”

“手機大家都有,但當初進了神經就沒信號,現在早沒電變磚頭了。”彭彭一邊說着一邊抻開福袋開始掏,掏了半天,忽然發現江沉站在旁邊一動不動。

“你連手機都沒有嗎?”

江沉猶豫片刻,“進來前,我在一個酒會上。”

彭彭:“So?”

江沉不語,千梧忽然挑了挑唇,“江少帥參加酒會哪用随身帶手機,請人敘舊都要打發勤務兵跑腿。”

“原來如此。”彭彭恍然大悟,“貧窮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千梧扭過頭,江沉正有些無奈地看着他,片刻後低嘆一聲擺手道:“算了,我在這附近有間私宅,就是很久不住了,走路十分鐘,你們跟我來吧。”

千梧心頭忽然一顫,擡眸望去,江沉已經轉身往那條熟悉的街道上走去了。

這是帝都市中心,聲色犬馬與神秘幽靜交織。繁華的酒吧街往後繞兩條街道,就是安靜的居民區。

江沉身上的風衣有些褶皺,頭發也稍淩亂,但他轉身走入那個久遠記憶中的小區時,背影卻依稀還和當年一樣。

千梧腳步緩慢,和另外三人一起跟在後面。

“你們聽聽他說的是人話嗎,這什麽地段啊,有私宅,還很久不住?放着收租也能養活十個我了!”彭彭一邊左右環顧一邊嘟囔,“有錢人就是燒的!”

“別用有錢人這三個字來說江沉,帝國軍隊指揮官和富豪壓根不能算一條道上的。”鐘離冶淡笑着走在他身邊,“往昔之門是真實的過往,裏島卻是虛假的現在,有點意思。”

千梧安靜地走在三人之中。當所有這一切和江沉即将帶他回到那間公寓交織起來,恍惚中他竟有點難分辨何真何假,什麽是過往,什麽是現在。視線中皆是江沉的背影,腦子裏想的,大概也是他。

江沉停在熟悉的樓門前,卻忽然蹙眉道:“怎麽回事。”

千梧擡眸看去,原本該是直棟電梯的門口卻挂着一塊不倫不類的霓虹燈牌,上面用五彩斑斓的燈管寫着幾個字。

裏島夜店。

今夜通宵,有駐唱,歡迎玩家光臨。

“不會吧,連這裏都有觸發?”屈櫻吓一跳,“而且入口剛好在江沉私宅?”

彭彭用刀子眼盯着江沉,“說!你到底跟神經什麽關系?”

“沒關系。”江沉聲音有些不悅,似是對神經随意篡改這一處入口非常不滿,“無論剛才我們決定去哪,應該都會觸發這個入口。”

“進去看看。”千梧說。

推開那道門,爆炸的音浪瞬間灌入耳朵。射燈在黑暗的舞池中瘋狂搖擺,到處都是人,一進來千梧就被一個喝多的家夥撞了一下,那人回頭似乎想說對不起,但轉頭就踉跄着瘋狂往門口跑去。

“這哥們是要吐。”彭彭嫌棄地鎖着肩膀,“噫,這地方倒做的挺真的,你看舞池裏那一通魔鬼的步伐,太真實了。”

包間卡座爆滿,舞池也無處下腳,來往服務生要費力在人群中走出一條蛇形的路線。

但吧臺正中央卻空着五個小圓凳,那片空地與周遭的擁擠格格不入,在昏黃的牛角燈光下,像是在等待着他們。

千梧等人剛落座,電音戛然而止,人群中忽然靜谧下去,片刻後又爆發出一陣瘋狂的掌聲和尖叫。

舞臺上聚光燈亮,戴着面具的女歌手拖着鮮紅的長裙走上臺。

“今晚我會唱九首歌。”她對着臺下羞赧一笑,不多介紹,立刻扶住立麥開始歌唱。

歌聲柔和馥郁,歌詞不知是哪國語言,很是抒情。

喧鬧瘋狂的氣氛被歌聲沖散,客人們紛紛回到各自座位,三兩個舉着酒杯依偎在一起一邊聽歌一邊低語。

“這就是神經的款待嗎,請我們夜店一游?”彭彭嘆氣,“起碼得來點吃的吧。”

他話音剛落,對面的酒保忽然笑道:“有吃的。”

他一邊說一邊從下面端出餐盤。

炙烤的肉串拼拉面,噴着熱騰騰的白氣,還有琳琅滿目的甜點。酒保将食物擺滿面前的吧臺,又轉身端出酒來。

彭彭二話不說埋頭開吃,屈櫻和鐘離冶也動起筷來。

千梧笑着看他們片刻,挑了一杯深茶色的酒,聞過後輕輕嘗了一口。

“是烈酒吧。”一直不出聲的江沉忽然道。

千梧停下動作看着他,“不是酗酒發作,只是随心想喝,你介意?”

江沉笑了笑,“幫我遞一杯。”

歌女一曲罷,換了一首更低沉婉轉。千梧把酒遞給江沉,将椅子向後轉至面向舞臺,說道:“我以為你會對烈酒有心理陰影了。”

“那年确實喝了太多違心酒,現在想起來仍然覺得胃痛。”江沉将杯中酒一飲而盡,伸手越過千梧又拿了一杯,低沉道:“但酒量确實練出來了,如果能放松地喝酒,也沒什麽可陰影的。”

“在這種鬼地方,你很放松?”千梧挑眉。

江沉輕輕勾唇,杯子探過來在他酒杯上清脆地一碰,“你從前不碰酒,我們相識十五年,仔細想想還沒一起喝過酒。”

千梧看着他慢慢喝第二杯,問道:“房子,你買了?”

“買了。”江沉點頭,看着舞臺上的歌女。

千梧思索片刻,“什麽時候?”

江沉說,“前年。你不住帝都後我又續租了大半年,後來房主說要轉手,我索性自己買下來。住久了,已經是自己家了,見不得他賣。”

千梧聞言不語,江沉過了一會又說,“但我沒回來住過,這地方離軍部太遠,從前是因為有你我才兩頭跑。”

“哦?”千梧挑眉:“那當年還真謝謝了。”

江沉笑笑,“其實我給你發過訊息,郵件也發過,房門密碼沒變,你常常回帝都辦事可以來住。”

“不好意思。”千梧喝一口酒,“大概被自動分類垃圾郵件了,沒收到。”

江沉笑看他一眼,擡手解開了袖口的扣子,轉身又拿了一杯酒。

神經是什麽蓄謀不得而知,但千梧知道這酒很烈。入口還算柔和,半杯下肚就開始上頭,但江沉一會功夫兩三杯,依舊神色泰然。

“你倆怎麽不吃啊。”彭彭在後頭嘟囔,推了推千梧,“下一個副本裏指不定有沒有正經飯呢。”

“吃點東西吧。”江沉也說道。

千梧轉身放下酒杯,忽然盯着彭彭問:“你就沒什麽想對我說的?”

“啊?”彭彭筷子一絆,從嘴裏拿出來,“說啥啊?啊,感謝你帶我上島,因為有你我才能吃上——”

“不是這些。”千梧笑了笑,“一起走了三個本了,我們五個還從沒坐在一起交過底。”

話音落,鐘離冶和屈櫻放下筷子看過來。

千梧輕輕笑着,醉意将他的面頰染上少許緋紅,他的視線似是漫不經心地在對面三人臉上掃過,問道:“在外面無法生存的人才會進入神經,但我看你們三個都很正常的樣子。”

“你不也很正常嘛。”彭彭咂咂嘴。

千梧淡定回答:“我暴躁症,天天折筆燒畫,你沒看過新聞報道嗎?”

“啊?沒感覺你暴躁啊。”彭彭抓了下帽子,“我真沒什麽。其實我也覺得挺怪的,我一個自尊自愛的小老百姓,怎麽就被拉到這種鬼地方了。”

他嘟囔着,擺弄筷子的動作忽然一頓,扭頭看向鐘離冶,“哦!我覺得你挺有問題的,你不是獸醫嗎?我看你給我縫傷口的時候可專業了。”

“獸醫也要會基本的縫合啊。”鐘離冶嘆氣,“我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問題。”

“但你不僅會縫合,你能從骨灰的重量估量出是哪一塊骨頭,能解剖,還能剝皮。”屈櫻說,“如果不是知道你很善良,我真覺得這些技能都挺可怕的。”

“你是不是法醫啊?”彭彭湊過去問,“做出職業陰影了,勉強改行當了獸醫?”

“說實話。”江沉忽然開口,“彼此坦誠是做隊友的前提。”

周遭靜谧片刻,鐘離冶嘆口氣,說道:“行了,招了,我确實是法醫。”

“是法醫為什麽要瞞着?”彭彭撇撇嘴,“早就猜的差不多了,懶得說你。”

“職業陰影過重,不想提。”鐘離冶平靜地又夾了幾口菜,說道:“要說我這個人有什麽問題,職業冷血算麽?”

“你冷血麽?”彭彭問。

鐘離冶點頭,“法醫多少都能看個外傷什麽的,但我不願意伸出援手,沒有為什麽,單純鐵石心腸懶得管閑事。”

彭彭下意識摸了摸肩膀,“那還挺謝謝你的啊,沒看着我死。”

鐘離冶沒吭聲,放下筷子看向屈櫻,屈櫻頓了一下,“我也沒什麽,真要說在外頭活不下去,可能就跟餐廳有關。”

“餐廳怎麽了?”江沉問,屈櫻有些猶豫,好一會才低聲道:“跟合夥人有點矛盾,現在她想把我擠走,進神經前那段日子我确實焦頭爛額。現在也不知道外頭的世界怎麽樣了,興許英已經有新的主廚了。”

江沉側過頭看着千梧,千梧和他交換一個眼神,垂眸輕笑了一聲。

這兩人都沒有說實話,一個個都藏着掖着。

“你呢?”千梧手肘撐着臺面,“大家都交代了,別打什麽小老百姓的幌子了。”

彭彭低頭吃面不吭聲,千梧眼看着他帽檐要伸進面碗裏了,一擡手,拿走了他的鴨舌帽。

“幹嘛!”彭彭火大地捂住爆炸頭,“別動人發型啊我跟你說!”

千梧挑眉,“做隊友,起碼得讓我知道你是個可信的人。即使你像他倆一樣說一半藏一半,至少得交個底。不然我怎麽知道你不是什麽隐藏的變态殺人狂?”

對面被點名的兩人不約而同有些尴尬,屈櫻向上瞟着天花板上亂照的射燈,鐘離冶清了清嗓子,低頭舀了勺冰淇淋。

彭彭瞪着眼,千梧卻好整以暇,鴨舌帽頂在指尖,輕輕地轉着。

“煩死了!”彭彭氣鼓囊塞地低頭狂吃蛋糕。

好一會,他低聲嘟囔道:“實不相瞞,我還真有點變态殺人狂那意思。”

“咳咳咳!”鐘離冶差點沒被冰淇淋嗆死,“你?”

屈櫻咬着極輕的聲音弱弱道:“你有做殺人狂的智商嗎。”

“我沒那智商。”彭彭心煩意亂地挖着蛋糕,“但我有那想法,想法實現不了,活這麽大白活。”

江沉開口道:“有仇人?”

“有,不知道是誰。”彭彭嘟囔着,“但是正兒八經的仇人,可不是我無中生有,多了不想說,你們別問了。”

衆人沉默,過一會鐘離冶嘶了一聲,“幹什麽事能成你仇人啊?”

屈櫻想了一會,“侮辱你的GPS職業素質了?”

鐘離冶皺眉:“偷你糖葫蘆了?”

千梧想了想,忽然意識到什麽,立刻把帽子壓回他頭上,“還是搶你帽子了?”

彭彭:“……”

“你們就把我當傻子吧。”他一邊狂吃一邊悶聲道:“反正我永遠都找不到我的仇人,報不了仇,我永遠是個沒出息的傻子。”

沒頭沒腦的一通自白,誰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鐘離冶看了他一會,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別動我!”彭彭含着一嘴蛋糕咆哮。

鐘離冶說,“你帽子飄了,我幫你壓實點。”

三個人被撬開一絲縫,之後同時陷入了喝悶酒的狀态。千梧無非借着酒勁出了個神,再回頭一看,三個人全趴了。

屈櫻安靜地伏在吧臺上睡,彭彭則成了一灘爛泥,鐘離冶怕他壓到肩膀的傷口,皺眉用一條胳膊托着他,搖搖欲墜勉強維持。

“也行吧,別問了。”江沉把凳子拉近,在千梧耳邊低聲道:“只要沒有害人心就好,做隊友,無需了解清楚過往。”

“那前男友呢。”千梧低聲輕問。

江沉一怔,“什麽?”

千梧擡眸注視着他:“你還沒解釋你為什麽來。”

江沉輕輕嘆一口氣,“我不瞞你,也不騙你。我真的不知道。”

千梧嗤笑一聲,把剩下的半杯酒飲盡,興趣缺缺地看着臺上歌女。

“我是認真的。”江沉說,“你有沒有想過,別人都是單獨進來,只有我們兩個在一起,我可能是不幸被你牽連進來的?”

千梧聞言一下子回過頭,臉上寫着難以置信。

“你說的這是人話?”

江沉頓了頓,“聽起來确實不太像人話,但我真的思考了很久,這是唯一的解釋。”

“神經選的宿主可是你。”千梧冷臉道。

江沉輕輕摩挲着酒杯的腳,“确實可能是我,但這說明不了什麽。”

兩人沉默對峙,千梧感覺自己臉頰在升溫,不知是酒勁還是被氣的。視線裏江沉的輪廓有些模糊,片刻後江沉嘆氣道:“算了,就算被你牽連進來,我又不會怪你。”

“再說一遍?”

“欠你的。”江沉坦然自若地又說了一遍,“怎麽着我都認了。”

許久後,千梧冷着臉将視線收回來,又拿起一杯酒,“算了,跟你這種厚臉皮的兵頭子沒什麽理可說。”

不知過了幾杯酒,千梧也覺得醉意熏熏,頭很沉,他靠着吧臺撐住太陽穴,勉強維持着。

另外三個人都睡熟了,江沉扭頭問收拾餐盤的酒保:“我們能在這裏到什麽時候?”

酒保平靜回答:“酒吧只營業到清晨。”

江沉了然點頭,“這有房間嗎?”

“有。”酒保往後指了一下,“從那扇門進去能上樓。”

“你要幹什麽?”千梧撐着有些乏力的眼皮看着他。

江沉說,“給你找個能躺着睡的地方。”

歌女仍舊不知疲倦地歌唱,臺下的賓客卻已各自纏綿。午夜已至,千梧醉醺醺地跟在江沉身後,江沉推開了那扇門。

叮咚。

門的那邊竟然是電梯,千梧一腳踏進去後忽然又覺得有些熟悉,原地轉了個圈環視着電梯內壁的裝飾。

“這是不是公寓的電梯?”他按着太陽穴皺眉問,“我幻覺了嗎?”

“沒幻覺,原來确實是能進公寓的。”江沉有些驚訝道:“我試試。”

他輸入電梯密碼,一陣歡快的提示樂響起,電梯開始上升。

千梧有些難以置信地盯着不斷上升的數字,直到電梯停下,門緩緩打開。

還是那間公寓,但卻沒有想象中久無人住的灰塵。客廳擺着一張簡約而寬大的木質工作臺,上面堆滿了他畫畫的紙筆,江沉的兩本法學教材被他用來壓桌角,裏面還夾着滿滿的筆記簽。

往事撲面而來。

千梧撐着醉意道:“唔……我記得我離開前,這屋子早都收拾空了。這樣看着,有一點出戲。”

“給神經留分面子。”江沉說,“它看起來已經很努力在讨好你了。”

“謝謝。”已經被酒力逐漸吞噬掉清醒的千梧擡手搭在江沉肩膀上,黑眸含醉,低語道:“有被,有被讨好到。”

千梧腳底像踩着棉花,被江沉拉到房間,他撲倒在床,仰着翻了個身,把被子卷在身上。

“你睡一會。”江沉籲了口氣,“估計我們只能休息這一晚。”

千梧張不開嘴,只是掙紮着拍了拍枕頭示意知道了。

江沉說得沒錯,這樣放松地喝酒并不會觸發什麽陰影。他反而覺得身體很輕,人也很輕,即使神智模糊,也能感受到那種飄飄然的快樂。

“江沉。”千梧終于掙紮着開口,閉目喃喃道:“如果真的出不去了,你有什麽心願嗎?”

床邊的人沒有回應。千梧等了一會,撐不住困意,終于放棄。

睡意來襲,他卻忽然察覺到頭頂一片陰影遮住了燈光。一絲和他鼻息間缭繞着的相同的酒氣靠近,江沉撥開他有些淩亂的發絲,在他腦門上輕輕親了一口。

“有心願。”他在他耳畔低沉道。

作者有話要說:我有一個心願。

小神經盤着地板說道:希望玩家安心刷本不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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