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轉身
酒水清澈，隐隐靈氣在杯底環繞，再仔細看，似乎有小小的劍狀花形在酒中若隐若現，清爽秀美，分外可愛。越緋顏向來不勝酒力，只給自己倒了半杯，将唇輕輕靠在杯口。
柳夢雪愛酒，只嘗了一口便大聲贊嘆：“師姐，這酒真适合我們女子飲用，不急不躁，溫潤可口，喝下去仿佛識海都能得到洗滌，神清氣爽。味道清香卻不寡淡，後面口感可真豐富，一層、兩層，最少有三層！而且體內的劍氣也跟着活躍起來，就像在呼應似的，姐夫這酒做的真好！”
越緋顏正要品嘗，被柳夢雪興奮地一番話打斷，忍不住嘴角上揚，将酒杯放下來：“夢雪，一杯酒就把你收買了，剛才還是心狠手辣的小花妖，這會就是姐夫了？真是小孩子心性，你若喜歡，這瓶便給你罷。可小心喝，別再一口氣灌下去，弄得大醉，師父又責怪。”
“嗯，曉得曉得，先不喝，等會帶回去留着慢慢喝，嘿嘿，師姐，姐夫對你确實不錯哦，我剛來的時候就一眼看到你手上的薄翼絞絲花镯，一定是姐夫送你的定情信物吧？好特別好漂亮，雖然形狀奇特，但靈力充沛哪裏逃得過我的法眼，定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寶。咦，姐姐你的花镯呢？摘下來了嗎？”
“嗯？不可能吧。”越緋顏擡起手腕，果然，不知道白小霸施了什麽妖術自己怎麽也摘不下來的劍镯，此時竟不翼而飛！
難道是，白小霸召喚回去了？可是自己一點也沒知曉。若不是她，還有誰能破得了她的妖術呢？越緋顏心裏悵然若失，轉念一想，本就不是自己想要的東西，何必徒增煩惱，她想要回去便要回去吧。
于是便笑道：“不管它了，趁現在還有些時間，你把你的劍訣心法給我看看，還是當初那個幻夢決嗎？練到什麽地步了？”
不會吧，柳夢雪垮下臉，“大師姐啊，難怪大家都怕你，你腦子裏除了劍訣劍法還有沒有別的，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師父給我們放了假的，允我們不做功課，你又來問，讓我不開心。”
越緋顏嘆了口氣，小師妹什麽都好，就是師父太寵溺了，修行不易，本就是一件與上天奪命的緊迫之事，到她這裏，反而是一種負擔，恨不得天天美酒作伴，玩遍天下山水。
“那好，我這裏有一道劍氣，是結丹時偶有所得，與我門劍法一脈相承，你回去仔細參悟，定能少走彎路。”說着越緋顏打出一道劍氣輕輕送入柳夢雪體內。
“師姐你最好了！體悟什麽的最麻煩了，謝謝師姐！”
洞府內，柳夢雪歡天喜地，洞府外，沉香懷裏揣着一本書有些犯愁，算了，還是去找白小霸吧，萬一驚了未來大嫂，留下不好的印象，那多不劃算。
山崖下，有一個半山高的天然而成的長長的石臺，從山體中突了出來，如巨蛇盤踞，被就勢拓寬做了平日裏大家活動的場所。此時石臺上擺滿鮮果佳肴美酒，一排排巨木圓盤蜿蜒排列開去，每一個圓盤周圍都坐滿了來自各方各派的妖。
沉香吃力地擠進來，一個木盤一個木盤地挨個找過去，白小霸仇人多，朋友更多，此時還不知道在哪個木盤上跟人拼酒呢。
紅日崖的花釀，金耳猴山的猴兒酒，是妖魔森林裏出了名的好物。絕大多數妖，無論大小，都好這一口，但是不是誰都有機會來到紅日崖品嘗各種口味的花釀的，白小霸成親，簡直是再好不過的借口！所以來捧場的妖甚多，認識的不認識的，路過的，隐世的，沉香懷疑現在妖魔森林裏的妖怪是不是都擠她紅日崖來了，一眼望去，石臺下面，山崖底部，綿延不絕的酒席樂潮前前後後望不到邊，整個紅日崖就像一條沸騰的河流，在夜色中喧鬧翻滾。
白小霸已經數不清今天這是第幾杯了，她今天高興，就算心裏還是有些不安，但那又算的了什麽呢，緋顏馬上就要跟自己成親了，以後的日子還長，她一心一意地對緋顏好，不信她會不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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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正主來了，白小霸，不跟姐姐們喝一杯嗎？”
“快坐下快坐下，跟我們說說新娘子，什麽樣的人兒讓我們小霸王如此興師動衆，念念不忘啊。”
白小霸本想溜出去到洞府問問鈴蘭，越緋顏有沒有不開心，還需要什麽，是不是等得不耐什麽的，哪知道剛走了幾步，就又被人攔了下來。她轉頭一看，是蛇妖裏青蛇一族，立刻笑着坐下來。
因為父親的緣故，她自小便與蛇族親近，尤其是青蛇一族。青蛇在妖魔森林裏毒霸一方，首領青樂子是父親左膀右臂，她小時候沒少在蛇窩裏蹿騰。
蛇窩裏出俊男美女，眼前這七個女妖皆是她兒時的玩伴，個個妖嬈妩媚。自稱姐姐的是這七個中的老大青璃，她的伴侶也是蛇妖，不過是金線蛇，坐在她的身側，旁邊幾位都是她的妹妹，按照年齡的話，白小霸排第五，有的時候也被這幾個蛇妖喚作“小五”。
“當然要跟幾位姐姐喝一杯，我先幹為敬，姐姐們也總不來我紅日崖，是不是早把我忘了。”白小霸一口幹掉杯中酒，拿起桌上的酒壺給蛇妖們和自己斟滿。
“看看，我就說吧，早知道你不樂意，就是跟我們要禮兒呗，青竹拿出咱們的賀禮來。”青璃眼波流轉，似嗔似怪地瞟了白小霸一眼。
“自家姐妹，當然不比外人，我跟你姐夫可是挑了半天呢，是不是啊金雨星寶貝。”青璃說着接過青竹遞過來的錦盒看了一眼，遞給白小霸。
被喚作金雨星的蛇妖也不說話，微笑着看着白小霸接過盒子，轉頭在青璃的眉梢輕輕地親了一下，碩大的蛇形耳環随着頭的擺動閃出一道道銀光。
“哎呀，姐夫你不要在我們面前秀恩愛，我們可都獨身呢。”
“就是啊，姐夫，你一定是故意的，我不管，明天你一定要幫我把金紫石小可愛約出來，都給你說了好多次了。”
“老大，姐夫借我一天吧，多少錢你開價。”
蛇妖們你推我搡，嬉笑着取笑自家大姐和姐夫。
白小霸打開錦盒，裏面鋪着一本金粉描繪美人圖封面的書，上寫四個大字：雙修寶典。
不愧是自家人啊，白小霸挑眉一笑，剛要收起盒子，青璃忙伸手點在白小霸的小臂，笑着說：“還有呢，看你急的，書下面還有一層，那裏面可是你姐夫親手調制的秘藥，至于作用嘛，自己試試就知道喽，新娘子要是喜歡，可別忘了來我們青家做客，來就送，嘻嘻。”
白小霸依言翻看書本，果然下面還有一層暗格，暗格裏躺着一個紫紅色袋子，白小霸摸了摸，裏面裝着三個小瓷瓶，裏面是什麽自是不必說。
“呦，還是自家姐姐貼心，那我就先謝謝各位姐姐和姐夫，改天一定登門拜訪，幾位姐姐還有青雲小妹，還有一件事我得問問你們。”白小霸抓緊機會求經。
“說呗，小五你客氣什麽。”青璃興趣滿滿地看着白小霸，其他蛇妖也都停止打鬧，一同注目白小霸。
“就是，那個……”白小霸非常不想說她現在搞不定那個人類女修，但是這幾個蛇妖向來是妖修裏面的調情高手，很小的時候，她就看到這幾個家夥把妖魔森立裏的一衆妖修迷得七葷八素，排着隊追到青家來提親，甚至彼此大打出手，直到青樂子大怒，把幾個人關小黑屋才罷休。青家雖然無論男女都天生妖媚入骨喜歡享樂，但青樂子定下的家規卻頗為嚴厲，白小霸沒少給這幾個淘氣姐妹偷偷送飯。
青璃是什麽人，見多識廣，又熟悉白小霸性情，一看白小霸吞吞吐吐，掃視了一圈自己姐妹，輕輕地笑起來，其他姐妹也突然明白過來，紛紛笑着看向白小霸。
白小霸這次真的臉如火燒，幹脆破罐子破摔：“好吧，你們猜對了，告訴我該怎麽辦。”
青璃捂着嘴妩媚地看了自家伴侶一眼：“還能怎麽辦，白小霸，姐姐們往日裏真是白教你了，那姑娘已經是你媳婦了，多簡單，讓她下不了床呗！雨星寶貝，你不來說兩句？我妹妹要聽呢。”
金雨星捏了捏青璃的臉，輕輕地說了句：“淘氣。”略想了想，然後摸了摸腰部，從儲物袋裏拿出一個玉盒，又拿出一個玉簡抵在額頭，片刻後連玉盒一并遞給白小霸。
白小霸接過來，将玉簡放在額頭，玉簡裏的信息瞬間出現在腦海中，工具運用篇和小技巧。高人！白小霸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個新領域，不用說盒子裏就是相應的工具了，她看也沒看便将盒子收進儲物袋。
“厲害，來姐夫，敬你！”白小霸端起酒杯。
對面的蛇妖微微一笑，拿起酒，又特意囑托了一句：“別只顧自己玩，她高興你才高興。”
“知道。”白小霸如獲至寶，一飲而盡，正要倒酒，沉香突然從身側拉了拉她的袖子。
太不容易了，沉香深感無力，妖太多，白小霸的小身高早就淹沒在一衆龐大的妖獸中，毫無存在感，要不是妖氣熟悉，沉香險些錯過。
白小霸告罪出來，被沉香拉到一處相對僻靜的地方：“怎麽了沉香？”
沉香抹了一把頭上的汗：“還不是為你啊，小冤家，真是欠了你的，幸好我想到了，喏，這本書及時看看，然後這些療傷藥品也拿着，一直忙忙忙，差點忘了，不明白的就去問斷腸草。”
沉香說完急匆匆走了，白小霸翻了翻書，笑着将它裝入懷中。一轉身，正要借機去洞府看看緋顏，卻突然看到斷腸草一臉凝重地将紫藤和美虞叫到一處，不知說了什麽，很快二人騰空而起，直奔白小霸的洞府。
出了什麽事了？白小霸心裏隐隐泛起不妙的感覺，馬上，斷腸草又抽了兩隊花妖，花妖們悄悄撤離酒宴，分散開來向白小霸洞府方向聚攏。
見白小霸看到了自己，斷腸草心裏暗暗叫苦，如果她沒猜錯的話，白小霸的新媳婦恐怕出問題了。剛剛收到警報，聚寶盆很多內室被洗劫一空，本來傳來的信息是來人帶有白小霸的信物，斷腸草也沒在意，最近白小霸是去聚寶盆比較勤，說不定拿個什麽東西。緊接着又一道信息傳來，有高溫物體進入內室，無法清除。花木對火焰類的東西格外敏感，如果不是受到生命威脅，她們絕對不會攻擊帶有白小霸信物的人，幾乎同時，斷腸草立刻想到了越緋顏身上的幽蘭焰。
一個将要成親的人，她有什麽理由打劫聚寶盆？這裏将會是她以後生活的地方，要想拿聚寶盆裏的東西，有的是時間，何必現在！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不打算在這裏了，甚至有可能，她已經不在這裏了！
對于白小霸來講，這件事就代表越緋顏不想嫁給她，代表越緋顏已然決定逃婚！這對白小霸絕對是致命打擊，東西丢了白小霸不一定心疼，但是人丢了，白小霸恐怕疼得連呼吸都會中止。
“怎麽回事！”白小霸半路與斷腸草相遇，大聲問道。
“……”斷腸草看着她。
“到底怎麽回事？說話！”白小霸驚慌更甚，緋顏出事了，“緋顏！”也不待斷腸草回話，一步躍起，直奔洞府。
洞府內，柳夢雪正勸說越緋顏喝酒：“你嘗嘗嘛，師姐，真的很好喝。”
越緋顏無奈地抵住她送向自己口中的酒杯，搶過她手中的花釀瓷瓶，“你又偷喝酒，夢雪，再喝給你收起來了！”
“你嘗嘗嘛，最後一次，陪我喝一杯吧師姐，今天是你成親的大喜日子，喝喝喝！”
越緋顏接過她手中的酒杯：“最後一次，我只喝一口，喝完你就去休息。”将酒杯放在唇邊，正要輕輕地抿一口，突然身後一陣高熱襲來，柳夢雪驚叫一聲，猛然後退，後背撞到越緋顏的肩膀，越緋顏猝不及防，一口酒被沖了進去，嗆到嗓子裏，還沒等她咳出聲，幽蘭焰急切的聲音在腦海傳來：“快走！他們追過來了！”
“啊！什麽東西？”柳夢雪尖叫一聲。
越緋顏來不及安撫柳夢雪，直接在識海中問：“怎麽回事小幽，你出去做什麽了？誰追過來了？”
“哎呀，總之你別問了，快進來！不然來不及了，你不是想去十八洲嗎，現在就走！反正你也不喜歡白小霸，快走！再不走來不及了！”幽蘭焰的聲音又急又怒。
“不，小幽你做了什麽？你動了靈脈？”前幾天還說靈力不足，現在就要立刻走，還被人追趕，她肯定動了靈脈！
“我發誓，靈脈靈泉我一個沒動，快走啊越緋顏！”随着一聲大喊，等不及越緋顏自行入內的幽蘭焰，突然打開傳送口。
鈴蘭聽到驚叫連忙跑進屋內，卻見柳夢雪跌倒在地，奮力抓向越緋顏的衣裙，越緋顏以劍觸地被一個巨大吸力的黑洞拼命地向內撕扯。
柳夢雪抓住越緋顏，鈴蘭跑進來抓住柳夢雪，三人成一串正在用力抵抗，白小霸突然出現在門口。
“緋顏！”白小霸不敢相信，越緋顏一身錦繡嫁衣，至美容顏上盡是掙紮和焦慮，眼圈紅紅的，臉上似乎還挂着淚珠，見自己望過來，流露出一絲愧疚和歉意。
怎麽回事？為什麽傳送口在開着！緋顏，你真的要走嗎？你真的要離開我？你終于忍不下去了是嗎！嫁給我，難道你就真的這麽委屈！這麽不甘情願？
我會對你好的，我會努力讓你喜歡我，你別走好嗎？
我要怎麽說你才肯留下來！
白小霸呆呆地站在門口，眼中充滿哀求和無助。
“白小霸，你自私霸道又任性妄為！你做事從來只顧自己，軟禁越緋顏，逼迫她做你的妻子，你可曾問過她的意見！你以救她為名，大量殘殺她的同門，使她毫無立足之地，你可曾考慮過她的感受！白小霸，你挾恩圖報，處處計較，以武力相威脅，還有臉做這紅日崖霸主！井底之蛙，這天下比你厲害的人多如牛毛，我們緋顏必是一代劍仙，你休想将她困在這裏，緋顏，我們走！” 幽蘭焰急切憤怒的聲音傳到洞府內的每一個人耳中。
白小霸如遭雷擊，看着越緋顏似乎不敢相信，幽蘭焰是越緋顏的本命法寶，與主人的心緒相連，這就是緋顏內心所想，這就是她眼中的自己？
“別說了，小幽。”越緋顏出言制止，卻見白小霸面色蒼白得可怕。
“是不是？緋顏，她說的是不是真的？”白小霸雙唇有些顫抖。
越緋顏低頭，很快，拔劍，斬斷柳夢雪緊緊抓住的衣裙，轉身。
白小霸的世界轟然崩塌。
“你們愣着幹什麽，快過來幫忙拉住大嫂。”鈴蘭死死地拽着柳夢雪向着趕來的花妖大喊。
“不，”白小霸彎下腰，一手撐着膝蓋，一手揮了揮，“放她走。放她走！誰也不許阻攔！”
她突然直起身子，看着眼前一抹鮮紅逐漸消失在視野，轉身向洞府外走去。
“白小霸。”斷腸草喊了一聲。
“我沒事，我好得很，真熱鬧啊，今天這麽好的日子，怎麽能不慶祝呢！傳令下去，把所有珍藏花釀取出來，酒水管夠，無論是誰，來者不拒，大家一起喝個痛快！”
說完白小霸飛身躍入夜空：“我喝得太多，去休息下，任何人不得打擾。”
“是。”斷腸草站在平臺上，目送那個身穿大紅衣裙的身影消失在天際。
……
靈泉旁，淩亂地扔着被扯碎的大紅衣裙，繁複的嵌珠紐扣被崩裂開來，珍珠滾落一地。
靈泉裏，絲絲黑發順着水流飄揚擺動，仿若剛出生的嬰兒一般，一個嬌小可愛的小姑娘曲着身體，抱着雙膝，頭埋在膝蓋中，沉在泉底，一動不動。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現在是各種花式感謝作者時間，我終于把小攻虐完了，下蹲抱頭，求別打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