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狼和小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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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很快,十一月,秋,淫雨霏霏。我坐在書桌前,靜靜地翻閱我和章程的相冊,我這才知道,原來我和章程做過這麽多瘋狂的事,去過那麽多遙遠的地方。那些明亮得閃閃發光的日子,就化作一條河流一去不複返了。
我們不過十八歲的年紀,之間的愛情卻比小說裏還要平靜從容。
每一天,他上班,我在家看書,去醫院給桃子幫忙。傍晚回來,給他做好晚餐。晚上他用電腦發郵件,我靠在他懷裏,看他打出一個又一個字符。這樣的生活簡潔得一如一條能夠望見盡頭的柏油馬路。我們都是經歷過痛苦的人,所以懂得珍惜現在來之不易的平靜與幸福。我是一年之後即将離開人世的人,所以更加懂得珍惜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和他在一起的時間。
我喜歡把拇指放在他的眉心上,将他微微皺起的眉心撫平,他總是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我搖頭,說:“以後一定要少皺眉頭,我喜歡你沒有憂愁的臉。”
他點頭微笑,“我一定。”
每一天晚上,他都會小心地撫摸我的身體,像在撫摸一朵花。我知道他的緊張與隐忍之下的暴烈的欲望,我慢慢配合他,疼痛,但感受得到他體內熾烈的情感。一個愛你的人,在他□□的時候想的不僅僅只是□□,還有你的眼淚,和你的明天。
我每次都跟他說,我還可以。
他總是搖頭,說,寶寶,我已經很滿足。
愛一個人,不是抱怨得不到,而是能夠對對方所有感到滿足。
十一月六日晚,我又一次聞到了他外套上相同的香水味。這一回我已經足夠平靜。我相信章程對我的愛,不相信自己的視覺和嗅覺,因為我相信自己的心。我知道,人生總有那麽多無可奈何,我不能把一切一切都緊攥手中。我只要相信,他在那裏,從未離開。
十一月八日,我來到醫院,陸俊文躺在一旁,我和桃子坐在一邊說話。我說:“桃子,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在你的床墊下曾放過兩張卡?”
桃子一時半會兒沒想出我為什麽會這麽問,吃驚地問:“你還真放了?我當你開玩笑呢!”
“你記住,兩張密碼都是我生日,一張是給你的,一張是給我爸媽的。”我認真地跟她說。
“你幹嘛啊?”她翻了個白眼,“交代遺産啊!”
“哎呀,你別打岔,我說正經的,那些錢是我從章程給我的錢裏面存下來的,你今天或者明天趕緊去把它轉到你卡上,我父母那張你每個月給他們打一筆過去就行了,不要一次性給他們。”
“你幹嘛啊?”她似乎終于意識到我話裏面的不對勁了。
我說:“我怕哪天章程會把它收回去。”
“怎麽可能?少來!”她盯着我。
我望着陸俊文一眼,他做模做樣地閉上眼睛,側過身,我這才輕聲跟桃子說,“我要逃了,我跟他的事情,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忍受他和沈婕妤之間的事情。”
“你決定了嗎?”她一臉擔憂。
“對,所以,你趕緊把它轉出來。”我說。
桃子一臉擔憂地相信了。我望着她的臉,心裏一陣自責。
坐了一會兒,桃子去水房打水,陸俊文望着我,問:“你真決定這麽做?”
“你聽見了?”我揚起眉毛。
“沒有,但肯定是謊言。”他一副篤定的語氣,和毋庸置疑的眼神。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在親近的人面前,我總是遮掩不了我的各種情緒,“少自作聰明,我要做什麽不幹你的事,你好好照顧好你自己,以後照顧好桃子就行了。說得你好像知道什麽一樣!”
他輕輕笑了一下,說:“有一天,一個醫生說,有一個少年得了癌症晚期,卻每天看見他生龍活虎的樣子,要我多多學習,學習他樂觀的心态,我說我不信,世界上哪有那麽沒心沒肺的人啊,他就跟我說,真有這麽一個人,他叫許其央。”
話音落下,他直勾勾地看着我,說:“你說我知道嗎?”
我說不出話來。
“傻瓜。”他輕輕罵了句,“我終于明白為什麽又是章程,又是桃子,一個一個把你當寶貝一樣寵着慣着,你總是不想麻煩別人,總是一個人承受着本不該你一個人承受的痛苦,你說你這樣的人,都死到臨頭了,還想着怎麽不讓章程傷心,我是說你傻呢還是說你蠢呢?!”
我被他那句“死到臨頭”給逗樂了,輕輕笑了一會兒,說:“雖然我知道你不會告訴桃子和章程,但我還是要跟你說,不要告訴他們。”
“我早已經告訴桃子了。”
他真他媽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你怎麽告訴桃子了?”我沖他急眼。
陸俊文無奈地說:“這事我能瞞着她嗎?”
我沖他翻了無數個白眼,說:“我還以為你們都不知道呢!”
“桃子知道這個消息之後,自己一個人哭了一晚,她知道你不希望她難過,于是在你面前裝個沒事人一樣,你自己沒發現而已。”我聽見他輕輕嘆了一口氣,是的,我聽見,因為在這個時候,我看見桃子提着熱水壺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地看着我,漂亮的大眼睛裏噙滿了淚花。顯然,她聽見了我和陸俊文的對話。
我不知道是從哪一天開始,桃子從一個遇到點事就張牙舞爪的瘋丫頭變成我眼前這個會用眼睛告訴你她情緒的姑娘。我知道,終有一天我們都會長大,會變成一個我們曾經無法想象的人。但當轉變直截了當地擺在你面前時,說實話,我們還是會有些手足無措。
我擡起手,希望在此刻能夠表達一些什麽,然而梗塞在喉,我的手只好又放下,那一瞬間,我懂得了那種千言萬語在心卻無法說出一句話的感受。
她的眼淚一顆一顆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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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十四歲。和桃子兩個人被稱作“雙害”,老師人人喊打。
我們整日惹是生非,無惡不作。
終于有一天,章程出現了,我永遠記得那一天晚上,我請他吃雞翅,滿嘴流油,沒有形象,他突然親昵地用紙幫我擦去嘴角的油汁,我一時間因為他這個動作而無法動彈。
章程是我們學校有名的“鑽石王老五”,高大帥氣家裏有錢,簡稱高富帥。班上女生常常議論的花邊新聞大部分是哪個哪個女生又怎麽怎麽樣跟章程表白,章程怎樣怎樣帥氣地婉拒留給衆人一個冷酷而越發帥氣的背影。我和桃子也曾今讨論過,究竟得怎樣美麗大方優雅高貴的女子才配得上章程,結論是在我們所認識的人中,所有女生站在章程身邊都會被掩蓋其光芒。
我也曾今暗戀過章程,但一想到他背後那群如狼似虎的女生,我就一陣後怕,最後還是選擇果斷放棄。
但那一天,他突然親昵地幫我擦嘴角的油汁……我望着他,欲言又止。他說:“其央,我有話對你說。”
于是,他結了本該由我來付的賬,把我帶到一個KTV的包廂裏。
說實話,那個氛圍很詭異。在一個偌大的KTV包廂裏,燈光迷離黯淡,卻沒有人唱歌,周圍很安靜,只有穿門而入的某些鬼哭狼嚎的歌聲。
他認真地看着我。我盯着他俊逸的臉龐,一面想着怎麽上天會這樣不公平,一面想着要是能強行把他上了就好了。但一想到他的體格,我只好生生斷了這種念頭。
他開口說:“你喜歡男生,是不是?”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說:“全校都知道我是個gay。”
所以全校沒有一個男生敢跟我接近。直的怕別人誤會他是個gay,彎的怕別人知道他是個gay。
他的眼睛忽然一下子亮了起來,“還好,我還以為他們說的都是些虛傳的。”
我有種被狼盯上的感覺,“你什麽意思?”
他忽然伸出手扶住我的肩膀,說:“其央,我喜歡你。”
事後我跟桃子說起這個場景時,她雙眼冒金光,興奮地問我:“你是不是高興地暈過去了?還是夢想成真直接撲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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