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番外·鐘寧

有的人生來就是別人家孩子的代表。

而鐘寧就是‘別人家孩子’的典型不能再典型的例子。從小成績優異,不打架不鬧事,回家主動做家務,空閑時還兼職養家,在他家從來聽不到叛逆孩子頂撞的聲音,他會禮貌的向周圍人打招呼,會在隔壁的王大媽的善心救濟下,堅持媽媽沒有吃我就不吃,即使是肚子餓的咕咕叫也會将食物帶回去,絕對不先吃。

滿院子中老年都是對着鐘寧慈愛且關懷着,滿院子的青少年則是對他嫉妒且羨慕着,但是沒有一個人會嫉恨或是欺負他,并不光是鐘寧自小會做人,會給院子裏最大的王小胖抄作業,會給兇悍的紀律委員做清潔,還有他耀眼光芒籠罩下的悲慘身世。

他的母親寧非未婚先育,一個孤女帶着孩子生活很慘,但是在孩子懂事并聽話,母親也年輕能夠做事的情況下,這并不算是很難的事情,大不了周圍的人接濟幫助,日子總還是能夠過下去。生活就是這樣不緊不慢的的過着,在鐘寧連續小學保持六年班長的狀态下,他的母親将他托付給隔壁老王家出門有事,兩個月後,回來時整個人已經開始不對勁。

鐘寧依然記得,他瘦弱的母親在家裏哭了三天,擦幹眼淚,對着他道小寧不用擔心我,然後繼續工作,再然後暈倒在家。鐘寧并沒有慌張,他鎮定的打了急救電話,守在母親身旁,學着電視劇中摸着母親的脈搏。

五分鐘之後救護車趕來,他揣上所有積蓄。錢通常由他保管,寧非在生活上簡直是個白癡,她向來存不住錢,看着合心意的東西就會買,高興時會花錢,悲傷時會花錢,直到不記得多少次因為母親這種率性而為的生活方式,讓鐘寧餓的忍不住敲響隔壁的門,放下小孩子所有的矜持,陪着笑臉賺取別人的同情來獲得一頓飽飯後,十歲的鐘寧開始掌握着全家的經濟,盡管全家的成員僅是寧非和他。

鐘寧陪在母親身邊,跟着她去做檢查,護士安慰道:“小弟弟你不要害怕,你姐姐會沒事。”

鐘寧只是瞪着黑溜溜的眼睛,鎮定道:“我不怕,她命很大。”藏在口袋中的小手卻是發狠的捏着大腿,眼眶微微泛紅。

檢查結果出來後,他正端着護士給的熱水遞給虛弱的寧非喝,護士拿着化驗單走來,面色有些猶豫,道:“血絨毛膜促性腺激素很高,你可能懷孕了,還是做個B超檢驗一下。”

寧非蒼白個臉,笑着道:“不用檢查,浪費錢。”作勢要撐着身子起來。

護士咬咬牙道:“你很大可能就是懷孕,我見過很多你這樣的小姑娘,犯錯不要緊,但犯錯就要改,你的年紀還這麽小,這個孩子留不得。”

寧非拉着鐘寧道:“謝謝你,不過我可不是什麽小姑娘,我已經24歲,而且,他就是我的兒子。”在護士震驚的目光下,她有些驕傲的扯了扯鐘寧,好似鐘寧是她的兒子,是個莫大的榮耀。

鐘寧還不太懂懷孕的确切含義,直到寧非肚子漸大,他從左鄰右舍竊竊私語中明白,他将會有一個弟弟或妹妹。他當時只是淡定的将作業做完,抿着唇,在所有小孩子放學離開後,挨着班級找尋頑皮學生扔下的塑料瓶,然後從垃圾回收廠裏賣幾塊錢。一複一日,他沒有對別人講過,将存的錢放入床底下的鞋盒中。

寧非在腿腫的走不了路時,鐘寧從床底拖出鞋盒,把錢放在寧非面前道:“你不用出去工作,我可以養你,還有妹妹。”他挺起胸膛,端着做好的肉絲面放在寧非面前道:“等我長大了,我就能賺更多錢,天天吃烤雞燒鵝,還有肉絲面。”

寧非是早産,生下個瘦小的男孩,身子都是绛紅色,十分醜陋。鐘寧在新生兒室外的玻璃上趴在看弟弟時,心裏是極不高興,他想要的是漂亮的妹妹,并不是這個醜八怪弟弟。

他從小就知道在學校裏倒賣東西,文具小吃玩具,這讓他狠狠賺了一筆,直到被告發,他才轉行在小店打工,他要養不懂事的寧非,照顧哇哇大哭的鐘非,他的任務很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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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非的健康好像在生完孩子就用完了一樣,她總是生病,然而舍不得錢買藥,她又在鐘寧面前隐藏的很好。她只是常常撫摸着鐘寧的臉,笑道:“你跟他真像,總愛板着張臉。”

鐘寧眼皮都不擡,麻利的擇菜道:“那您告訴我他是誰,我試着去要贍養費。”

寧非噗嗤一笑:“你們倆是我偷來的,沒人知道,要是被他知道了,我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你們可是我的命根子,沒了你們我活着可有什麽意思。”

“那為着命根子,你今天晚上可要吃完一碗飯,別動幾筷子就不吃。”鐘寧費力的剝玉米粒:“固然人是鐵飯是鋼,但浪費糧食也十分可恥,你不吃飯,弟弟怎麽會有奶水喝。”

寧非震驚道:“小小年紀,居然懂這麽多。”

鐘寧扯扯嘴角,面無表情道:“是你懂的太少。”

在鐘非三歲時,寧非終究是熬不住了,她的病并非是致命的,只是身子虧空太過,又積累許久,在家擦地板時,身子一軟,從樓梯上栽了下去。直到上高中的鐘寧下晚自習回來時,漆黑的家中只有餓的大哭的弟弟,和一副血淋淋又冷冰冰的場景。

鐘寧幾乎放棄了學業,準備邊打工邊照顧弟弟,這時有個女人出現,她叫沈春元,她嘴上塗着鮮紅的口紅,穿着一身名牌,鐘寧知道那都是寧非的大愛,倘若寧非還活着,她鐵定會繞着沈春元轉圈圈,一臉虔誠的伸手摸着對着雜志流口水許久的名牌衣服包包。

這個女人說會收養他們,會對他們好,後來果真帶着他們住在豪華的別墅,送他去最好的學校。鐘寧表面順從,心中只是不信。這個女人出現的時機這麽巧,而且她說是寧非最好的朋友,并拿出兩人親密合影給他看。

可是如果寧非真的有這麽有錢的朋友,在他們窮的天天吃饅頭,用不起電在百貨大廈乘涼時,這個好朋友為什麽沒有出現。但是懷疑總歸是懷疑,他并不能做什麽,因為他需要這個女人的幫助。沒過多久,他就弄清楚了一切,因為他有錢的生父鐘笙出現。

他知道了沈春元真的是寧非最好的朋友,并且在寧非同鐘笙矛盾時,順勢爬上了鐘笙的床,并且在寧非面前炫耀,刺激她離開鐘笙。而寧非,他的母親也不過是多情父親曾經包養的小女孩兒,只不過不知誰先失了心,甜蜜日子未過多久又逐漸離心,直到現在這樣陰陽兩隔的境地。

鐘寧覺得他的父親見他第一眼像是要哭了一樣,就如同他送寧非去醫院時,身子抖着緊緊抿唇,眼眶泛紅,卻又強逼着自己不許哭的模樣。他并沒有恨他的父親,事實上寧非一直告誡他不能夠怨恨父親,要恨就恨母親,因為是她私心想要得到他們。

他們兄弟在沈春元的照顧下一直過着富裕的生活,直到鐘夫人去世,他們被父親帶回家,而沈春元也因為照顧他們許久,被鐘笙直接娶回家繼續照顧孩子。

他的眼中只有弟弟,還有父親,那個鐘念根本不存在在他的視野裏。可不知何時,他又慢慢認同了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弟弟。或許是他第一次關心,第一次為他做暖胃的湯,第一次為他按揉額頭。

他在鐘非眼中是冷臉讨嫌的大哥,在鐘父眼中是能幹的接班人,在下屬面前時高不可攀的大boss。他向來優秀于常人,又懂事的過分,所以好像沒有人覺得這位鐘家大少、商場精英會累,會煩,會茫然。好像他井井有條的打理着一切,有條不紊的收拾亂攤子才是正常生活。他疲倦,嘆氣就是助理眼睛看花的幻像。

直到鐘念出事了許久,鐘寧還在習慣性的喊他揉肩時,鐘寧才知道,原來他并非魔障了。

他只是習慣了這種被當做正常人的對待,他只是漸漸放不開這種平凡的溫暖。

他依舊會在夢中看到鐘念,且不論是他去找男或女都得不到夢中的那種高漲情緒與快感。有時他會想象,對着鐘念的感覺他究竟是怎樣的深度,那天他撫摸着鐘念染血的臉頰,忍不住輕輕吻上去,那種冰涼的感覺讓他胸口一陣抽痛。

他不明白,分辨不了,看不清,一如他不知何時愛上鐘念。只是在兒女繞膝,鬓角發白時,他依舊會忍不住想起這個短暫存在于他的生命中的過客,胸口依舊是那股冰涼的抽痛。

作者有話要說: 鐘寧番外來一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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