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淩酒酒不是完全沖動,她也想試探一下系統的容忍度。

比起痛徹心扉和引火燒身,只能吃到苦味這個懲罰輕多了。

淩酒酒打定主意,果斷從姬沉端着的琉璃碗中挑了一顆看起來最大最甜的蜜餞咬進嘴裏。

她上下牙剛合起來,味蕾才碰到蜜餞,只覺苦味像是一股激流沖撞着她的太陽穴,剎那間五官都不受控制地向臉中間位移,整個人像是皺着臉的貓一樣。

這種滋味,非以苦瓜為盅,黃連為餡炖了一整天不能比!

淩酒酒克制不住地牙關打戰,一個不小心直接将蜜餞吞了下去。

瞬間,排山倒海的苦味順着喉嚨蔓延到舌根,她當下留下兩行清淚。

系統,你好狠!

在姬沉略顯擔憂和疑惑的注視下,她像是風扇軸一般猛然轉身,直接拎着木系靈石雕的茶壺,對着嘴一通灌水。

直将壺裏炖的靈髓喝了幹淨,她才緩過來點,雙手撐着欄杆,眼角留着淚痕,在腦海裏對着系統露出扭曲的微笑。

我紮!

我紮你個兔子燈還不行嗎!

姬沉看着淩酒酒全身顫抖、含淚扼喉的樣子,簡直跟中毒了一模一樣。

他目光一凜,當下左手蘊起靈氣,就要往淩酒酒的經脈上渡靈氣祛毒。

手還沒落下,淩酒酒像個晾衣杆一樣猛地站直,淚眼裏閃爍着倔強,聲音還在因為苦味而顫抖:“殿中沒有兔子燈,可惜我驚才絕豔心靈手巧匠心獨運無所不能,十二個小時之內我親手給你紮一個來!”

姬沉:“……?”

看着中氣十足的樣子,倒是不像中毒了,但怎麽開始說胡話了?

淩酒酒跟姬沉再三保證自己只是咬了舌頭不是中毒,才算勉強打消姬沉的疑慮。

她送走姬沉,又喚來岳瑛,金袍女官聽了淩酒酒的話,很有些驚訝,但淩酒酒解釋一番,說城中投毒的人跟歸墟仙宗也許有關系,所以她想要拜入歸墟仙宗一段時間。

岳瑛張張嘴又合上,最終還是尊重淩酒酒的決定。

琉璃城中事務淩酒酒從來不瞞着岳瑛,再加上前幾年淩酒酒年紀小的時候,岳瑛攝政過,兩人的交接意外地順暢和簡單。

淩酒酒提出由岳瑛擔任城主,岳瑛卻怎麽也不同意,推讓一番,最後還是英氣的女官有些不耐煩地擺擺手,眉毛夾在一起拍板道:“你做城主或我做城主有何區別?身為女郎不要這麽磨磨唧唧的!”

爐子裏噴火呼嚕的小獸都被驚醒,它眨了眨黑色圓溜溜的眼睛,費勁地擡起肉墩墩的脖子看了看,到底是獸齡小,很快又拿紅色尾巴蓋住眼睛,團了團自己又睡了過去。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淩酒酒也不好多說。她心裏明白,岳瑛這麽堅持,除了是出于對她的肯定和舐犢之情,也是想告訴她琉璃城永遠等她回來。

夜深時淩酒酒才将岳瑛送走順便委婉地表達了一下需要帶些靈石傍身。

岳瑛當下點頭,表示一定給足排面。

岳瑛離開時,淩酒酒的腦袋已經像是小雞啄米般一點一點,她想了想,剩下的事情只有狗逼系統給的任務了。

她掩住嘴打了個呵欠,即刻決定先睡再說。

反正有半天時間呢。

一大早,陽光還沒有穿透城中的雲霧,淩酒酒就被系統的提示音吵醒了。

[叮!

支線任務:女人,怎麽能說不行?——親手給男主紮兔子燈。

倒計時兩小時,開始。]

淩酒酒只覺腦子裏被人塞了一個杜比環繞聲音響,毫無感情波動的系統音簡直比周一早上的鬧鐘還令人崩潰。

她認命地爬起床,打着呵欠推開門,看了看天邊朦胧的魚肚白,心裏對系統翻了個白眼,又問門口的近衛要來材料,然後對着桌子發呆。

淩酒酒看着滿桌子的竹條、彩紙和漿糊。

陷入茫然。

這就好比有人把食材和調料放在她面前,然後說你可以準備坐一桌滿漢全席了。

這誰頂得住啊?

淩酒酒有些頭疼地捏捏眉心,又拎起來一根竹條折了折,頗有些不知從何下手。

一旁的膚色黝黑的近衛郎君有些看不下去,鼓足勇氣,半傾身子試探道:“城主是想要紮花燈嗎?”

淩酒酒眼前一亮,擡頭道:“郎君會嗎?”

近衛被淩酒酒看得有些害羞,低頭腼腆地點點頭。

他一向是個乖乖郎君,若不是城主開放了郎君也可為官,說不定他還在家繡花呢。

今日還是第一次當班,頭一遭跟城主這樣美貌出衆又身居高位的女郎對視,真不好意思呢!

還……還好他的黑就是他的保護色!

淩酒酒見近衛點頭,眼睛更亮:“郎君教我紮個兔子燈吧!”

近衛頭更低一點,下巴幾乎落在胸前,先是笑出一排整齊的白牙,又想起郎君笑不該露齒,趕忙合上嘴點點頭,細心地教起來。

淩酒酒專心致志地看着近衛手指翻飛,學得有模有樣。

雖然有些排斥草系統給她的無聊任務,但是她從沒有想過應付。

淩酒酒抿着唇全神貫注,近衛也專門挑了簡單的兔子燈花樣教給她,先是做出來橢圓的身子,又做了一個球當做兔頭,最後貼了兩個長長的耳朵。

她取了筆,給兔子塗了紅紅的眼睛,蘸了粉色暈染開紅潤的鼻尖,又覺得不夠可愛,給兔子耳尖的小小區域畫上漸變的紅粉,這才把兔子抱在懷裏看了看。

總覺得缺點什麽。

淩酒酒轉着兔子燈看了看,終于發現了問題!

她取了白紙團了團,又拿白色的紗把紙團裹成平滑的球,拿漿糊貼在兔子屁股後面,小臂長的兔子就多了一個圓溜溜的尾巴。

淩酒酒小心翼翼地把靈石放在兔子燈的肚子裏,像是給奶油蛋糕放上最後一顆櫻桃一般輕緩,接着一邊吹着沒有幹透的顏料,一邊眯着笑眼打量着它。

這麽可愛精美的兔子,簡直不想送給姬沉了。

近衛不好意思看淩酒酒,只是盯着她懷裏的兔子燈,誠懇道:“城主天資卓絕,第一次紮燈就紮得這般好!”

淩酒酒沒打算謙虛,重重點點頭,然後依依不舍地将抱着燈的手臂伸直,用一種交托傳國玉玺的鄭重神态把兔子燈塞給近衛,道:“拿給姬沉郎君吧。”

近衛看着城主白皙勻稱的手指被竹條刮出許多細小的紅色粉色傷口,緋色衣袍上也沾到深深淺淺的顏料。

而城主,渾然不覺。

城主起個大早只是想給心上郎君親手做一盞燈啊!

這是一種怎樣心有猛虎,細嗅薔薇的溫柔?這是一種怎樣跨越身份,全心全意的深情?

他又相信絕美愛情了!

真希望自己以後也能嫁給這樣溫柔深情的女郎!

近衛動容道:“城主不親手送給姬沉郎君嗎?”

淩酒酒掩面打了個呵欠,伸了個懶腰道:“不了,我想睡個回籠覺。”

近衛抽了抽嘴角:“……”

他不允許城主的情深人設在自己心裏倒塌!

他可以不嫁人,他擁護的絕美情侶必須在一起!

于是,近衛锲而不舍地問道:“那城主可有話要帶給姬沉郎君?”

淩酒酒剛想搖頭,但卻被近衛過于熱切的眼神弄得有些心虛。

方才羞澀憨厚的黝黑近衛如今兩道眼神像是射線攻擊着淩酒酒,仿佛她不說點什麽他是絕對不會走的。

淩酒酒想了想,試探道:“那便帶一句吧?”

近衛狠狠點頭,仿佛下巴上綁了秤砣一般。

淩酒酒費勁沒話找話,最後幹幹脆脆道:“就說‘兔兔這麽可愛,有緣一起吃麻辣兔頭’,快點送去吧。”

近衛:????

城主!

你清醒一點啊!

正常不應該說“贈汝花燈,今夜同游”嗎?

但看淩酒酒已經搖着手示意他下去,近衛欲言又止,悶着頭送走了。

淩酒酒見殿門關上,換了一身幹淨衣裳栽倒在榻上。

半夢半醒間,連系統的播報都仿佛在耳邊被漸漸拉遠,直到被困意淹沒——

[叮——

恭喜宿主完成支線任務:女人,怎麽能說不行?——親手給男主紮兔子燈。

任務成就:完成兔子燈。

獲取營養液:10瓶。

累積營養液:66瓶。]

淩酒酒也沒睡多久,睜開眼的時候,看殿外的日光角度,仍然是上午。

她在床上打了個滾。

有些人精神醒了,身體還沒有。

她順勢閉着眼趴在枕頭上,內視看着系統草株。

想來是營養液的作用,印象裏像是佝偻老人般彎着腰的草株不知不覺間已經挺直了腰,只是最頂端還像是被葉片墜着一般微微低垂,不過柔軟較弱仿佛兩指一并就能夾斷的葉杆也肉眼可見地粗壯了起來。

淩酒酒繞着草株轉了好幾圈,恨不得把葉片看出個洞,也沒發現什麽終極線索。

嗐,也正常,“終極線索”聽起來就很厲害的樣子,怎麽是區區66瓶營養液就能換來的呢?

就算不要998,不要888,至少也得233瓶吧。

雖然沒有獲得意外線索,但是系統草株的成長還是給了淩酒酒很大的鼓勵。

總有一天,她能完成任務,擺脫線索,獲得自由!

淩酒酒有了幹勁,從床榻上翻起。

将城中的事務處理了一下,不知不覺就到了日落時分。

穹頂的太陽還沒有落山,街邊的花燈已經迫不及待地與日争輝,低等的無色靈石用紅線串着做成彩燈懸挂在蒼翠的嘉樹之上,靈蘊蒸騰着,增添一層朦胧的美,恍若仙境。

附近凡人城主和仙宗的修仙者慕名而來,攤販的吆喝聲永遠比游人的腳步聲早一步響起,河畔停着的四層樓高的畫舫也已經在飛檐上落了精美的花燈,慶典已經開始。

淩酒酒身着華服站在宮門內,緋色長袍上用金色絲線繡着鳳凰紋路,翎羽落在裙擺上,行走間仿佛是鳳凰在低低飛舞。

為了表現城主與民同樂,近衛都躲在暗處,而沒有列隊跟在她身後。

淩酒酒捏着腰間挂着的荷包,俨然已經躍躍欲試。

這可是城中最盛大的節日之一,她已經準備好消費了!

淩酒酒剛興致勃勃地擡起一只腳,身邊的近衛中突得傳來細碎的議論聲。

“他怎麽來了?”

“今日不該姬沉郎君當值吧?”

“木頭!誰說郎君是來當值的?”

淩酒酒轉頭向後看,長路兩旁的樹上纏繞着紅線,似流蘇随風輕擺,花燈映出暖暖的色調,整個世界都是缤紛多彩的。

只有從容走來的郎君身着一絲不茍的黑衣,端正而清冷仿若一塊剛剛出世的石劍。

郎君右手搭在劍柄,左手卻提着一個兔子燈。

并不突兀,甚至有些反差的可愛。

淩酒酒:?

面露困惑。

姬沉怎麽來了?

姬沉看着淩酒酒眼睛微微變大,簡直比她做的兔子眼睛更大一圈。

他腳步慢了些,挑了挑眉。

她為何如此驚訝?

不是她送花燈相邀嗎?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9-01 01:34:30~2020-09-02 04:50:5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每天都在蹲美文 10瓶;闌予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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