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碾壓
《大秦帝國》這樣的劇本早在很久以前幾個主角的人選就已經定下來了，張嘉慶和安流芬作為導演和主編劇，這次來主要是為了挑選幾個戲份不重的配角。
張嘉慶已經年過五十，一頭灰白的頭發，臉上滿是歲月留下來的痕跡，誰都能看出此時他心情不佳。好在身邊的安流芬一直笑臉迎人，今天面試才剛剛開始，公司就打來了電話，一定要在電影裏安插一個新人，而且角色戲份不少。
先不提那個新人演技和外貌如何，張嘉慶導演一向是最痛恨這種靠關系進來的空降兵，一向苛刻的目光就更加毒辣了，剛才表演得不錯的幾個小姑娘都被他罵哭了，找這麽下去，今天是別想找到一個演員了。
又是一組演員被斃掉，安流芬心裏也有些不滿，雖說張嘉慶導演是苛刻了些，但這些演員的演技也太差了，就連她都看不下去，苦笑着對張嘉慶說：“下面就是最後一組了，要是再沒有合适了，明天可能還要繼續試鏡。”
“下一組！”
十個演員魚貫而入，安流芬先低頭看向手裏的簡歷，挑出幾個看上去順眼的。這組看上去有幾個十分不錯，她一邊翻着，卻在一張簡歷前停下來，簡歷上的照片是個大致二十出頭的青年，對着鏡頭笑得開懷，充滿了陽光和健康的氛圍。
她向下掃了一眼，他要面試的是王贲，人不錯，不過和王贲這個角色相差太大，她搖搖頭，在心裏說：“這個叫闵铎的最近不是剛演了《精靈信使》嗎？看上去不錯，但要來演王贲就有些牽強了。”
《大秦帝國》的基調是恢弘大氣，整部電影都是灰暗的，他們要揭露的不是那時候的生活，而是呈現歷史走向，現在的演員大多走的是觀衆喜歡的青春活潑路線，很難呈現出那種壓抑的情感。
安流芬把那人的簡歷放到了一邊，終于擡頭朝眼前的十個演員看去，此時，第一名演員已經開始表演了，他試的是一個小配角東方樂，在下部中出現。
那人看上去應該有些經驗，只不過臺詞功底不強，他才剛過開口，就把一個字念錯了。一直沉着臉的張嘉慶嘭一聲拍響了桌子，發出雷鳴般的聲音。
“連臺詞都念不好，能不能回去翻翻新華字典？”他說。
那人被他吓的一愣一愣的，安流芬連忙擺擺手安慰他：“劉嘉是嗎？你不太适合這個角色，好了，下一個。”
接下來又表演的幾個，總算沒有第一個人那麽荒唐，勉勉強強定下了一個人，安流芬臉上終于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下一個是霍泰初，是吧？”
霍泰初挺了挺胸膛，他注意到安流芬看向他的時候微微點了點頭，就這麽一個動作就表示她對自己很看好。
他上前一步，斜眼看了闵铎，在心裏冷哼一聲，随即擡手對着安流芬作了一揖，随即轉過了身，頓了一會猛地回頭上前一步：“怎麽？你們可截到秦王轎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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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一會兒，他嘆了一口氣，露出幾分頹敗道：“罷了，此計不行，我們便另謀他法。”
說完，他臉上又露出一絲震驚和惱怒：“你屬楚民，我乃韓國之後，而今我們的國家皆被秦國屠殺，百姓流離，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來……”他說着說着，表情變為感傷，一拂袖淡淡道：“若你真這麽想，你走罷！”
霍泰初演的這段是秦始皇東巡之時，張良和一幹俠客施計在路上埋伏，是因為秦王衆多的護衛失敗铩羽而歸，六國俠客紛紛離開的片段。
他這段表演可圈可點，安流芬臉上的笑意已經漸漸擴大，再次深深看了霍泰初一眼，在他的簡歷上畫了一個圈，說：“很不錯，你先留下來，接下來還有一段臺詞。”
霍泰初激動地握起拳頭，他看了一眼張嘉慶導演，對方可連看都沒看他，一直沒說話，他轉身的時候又朝闵铎看了一眼，背對着導演和編劇，眼中的鄙夷和輕視肆無忌憚地投射到他身上，奈何對方根本沒看他，從頭到尾，他的視線都似乎從來沒有落在他身上過。
張嘉慶心裏不爽快，他想起以前李寶山和他說過對張良這個角色十分感興趣，當初他覺得李寶山的相貌和這個飄逸似仙人的謀聖不符而忍痛拒絕，但是憑他的演技，別說是飄逸似仙人，就算真的是仙人也不在話下！哪裏會輪得到現在這些毛頭小孩來争搶？
他眼前浮現出李寶山的樣子，要是他來演，該會是什麽樣子？
“怎麽？你們可截到秦王轎頂？”一個平淡似水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但只要細聽，就能發現隐藏着平靜之下潛藏的期待，仿佛寧靜湖面下隐藏的波濤。
張嘉慶渾身一震，整個下午第一次擡起了頭。
闵铎目光清淡得如同秋日裏天空絲縷般的雲，他微微低頭和導演張嘉慶和安流芬直視，又像是什麽都沒有看，什麽都落不到他眼底。
安流芬一時愣住，因為“張良”隐而不發的期待竟然一瞬間羞愧起來，她看到他放在身後的手已經微微握拳，低下了頭，張了張嘴剛要說話。
闵铎身體微微一震，張開嘴，又閉上，似乎發出了一聲無聲的嘆息，良久，他才道：“罷了，此計不行……我們便另謀他法吧。”
與剛才聽上去無二的語氣和口吻，但張嘉慶和安流芬卻從中聽出來無數的無可奈何和失望，安流芬忍不住握緊了拳頭，心情仿佛随着眼前的“張良”而悲傷起來。
大約過了十幾秒，闵铎臉上的平淡終于動搖，像是往平靜的湖泊了扔了一塊石頭，他震驚地看了一眼張嘉慶和安流芬，似乎對方真的說了什麽可怕的話，他眼中包含着失望！
但是這樣的表情僅僅是一閃而過，他再次擡起了頭，雙手背在身後，平淡有些冷漠的目光從上向下在看着他們，又像是在看空中某一點。
“若你真是這麽想……走罷！”
說完不等對方說話，闵铎已經轉過了身，背對着兩人，只留給衆人一個孤傲灑脫的背影。一瞬間，竟然給人一種站在他們面前的真的是那個遺世獨立的張良，那個飄逸似谪仙的張良。
張嘉慶的嘴微微張開，似乎沉浸在闵铎的演繹中不能自拔，一直到對方重新回過了頭，他才猛地一拍桌子。
“好！好！好！”自從罵跑第一個小演員之後，他第一次開口便連道了三聲好，整張臉的表情似乎在發光，急切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闵铎。”
安流芬一聽這個名字馬上低頭去看剛才看到的那張簡歷，把照片上那個笑顏燦爛的青年和眼前這個淡漠絕塵的人對比了幾次，一樣的五官，一樣的樣貌，表現出來的風格确實決然不同，而且以她毒辣的目光能看出，絕對不是裝出來的，現在的照片和真人差距這麽大嗎？
“不過我看你上面寫的試鏡角色是王贲。”
“不錯，但是我發現張良這個角色無論從外貌和表演風格來說都和我十分契合，在我把張良的生平了解過之後，我更是發現我很适合這個角色。”闵铎說道。
他這番話已經完全稱不上謙遜了，但語氣中卻不會讓人感到不适，反而不知怎麽地，竟然真的帶出了一點張良的傲氣和清淡。
張嘉慶哈哈大笑起來，越看眼前整個人越喜歡，拿過他的簡歷看了看，發現他還演了《精靈信使》中十分受歡迎的精靈王子，預告片裏落淚的那幕讓他印象深刻。
“好，張良這個角色就交給你了，明天過來試妝吧。”一邊說着，他一邊站了起來，他走到門口時，突然跑過來一個人。
“那導演，我……”霍泰初急得臉上冒出了一層汗，他自認為自己的表演完美無缺，怎麽會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竟然真的被闵铎說中，被他把張良這個角色搶了去，要是早知道會這樣，當時他就應該撞得狠一點，最好能把他撞進醫院爬不起來。
“你？”
張嘉慶皺起眉有些不滿，霍泰初求救地看向安流芬，後者好心解釋：“他是在闵铎前面試張良的霍泰初，演得不錯。”
“哦。”張嘉慶點點頭，手裏還拿着闵铎的簡歷。“你被刷下去了，回家洗洗睡吧。”
說完推們走了出去，留下霍泰初待在原地，如同晴天霹靂。
闵铎走出門時在他身邊停了一下。“我剛才說什麽。”
霍泰初擡起頭，眼中盡是怨恨。
闵铎勾唇一笑，直視過去，淩厲的氣勢将對方的目光逼退。
“霍泰初，你以為就這麽完了？你剛才撞我車的事情，劉姐已經幫我拟好了起訴，有了拍攝下來的畫面為證，下一次見面，我們可能就是在法庭上了。”
霍泰初渾身一抖，驚恐在眼底蔓延，但闵铎已經轉身離去，他扶着門，險些癱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