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落魄重逢

何姝妃想要攔,已經攔不住,兩個差役架起朕,扔到板凳上,一棍接一棍的打下來。

何姝妃朝縣老爺的背影吼道:“你他|媽的有眼無珠,你別後悔!”

縣老爺氣的官帽直晃,怒斥:“大膽,連老爺我都敢罵,若不是看你是個女娃娃,老爺我連你一起打。”說完踱步進了布擋後。

開始的時候,朕還不覺得有多痛,等打了幾棍後,才覺得棍子像是隔開了皮肉直接拍在了骨頭上,那痛一直漫延到靈魂深處。

朕倔脾氣上來,把胳膊咬到流血,頭上汗水滴滴答答落下,也不吭一聲。

兩個差役再次交頭接耳:“這小子還挺硬氣,欸,這細皮嫩肉的,他受不受得住?”

另一個接道:“打人這差事,差不多就得了,還真把人朝死裏打呀。”

最後幾棍,在兩人的敷衍了事下打完。然後,差役拖着朕扔到了衙門外,過門檻的時候,朕的一只靴子還被門檻刮掉了。

何姝妃架起朕的胳膊,說道:“靴子掉了。”

朕搖搖頭:“別管了,我們走。”

何姝妃問:“去哪裏?”

朕閉上眼:“随便,雞圈牛棚,能容身就行。”

衙門後堂,縣老爺還沒躺安穩呢,就聽差役驚慌失措的喊道:“老爺!老爺!”

縣老爺煩躁的揉揉眉心:“又怎麽了,讓老爺我眯一會兒行不行?”

差役道:“老爺你快看吶!”

縣老爺睜開眼:“看什麽?”

差役把手中的靴子筒朝向縣老爺,外面普普通通的黑色靴子,內壁卻用金線繡着盤旋舞爪的金龍。

縣老爺赤腳一下子從榻上跳了下來,差役道:“天底下,除了那位,誰還敢穿這樣的靴子,他不會真的是……是……”

縣老爺一屁股蹲到了地上,揮舞着手:“我的娘啊!我活不成了,還愣着幹什麽?快去找啊!”

差役得令,飛奔出衙門,可街上人流湧動,哪裏還看得見那兩人的身影?

……

何姝妃攙着朕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皆神色惶惶,有不少人手裏面提着藥包。

朕在來江州之前,只知道病疫正在不斷漫延,今天親自一看,不想竟已嚴重到這種程度。

可朕現在不但見不到皇後,還挨了板子,已經是自顧不暇,哪還有那精力去憐憫關心別人。

朕有些頹廢的閉上眼睛,實在搞不懂朕堂堂一個皇帝,怎麽會落到這樣凄慘的地步,朕是個交了什麽狗屎運的皇帝呀。

朕正自個兒和自個兒嘔氣呢,忽然聽到何姝妃說:“老人家,你走偏了,前面是貨攤,小心撞到了。”

一個老邁的聲音回道:“诶……好,小姑娘,謝謝你呀。”

朕睜開眼睛,原來是個盲了眼的老爺爺,只見老人家手裏也提了幾包藥,只是不知道這藥是買給誰吃的。

他聽了何姝妃的話,調整了一下方向,重新往前走,只是路上人多物多,他又眼盲,不過一會兒,眼看又要撞到人身上去。

何姝妃忙拉住他:“老人家,你家在哪裏,我們送你回去吧。”

那老爺爺一聽,當下有些高興,只是過了一瞬,他又嘆口氣,說道:“小姑娘,謝謝你好心幫我這個老頭子,只是我家離的還遠呢,算了,我還是慢慢摸着回去吧。”

朕接道:“老人家,就讓我們送你吧,反正我們……”

朕說到這裏,突然心酸的說不下去。

老爺爺似乎聽出了不對勁,忙問:“你們怎麽了?”

何姝妃回道:“我們本來是來這裏找人的,結果人沒找到,錢也被惡賊偷光了,我男人又和人起了争執,被人打了棍子,受了很重的傷,我們現在沒有地方可去。”

老爺爺長嘆一聲:“真是可憐人吶!跟我回我家去吧,我家雖然破破爛爛的,可總算是個落腳的地方。”

何姝妃激動的什麽似的,連連道謝:“老人家,真是太謝謝你了。”

何姝妃給老爺爺指着路,走了有半個小時,終于到了老爺爺所說的家。

這裏是縣城的偏僻地段,遠離繁華區,所謂的“家”,不過就是用茅草随意搭起的兩間看起來既不遮風又不擋雨的小屋子。

進了屋,發現屋裏簡單到不過一張床,一雙薄被子,兩把椅子,而床上,現在正躺着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兒。

老爺爺把藥放到椅子上,去到床邊,摸着小男孩兒的臉,說:“福兒,爺爺給你買藥回來了,等你吃了藥,病就能好了。”

朕和何姝妃對視一眼,心中皆了然,這孩子,多半是得了疫病了。

何姝妃問:“老人家,家裏只有你和孩子嗎?”

老爺爺點頭:“孩兒他爹去的早,娘也改嫁了,他就跟着我長大的。”

朕心裏難受起來,朕本來以為朕和何姝妃夠苦了,可來了這老爺爺的家裏,才知道世間的疾苦還多的很。

老爺爺說着,邊在床上幹草下摸索,摸出個黑不溜秋的錢袋子,倒出幾個錢來。

他又彎身往下,從床底摸出個瓦罐兒,提着瓦罐兒走過來,把錢遞向我們:“拿着,明天買點藥塗上,傷好的快。”

朕和何姝妃眼裏都有些濕潤,何姝妃接過錢,擦了擦眼角,問道:“老人家,要熬藥嗎,我幫你熬。”

老爺爺擺擺手:“我自己去,你先去外面抱些幹草,再找個地方鋪上一層,你們晚上要睡的,鋪好後,就幫着煮點粥吧。”

老爺爺說完,提着瓦罐兒出去給福兒煎藥。

何姝妃抱來幹草鋪下,讓朕趴到幹草上,她則去了另一間屋裏做飯。老爺爺家裏一定沒什麽存糧,碗裏清湯寡水的,米粒子少的可憐。

這一夜過的很是艱難,這可是冬天,身子下面就一層幹草,身上連個被子也沒有,朕和何姝妃一個趴着一個躺着,凍的瑟瑟發抖,肚子裏又咕咕直叫,根本睡不着覺。

可躺在我們不遠處的老爺爺,似乎是累壞了,抱着手臂躺在幹草上,竟然熟睡了過去,鼻子裏還發出輕微的呼嚕聲。這樣冷的天,能睡着其實是一件特別幸福的事情。

朕和何姝妃正在羨慕老爺爺,卻聽見床上的福兒忽然呓語起來:“爺爺,我好冷……爺爺……”

他一直說個不停,且聲音越來越大,何姝妃看了朕一眼,道:“我去抱着他。”

朕忙拉住何姝妃:“可他……”

朕沒有說下去,但彼此都明白。何姝妃猶豫了一會兒,卻又聽見老爺爺一大聲呼嚕,她便下了決心似的:“讓老人家好好睡一覺吧,我去抱着福兒,不一定會有事的,老人家不也每天貼身照顧他嗎?”

朕松開了手,何姝妃走到床邊,貼着福兒躺下,把他攬到懷裏,給他暖身子,一夜時間在煎熬中一分一秒慢慢過去。

第二天,何姝妃去買了藥回來,小小的一瓶藥膏,根本不夠塗的,有些地方還沒塗到,藥就沒有了,別說是治好傷,傷口能不感染就不錯了。

屋漏又偏逢連陰雨,更糟的是,到了晚上,原本一直低燒不退的福兒突然發起了高燒,而何姝妃也出現了一樣的症狀,且何姝妃的病更加來勢洶洶,躺在那裏沉睡不醒,臉燙的吓人。

老爺爺拿了最後一點錢,買藥回來煎給他們喝,可也沒什麽作用,不過兩天時間,何姝妃和福兒就奄奄一息了。

朕知道他們救不回來了,于是使勁搖着何姝妃,把她搖醒,想跟她再說說話。

何姝妃眼皮子勉強撐開,對朕說道:“真是沒想到。”

她嘆了口氣,扯了扯朕的袖子:“對了,你有什麽要交代給我的,趕快說,萬一我回去了,還能替你傳傳話。”

朕給她說了朕原來的家的地址,對她道:“如果你回去了,告訴我爸媽和姐姐,我很愛他們,現在我在這裏生活的很好,讓他們別挂念我了。”

何姝妃道:“你在這裏生活的哪裏好了?”

朕瞪了她一眼:“你就說很好就行了。”

何姝妃笑了:“好好,我說。”

過了一瞬,她突然道:“你可一定要好好活着呀!”

朕回她:“我會好好活着的,我還舍不得死呢。”

何姝妃道:“我知道你舍不得的是誰。”

“欸,”何姝妃問朕:“我有一個問題很好奇,如果一邊是你爸媽和姐姐,一邊是你的小慈,你會選擇哪一邊?”

朕道:“別問這麽無聊的問題,這種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何姝妃撒嬌:“你就說說嘛,我真的很好奇。”

朕道:“哪一邊我都想選,如果只能選一邊,我只知道要珍惜眼前,現在我在東周,如果我回了咱們的世界,你這麽問我,我還是一樣的回答。”

何姝妃呵呵一笑:“你這樣的男人,我都快要愛上你了。”

朕道:“滾開。”

何姝妃微笑着閉上了眼,喃喃道:“別再和我說話了,讓我睡會兒,我好困。”

何姝妃和福兒是一前一後去的,老爺爺原本消瘦的身形一下子變的枯槁起來。

他喉嚨裏喘着粗氣,對朕道:“都沒了,就剩咱爺倆了。米也沒了,孩子,你在家待着別動,我出去給你讨點飯吃。”

老爺爺也走了,半天、一天、一天半,還是沒有回來,朕知道他不會回來了,或許,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

朕覺得朕也得了病,臉上發燙,頭腦發暈,渾身沒力氣,可朕不能死,朕還不能死。

朕強撐着一口氣,一步一步慢慢挪出屋子,剛走到路邊上,腳下一軟,就栽倒下去。

這時,有一角裙擺落到朕的眼裏,朕不顧一切的抓住:“救救我,求你!”

朕感覺那人蹲了下來,手指輕輕拂開朕臉上的亂發,忽然,她的手指輕輕顫了一下,驚道:“陛下!”

作者有話要說: 重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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