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我就是我
過了一周的小心生活，終于熬到了周五。
杭文宣松了口氣，還好還好，沒發生什麽奇怪的事情，只要不上網，生活一切如常。
但周五這天他還是特意喬裝打扮了番，穿了套最土的襯衫長褲，戴了副學生時代書呆子專用的啤酒瓶眼鏡，頭發也整得雞窩似的，還在自己臉上點了幾個麻子。
這副模樣堂而皇之地走進開心應該也沒人認得出他吧？
事實證明，确實如此。
連開心的前臺都沒認出他來，愣是問了好幾遍他的姓名和來意。
杭文宣把眼鏡往下一拉，露出他的招牌笑容，前臺就差沒噴他滿臉口水了。
“他來了嗎？”
“老地方。”
兩個人簡短對了個暗號，杭文宣把眼鏡又戴整齊，邁步朝慣例的排練室走去。
推開門那瞬間，裏面的男人也正好轉頭看來，眼中盡是疑惑。
杭文宣迅速進門，然後把門給關得嚴嚴實實的。
他摘下眼鏡，捋順了頭發，咧開嘴對那人笑道：“感覺好久不見了。”
這一周真的是太漫長了，對兩人來說都是如此。
“師父！”子謙的這一聲是驚喜，下一秒就轉為了擔憂，“我周二拍玉膚蓮的時候沒見到你。”
杭文宣尴尬地笑道：“那個……我本來就是被調用的，本職工作不管這個哈。”
兩人對視，一時無話，誰都不知道該怎麽開這個口，幾秒之後還是杭文宣打破了沉默。
“這周你也知道的……本來是停課的。就兩天課綱我沒整出來，不好意思啊。你今天有什麽疑問？我們可以答疑。”
子謙唇角一勾、眼睛一彎，露出了迷人的微笑，并且很給杭文宣面子地下了這個臺階：“正好現在那個角色我是有問題想要請教你，你不介意的話，我們現在就開始？”
杭文宣大喜，正好正好，趕緊開始！省得兩個人幹瞪着眼尴尬。
那角色自然指的是《殺人游戲》的阿Sir，現在拍攝漸入佳境，正是全劇最高潮的部分。
“有這麽一場戲。阿Sir和龍哥的對手戲，龍哥通過一些線索開始懷疑阿Sir，他把阿Sir單獨叫到一個地方，然後兩個人開始對峙。我怎麽都把握不好這個度。好吧，是吳哥的氣場太強了，我每次都被他壓制住，導演喊了N次卡，吳哥也陪我試了一次又一次，但總是沒那種感覺。所以想請教下師父，該怎麽辦？”
杭文宣細細思考了下，這一幕确實也是小說中的高潮戲，張力十足，雙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都精打細算，完美地避過雷區，又形成了均衡的對峙。在表面的對話下暗流洶湧，是一場心理上的博弈。要靠演來演出那感覺真的很難。
“我……能看下劇本嗎？”
子謙這次沒有猶豫，直接從包裏掏出了劇本，翻到對應的頁數遞給杭文宣。
那劇本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注解，動作的補充、表情的标注，甚至哪個字重讀，哪個地方停頓都标得清清楚楚。
杭文宣看到這樣的劇本不免心生感動，這小朋友是在好好地鑽研劇本啊，演戲可不就該有這樣的精神嗎？
把對應的那場戲翻閱了一遍，杭文宣擡頭問道：“你的難點在哪裏？”
子謙湊過去和他一起看劇本，并拿手在上面點了點：“這兒的這句話，‘我發誓我不認識他。’我的語氣一直抓不準，太無辜了就顯得很做作，可是太強硬的話就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emmm，我發誓我不認識他？”杭文宣試着換了語氣念了遍臺詞，念完後自己眉頭皺了起來。
子謙一側頭便看到杭文宣那張認真研讀劇本的側臉，長而濃密的睫毛特別的搶眼，讓他竟移不開目光。
而被觀察者壓根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成為別人眼中的風景，念完這句話發現邊上的人沒反應，猛地一轉頭，正好對上子謙專注的目光，他心裏一慌，迅速又把頭轉了回去，碎碎念道：“給點反應好嗎？”
子謙也被杭文宣這突如其來的轉頭給吓到了，呆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之前杭文宣念的臺詞壓根就沒進到他心裏去，這會支支吾吾好久說不上話。
杭文宣已經換了好多語氣來嘗試念這臺詞了，發現這還真的很難。
“師父，”子謙看着自我糾結的杭文宣提議道，“不如我們來演一遍？”
杭文宣目光始終不離劇本，卻依言點頭：“你就龍哥吧，我來看看阿Sir。”
子謙很開心地應了，又把腦袋湊過去，和杭文宣一起看起劇本來。
雙方把臺詞和動作都記熟了，正式開始試戲。
——
阿Sir走進畫面，龍哥早已在那裏等候多時。
阿Sir露出了友好的笑容，問：“有線索了？”
龍哥卻是面無表情，如一尊冷面閻羅。他開門見山道：“你是殺手。”用的是陳述句，而非疑問句。
阿Sir裝出天真無邪的樣子，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用輕松的口氣道：“你開玩笑吧？我第一天就和你們表明身份了。”
龍哥一步步逼近阿Sir，雙目執着地鎖住對方的眼睛，拒絕他有任何的閃避。
阿Sir略微尴尬地笑了笑，對龍哥的懷疑表示無奈。
他攤攤手道：“這樣吧，你說說你的根據，我可以證明我的清白。”
龍哥又逼近了一步，離阿Sir只有一步之遙。
他露出兇狠的表情說出了自己的推測：“第一天，是你先提出要進行這個游戲。”
阿Sir苦笑道：“我們被封閉在這個地方，如果不玩游戲，就永遠不能出去。當時好多人都是這個想法，我不過是先把它說了出來。”
“那天夜裏你去了哪裏？”
“我說了，為了保障大家的安全，我檢查了這裏所有的危險物品，發現的都被我處理掉了。”
“第一個兇手，他被處刑前一直在看你。”
阿Sir雙肩一聳表示自己冤枉：“哥，你忘了，是我先指認的他，他當然恨我。”
龍哥卻抓住了他的矛盾：“對，你很積極地指認了他，但是第一天說要大家一起活着走出去的也是你。不過一天而已，你前後的行為太矛盾。”
阿Sir嘆了口氣，換上嚴肅認真的表情為自己辯解：“我指認他，是因為他殺了人。我是一名警察，我不能允許殺人這種行為。這和游戲無關。”
“那麽第二天的死者呢？有人看見你偷偷給他遞過東西。”龍哥緊緊盯着阿Sir，犀利的目光讓對方無所遁形。
“我發誓我不認識他！這裏的每一個人我都是第一次見，當然除了你。”阿Sir嘻嘻一笑，化去了兩人間緊張的氣氛。
——
“原來如此……”演完這一段，杭文宣摸着下巴，輕輕點頭。
待他思考明白了，他拉過子謙問：“你是不是會心虛？”
子謙想了想，答：“好像是有那麽一點。”
杭文宣想都不想，直接吐槽：“沒想到你還是個有良心的人。”說完之後立馬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呸呸呸，真是禍從口出。
“對不起啊……”說錯話就立馬道歉。
子謙絲毫沒有在意，認真地注視着杭文宣，等着他的教導。
“阿Sir是個沒心的人，把他當成一個演員，演就好了。”
子謙不解：“可是那樣就沒有真實感了吧？”
“本來就是謊話，要什麽真實感？演得逼真就好了。你是怕吳冠宇的氣場壓制發揮不出來？那麽來，我和你對一遍。”
既然杭文宣自己提出來了，子謙偷笑還來不及了，馬上積極起來。
杭文宣帶着子謙從這場戲的開頭重新走了一遍，他的龍哥完全不同于吳冠宇的龍哥，畢竟杭文宣一沒身高二沒兇神惡煞的臉，可是讓子謙訝異的是，杭文宣的龍哥一丁點的違和感都沒有，好像龍哥就是他這樣的一個人。
真是可怕，明明這人只今天看了劇本一小下而已，是怎麽能夠抓到人物的精髓的？
這恐怕只能用“天才”二字來形容了。
杭文宣的龍哥步步緊逼，雖有氣勢，但不淩人，和他對戲的子謙可以清楚感覺到對方的情緒，從他的每一句臺詞中感受到對方傳來的訊息，并且很神奇的，不用任何人解釋，子謙就知道如果是阿Sir，那麽他會怎麽回應對方的情緒。
興許這也和剛才看過杭文宣表演的阿Sir有一定關系。
戲到深處，杭文宣完全無視了劇本，一步步把阿Sir逼到牆角，雙方位置上的關系更多顯示的是雙方心理的強弱。
子謙懂了為什麽龍哥總是步步緊逼，因為他心虛，他手頭上沒有足夠的證據，他只能靠氣勢來壓倒對方，等待對方自己露出馬腳。
既然如此，阿Sir還有什麽怕的？
加上現在的阿Sir還有身高優勢，面對咄咄逼人的龍哥，阿Sir輕輕一笑，用手把對方的肩膀往邊上一撥，然後走到相對安全和舒适的距離，輕描淡寫地說道：“我發誓我不認識他。這裏的每一個人我都是第一次見，當然除了你。”
這句話的最後還帶着一絲愉悅的味道。
對戲完畢，杭文宣情不自禁鼓起了掌，毫不吝啬他的贊美之詞：“太棒了！你的悟性真的可以啊。一點就通！剛剛那個阿Sir才是子謙的阿Sir，獨一無二的阿Sir。你自己感覺怎麽樣？”
子謙笑得跟個孩子似的：“謝謝師父！”說着大大鞠了一躬。
杭文宣受寵若驚，連忙上前把人扶起來。
不過還沒等他扶，對方自己就起身了，一個頭、一個臉，很不巧地撞到了一起。
啧，牙疼……
杭文宣郁悶地捂着自己的嘴，看着子謙慌忙不知所措的模樣什麽疼都忘了。
一個小時的上課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杭文宣發現這一個小時之內他完全沉入在課堂中，所有的糟心事都自動退到九霄雲外，前所未有的酣暢淋漓，讓他把這一周的郁悶都給發洩出去了。
末了，子謙突然來了句：“這樣的師父是最好的。”又鄭重地鞠了一躬，才道別離開。
杭文宣坐在長凳上，看着鏡子中的自己發了好長時間的呆，然後傻傻地笑了。
去你妹的大衆輿論，我就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