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哈裏森

夜晚，葉桐生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他不知道自己異鄉人的身份對奧德城有什麽作用，自己對這個城一點都不了解，或者說他不想去了解。

窗外有呼呼的吼聲，斷斷續續，像是食屍鬼。葉桐生一詫異，想湊到窗戶旁聽清楚。裏維那邊傳來一聲響，葉桐生半僵着，等聲音平靜後，緩緩掀開被子。腳剛觸到地面，裏維的聲音的傳來。

“泰森，你也睡不着嗎？”

裏維的聲音太突然了，葉桐生平複急促的心跳，輕輕地應一聲。裏維背對着泰森，他的聲音很輕，“你能聽到那種吼聲嗎？”

葉桐生眼角一跳，平靜地回到自己的床上，半靠在牆上，“嗯。”

“哎？”裏維猛地轉過身，亂糟糟的柔軟棕發貼在臉上，那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葉桐生，“你也能聽到嗎？我還以為就我一個人能聽見。”最後一句，他的聲音軟下來，帶着莫名的委屈。

“好開心，你也能聽到。”裏維平躺在床上，雙手撐起被子，扭過頭盯着葉桐生。

“裏維，你今年幾歲？”

裏維将被子蒙住臉，含糊糊地說：“快18了。”

葉桐生覺得裏維的聲音不對勁，匆忙下床問：“你怎麽了？”

裏維用力将被子蒙在臉上，“我會成為一個男子漢的。”葉桐生恍然大悟，他笑着說：“我沒有嫌棄你。”拉拉裏維的被子，裏維死死地捂着。

葉桐生坐到自己的床上，“我們是朋友，互相保護的朋友。”裏維拉下被子，那雙眼紅通通的，“泰森，你真好，也好溫柔。”

“那是因為你很溫柔。”

裏維呆愣愣着，不明白為什麽說自己很溫柔？轉瞬抛棄這個疑問，迅速回滿精神，開心地裹着被子滾來滾去，又見葉桐生看着自己，剎那繃緊自己的身體，将臉捂在被子裏，露出半張臉，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才嚴肅地坐起來，一副大人樣。

葉桐生也坐在床上，“裏維，你幾歲？”

裏維邊說邊打量葉桐生的神情，“16。”見他沒有嫌棄自己，松了一口氣。

“真矮。”

“……”裏維覺得自己快要哭了，翹翹的頭發也塌下來，暗自後悔自己為什麽要誇他溫柔，他一點也不溫柔！

葉桐生收起唇邊的笑，正經地問他：“你能看見空中飄散着的灰燼嗎？”裏維還沒有從偌大的傷痛中走出，整個人遲鈍鈍的。

葉桐生安慰他，“你還會長的，多吃點就好了。”

裏維收下這個不像安慰的安慰，“我沒有看到什麽灰燼。屋外有灰燼嗎？”

“可能是眼花了。”葉桐生想轉移話題。

“好幾年前，應該是十幾年前，安德裏斯學院曾被燒過，你說的灰燼應該是從那來的吧。”裏維剛說完，就覺得不對勁兒，“啊，十幾年前的灰燼飄到現在？”裏維快被自己蠢哭了，希望泰森不要嫌棄這個又矮又笨又幼稚的自己。

“安德裏斯學院曾被燒過？”

裏維見葉桐生沒有注意到那一點，急急忙地掩飾，“就是在十幾年前，一場很大的火，那場火還燒毀了哈裏森教授的臉。現在在安德裏斯學院靠着海的地方，就是舊學院。”

葉桐生又換個問題，“奧德城來過異鄉人嗎？”

“你是我見過第一個異鄉人。奧德城旁邊有着遼闊的黑森林，那片森林沒有人敢進去，另一邊就是廣袤的大海，海很大很深，沒有一個船只能穿越那片海。”

葉桐生握緊被子，對裏維柔和地說：“謝謝你。”

“不用謝。”裏維打個呵欠，生生憋住，怯生生地看着葉桐生。

“很晚了，睡吧，晚安。”

“晚安。”裏維鑽進被子裏，不會兒就進入夢鄉。而葉桐生卻怎麽也睡不着，他背對着裏維，反複思索裏維的話。

這座城是個孤城，基本沒有人來過，為什麽蘭德和達裏爾校長會說那句話？在自己之前奧德城真的來過異鄉人嗎？

巨大的疑惑充斥着葉桐生的內心，他找不到答案，他甚至有一個可怕的懷疑，他懷疑這個世界是否真實。

葉桐生的腦海中一一閃過自己所遇到的人，他們是如此真實。葉桐生蹭蹭枕頭，将臉埋在裏面，強迫自己停止猜想。

睡吧，明天就好了。

奧德城的夜晚總是很安靜，柯倫靠在牆上喘口氣問加思：“今晚總是看到那群惡心的東西，魔女呢？”

“早上看到一個魔女，剛跟蹤沒幾步，它就消失了。”丹尼爾說，“它們聚集在一起做什麽？”

“它們可能想要過個生日。”柯倫胡謅，他的衣服已經髒了，今晚的食屍鬼太多了，就好像要阻止他們前進。

“我記得布蘭前段時間不是發現一個異常的魔女嗎？”丹尼爾突然說。

柯倫揉揉自己的手臂，“多久以前的事了。”

“我怎麽記得是前幾天的事。”丹尼爾還未說幾句，就被加思打斷，“看到它們了，這邊。”

丹尼爾趕緊上前，柯倫看一眼他們的背影，微微停頓下跟上去。他需要回去詢問布蘭，需要證實自己的一個猜想。

也許喬納森主教的猜想是正确的，可為什麽威廉主教不相信？柯倫有太多的疑惑,但是眼前最重要的還是查清楚那群魔女想做什麽。

一切的疑問他只能壓下去。

清晨總是來得如此快，葉桐生還未睡多久，就被外面的喧鬧聲吵醒，睜開眼是裏維匆匆忙忙的身影。

“泰森快起來，第一節是哈裏森教授的課。”

葉桐生迷迷糊糊的，良久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喊自己。葉桐生穿好衣服，洗漱完拿起書本，跟在裏維身後，他們一路來到餐廳，餐廳人很多。裏維拉着泰森坐到角落。

裏維熱情地說：“我最喜歡餐廳的飯了，你嘗嘗這個。”葉桐生的頭有點痛，可能是休息不夠，他強打起精神，機械地吃東西。

裏維見他吃的很痛苦，以為是菜不好吃，嘗一口自己的飯菜，味道沒有變還是很好吃。

葉桐生還未吃幾口，頭越發的痛，他單手捂着頭。裏維焦急地喊：“泰森。”

葉桐生放下手，拿起刀叉，平靜地說：“我沒事。”将一個食物塞到口中，強忍着惡心将它吞下去。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但這一定不是沒有休息好。

在葉桐生逼迫自己咽下去時，兩三個小鬼走過來，他們譏諷地說：“喂，小矮子，你今天的衣服穿反了嗎？”

裏維看看自己的衣服，笑着說：“沒有穿反。”他的笑刺激了那幾個小鬼，他們充滿惡意地靠近。周圍的人安靜地吃着自己的東西，對這個角落發生的事毫不在意。

葉桐生猛地站起來，那幾個小鬼愣住。葉桐生擦擦自己的嘴，将餐巾扔掉，對裏維說：“我吃好了，要走嗎？”

裏維回過神，快速地喝完牛奶，抱起書跟在葉桐生身後。葉桐生拉住他手，快速離開餐廳，這個餐廳太壓抑了。

裏維任由葉桐生拉着自己走，看看那幾個人，又看着葉桐生的背影，握緊他的手，唇角邊帶着點點笑意。葉桐生走出那個餐廳，頭痛才輕點。他靠在牆壁上，揉揉自己的額角。

裏維安靜地待在他身旁，葉桐生半仰着頭，天空中飄散的灰燼越來越多了。他目光一移，發現在遠處有一個怪異的高樓，“那個地方是哪裏？”

裏維踮起腳，張望了半天，“那是舊學院。”又看看時間，焦急地說，“快上課了，哈裏森教授很可怕的。”

裏維拉着葉桐生的手，一路奔跑，匆匆趕到教室。裏維一進教室，原本鬧哄的教室瞬間安靜，葉桐生沐浴着其他人怪異的目光，和裏維坐到一個角落。

葉桐生翻開書本，“你為什麽總是坐在角落？”裏維一頓，低垂着頭。

“下次試試坐前面吧。”葉桐生低頭看一眼書本，密密麻麻的，頭昏眼花，瞬間想睡覺，還是坐後面好。

裏維低低地應一聲，“嗯。”

葉桐生還想說什麽，老師進來了。在老師進來的那刻，教室頓時一冷。那是一個老人，一個半張臉被嚴重燒毀的老人，唯一完好的左眼透着一股陰冷。他看向葉桐生他們，嘴角微微揚起，葉桐生消不掉那種陰冷的感覺，他比喬納森主教還恐怖、還瘋狂。

裏維撞撞葉桐生的胳膊，葉桐生避開哈裏森的目光，低着頭盯着書。他的手心全是冷汗，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

哈裏森翻開書，他的聲音嘶啞，如同魔音，瘋狂地折磨聽者的耳朵，這是一種折磨，對于任何人來說。

一堂課下來，葉桐生僵坐着，他頭低着，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哈裏森的目光，裏維也異樣的安靜。

下課鈴終于響了，哈裏森收拾好書本，慢慢地消失在門口。教室一陣輕松，喧鬧聲漸漸起來，葉桐生松一口氣。

“哈裏森教授很厲害的，可惜十幾年前的一場大火毀了他。”裏維突然說。

“那場火很嚴重嗎？”

裏維應一聲，“那場火燒毀了安德裏斯學院大部分研究資料，只有哈裏森教授一人闖進火中拯救那些資料……最後達裏爾校長力排衆議讓他繼續留在安德裏斯學院任教。他甘願為自己的研究付出一切。”

裏維的最後一句話，像是暗示又像是感嘆。葉桐生看向窗外，發現灰燼多了，又看向那個高樓。

十幾年前的大火燒毀了安德裏斯學院的研究資料，也許那個樓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