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快做了那只鴨子!
廚房中的氣氛一派嚴肅與死寂。
外頭發生的種種情況早在剛才就有人傳回廚房,中餐廚師部分本來就一派嘩然,不管怎麽說,他們的頭鍋被顧客當衆打臉這種事情也聳人聽聞了,要傳了出去,他們整個團隊都不好繼續去外頭承辦好的宴席了,就連酒店本身的招牌都要讓人質疑。
但現在多想這些也沒有意義。
因為現在保羅已經連同搶了他們頭鍋飯碗的年輕人一起走了進來,看樣子是準備做菜了。
“現在我們怎麽辦?”頭鍋不在問二鍋,中餐廚師們問搶先一步回到隊伍之中,陰着一張臉的胡建明。
“沒什麽怎麽辦,他要做菜是他的事情,又不是不知道我們是哪位大師的弟子,沒這麽不講規矩的,今天宴席的事情辦砸就辦砸了,誰都不準幫他!別忘了我們是有後臺的人!”胡建明為顧全大局,發飙還要小聲發飙,壓抑得特別辛苦!
但這話說完之後,他總算也出了一口氣,當下兩手抱胸,嘿嘿冷笑看着易白棠。
易白棠目不斜視地從這一群人身前走過,目不斜視地在廚房裏繞了一圈,目不斜視地問保羅:“你想好做什麽鴨子了沒有?”
踢掉了豬隊友,保羅總算是一身輕松了,現在也和易白棠有一搭沒一搭說話:“我能想好做什麽鴨子,這不都是你說的嗎?”但自己把人給拉上了船,這時候也不能一點力不出,他想了想,提議道,“淮揚菜中不是有一道很有名的三杯鴨嗎?我們試着做做那個?三杯鴨是淮揚菜中的特色,但醬料可以用法國獨特的醬料烹制,你覺得呢?”
易白棠眼皮也不撩對方一下:“我覺得等我們做完十桌人的三杯鴨,外頭的天色也暗了。”
保羅這一下牙也疼了:“唉,這美食家就是折騰人,本來好好地做着菜單上的菜也沒這麽多事……”
現在想起菜單上的菜來了!
旁邊的胡建明聽到這裏又是一陣陣冷笑。
哼哼哼,晚了!
這個才是可是我師父的師父精心準備的菜單,一環扣着一環,是随随便便能夠更改的嗎?
再說了,普通的小菜也就罷了,真正能夠堂堂正正上宴席的菜,什麽鴨子什麽雞,什麽燕窩什麽鮑,哪個不是需要提前一兩天乃至兩三天準備的?現在就二十分鐘到半個小時的時間,你能做出什麽好東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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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想完,就聽保羅又咦了一聲,說:“其實也用不了那麽多的時間,那些人也會幫你準備吧。”
傻逼,我們才不會呢。胡建明在心中暗罵,臉上卻端起微笑,打定主意壞不在面上,正想虛以委蛇一番,就聽易白棠冷淡說:“他們才不會呢。一臉寫着恨不得你去死。”
“……”胡建明以及其他人。
什麽,為什麽你能這麽坦坦蕩蕩地說出來我們的壞?
“唉,你們中國人的臉,我是真的分辨不出來。”保羅仔細瞅了胡建明兩眼,遺憾說。接着他又表示,“不管準備做個什麽料理,先把鴨子準備好吧。鴨子在哪裏?”
“那邊。”易白棠用下巴點了點廚房的某個位置。
衆人順着易白棠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排十只褪了毛放了血的鴨子正被串在鐵叉上,浸入用各種配料密煉的液體之中,至少浸泡了一天一夜的時間,保證味道都進入骨子裏頭了。
一眼看完,兩道聲音同時在廚房中響起!
“這個好!”保羅開心說。
“你怎麽可以用這個,這分明是我們待會要做的醉鴨!你拿走了我們怎麽辦!”胡建明失聲道。
“是他們的?”保羅一愣,“這個……”
易白棠看了胡建明一眼。
他臉上有很明顯的困惑:“反正你們都想看我把事情做壞了,我為什麽要管你們待會會怎麽樣?你們待會會怎麽樣跟我有什麽關系?好了,這幾只鴨子被我征用了。”
“……”胡建明和其他人再一次。
說得這麽理直氣壯,壞得這麽坦坦蕩蕩,好像……還真有點反駁不了。
然後胡建明終于意識到了。
易白棠待會好不好交代是易白棠自己的事情,現在的關鍵問題是,就算易白棠交代了,他們好像也交代不了啊……!
易白棠沒理會杵在那邊的一群傻瓜,直接走向那浸泡着鴨子的液體。
衆人眼睜睜看着易白棠拿了一只勺子,從液體中打出半湯勺的內容物來,放在嘴邊嘗了嘗:“紹興酒,鹽,糖,蜂蜜,陳皮……”他只嘗了一口,就一口氣将腌制的底料說出了大半來,這時候易白棠轉向保羅,沖對方招招手。
就在剛才看到那一片浸入水中的鴨子的時候,他突然有了模糊的靈感;而當和胡建明一番對話之後,本來靈感越來越清晰,直到變成蠢蠢欲動的創作欲望!
好歹我和他是同伴,不會被坑。保羅暗暗給自己打了一回氣,才湊到易白棠跟前,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易白棠喂了一勺液體。
“你覺得這種味道配什麽醬汁好?”
保羅嘗了嘗,沒拿準。于是接過易白棠的大勺子,自己慢吞吞地嘗了好一會兒,才突然一拍手:“有了!”
“就配松露和白色高湯吧!”
“就這樣。”易白棠淡然說,沒有多餘的意見,“帶上鴨子,帶上爐子,再帶上你的盤子和醬料,我們直接現場做菜。這道菜,我們就這樣做……”
宴會廳中,主賓一桌子的人已經恢複了之前的談笑風生。
周圍幾個圍繞在帕奇先生身旁,想要促成一筆大買賣大投資的老總都很有眼色,一個個開始天南海北地聊吃喝。
本來也是,食色性也,飯桌上不說點和美食有關的東西,都對不起自己的胃口嘛!
偌大的宴會中只要有一桌子的人熱鬧非凡,難免就顯得其他桌子冷冷清清。
易父就是這冷冷清清桌子裏的一員。
他端着個酒杯,坐在角落,心中不是沒有煩悶的。
他才不相信易白棠待會能做出什麽驚人的食物來呢,這個大兒子,說真的實在太讓人煩心了,都二十郎當的人了,還整天不三不四不知道在搞什麽,待會肯定又要丢一個大臉,還好別人不知道自己和他的關系。
但就算別人不知道,他自己是知道的,這臉不照樣也被丢了個幹淨嗎?
易父氣悶地一口幹了杯中的紅酒。
結果紅酒的液體還在嘴巴裏,前方就傳來許多動靜,他用眼角餘光看過去,只見穿白衣戴高帽的廚師們又從送餐門中浩浩蕩蕩地出來了,這回他們已經不止端着菜肴,連原材料和鍋爐都一起給端出來了,至于走在最前面的自己的大兒子,他更是一只叉了鴨子的叉子扛在肩膀上,鴨子跟着主人步伐的走動一搖一擺一上一下,特別不成樣子!
易父一口紅酒卡在喉嚨中,差點自己把自己給悶暈過去了。
易白棠一路走到了帕奇的面前。
帕奇饒有興趣地看着眼前這一幕,看見保羅帶來的廚房人員快速将臺子搭起鍋爐,然後退到一邊,只突出了站在宴會桌旁邊的兩位主廚。
從廚房出來的這一路上,易白棠已經将鴨子的做法全告訴了保羅。
現在保羅胸有成竹,眉間都洋溢着熱情與驕傲。
他對主桌上的客人介紹說:“待會我們要品嘗的一道菜叫做松露醬汁燒鴨,諸位請稍等片刻。”
說着,他看向易白棠,在得到對方點頭之後,朝後邊打了一個手勢,爐子的閥門頓時打開,藍色的火焰瞬間中鍋爐中蹿起。
易白棠這時候将搭載肩膀上的鴨子稍微調整了一下位置,将鴨身從肩膀後面挪到了肩膀前面,然後從桌子上拿起一把刀。
衆人早就注意到這只看上去非同一般,需要主廚專門扛過來的鴨子了。
本來也确實有幾個人因為易白棠的動作而在心裏暗暗笑話這個廚師不講究形象。
沒想到對方上下一調整再拿把刀抵着鴨子,轉眼就擺出了一副拉小提琴的模樣,再一側臉,一低頭,別說,剛才心裏笑得越厲害的現在越感覺恍惚,幾乎感覺自己正身處藝術的殿堂,正要看着一個小提琴家揮弦而奏。
衆人:“……”
不行了,今天的眼睛好像有點不好,我待會要不要去洗一把臉……
刀光此時一閃。
一片晶瑩剔透的肉自鴨子身上飛出,準确地穿過火焰,帶着一尾火星,落在了保羅早就準備好的白色大盤子上。
刀光此時連閃。
只見一片片晶瑩剔透的肉自鴨子身上接連飛出,一片接着一片,排着隊伍,如同長了翅膀一樣乖乖飛過火焰再飛到白色的盤子上。
保羅看着這精準而又精彩的刀工,忍不住長長吹了一聲口哨。
接着,他也沒有耽擱,用鑷子将盤子裏輕而薄的鴨肉撿起來一層層疊上,加入滾燙地白色高湯,放上松露,最後用酸甜的橙子醬料在白瓷盤的另外一邊畫個潦草的鴨子腦袋做點綴,最後再撒上一點綠色碎末,便将其端給了帕奇先生。
此時站在桌子旁的易白棠胳膊連動,銀亮的刀尖猶如藝術家的指揮棒,在衆人眼中交織成一片閃爍的星光,這片近在咫尺的迷離星光還殘留在衆人視網膜上的時候,易白棠已經停下自己的動作,只見兩分鐘之前還叉在尖叉上的鴨子此時宛如脫皮去骨,只剩下一個好好的鴨骨頭,兀自以覆蓋在骨頭上的薄薄一層膜堅持了一會,才當啷一聲掉在叉子上。
火爐邊的鴨肉片已經堆積成了一座小小的山。
保羅手中不停,将這些鴨肉片一一處理完畢,端給主位上的每一位客人。
商懷硯正是主位中的一員。
盤子已經遞到了自己的面前,他不動聲色地用叉子叉起,嘗了一口。
東西入口,味道還在之後,商懷硯此時只覺身體自然而然一震,眼前一晃,一只左手拿刀,右手拿叉,雄赳赳氣昂昂的鴨子突然出現在了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