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寧晗關切地看着他，朝他伸出手。

他逆着光，周身打上一層淡淡的光暈，柔和又溫暖，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拉住他的手，想與他沉淪。

衛熠的眼眸幽深不見底，他抿着唇維持着原來的姿勢。

“學長，你別管我了，被叔叔阿姨知道你半夜為了我跑出來，又會生你氣了。沒關系的，我就難過一下下。”

衛熠聲音喑啞，頭發和衣服都亂糟糟的，隐約能聞到酒氣。

寧晗靜靜聽完，沒有說話，在他身前蹲下，動作輕柔地抱住了他，大手在他背上輕緩地拍打着。

“你難過我也會難過，小熠。”

寧晗說話的同時，嘴角微微勾起。

年少的衛熠，還存有幾分天真，還對所謂的家人抱有期待。他不要再做那個溫柔賢惠的好男友了，早點讓孩子看清現實也是行善了對吧。

“其他人的想法我們左右不了，我們現在在一起開心就夠了。如果因為關系的改變，反而讓我們的相處多了負擔，我想就沒有繼續的必要了。”

寧晗說着松開了他，低垂着眼簾擡手替他整理額前汗濕的碎發。

衛熠放松的身子瞬間重新緊繃起來，他瞳孔緊縮，來不及思考就脫口而出：“不可以！”

“學長，他們都不重要。他們不要我沒關系，我只在乎學長。”

近乎是乞求的語氣，說出來的瞬間衛熠都震驚于自己的卑微，卻又冥冥中覺得理所當然。

寧晗微笑着，拉着他的手一起站了起來，“我也很在乎小熠，但是我沒有太多任性的資本。只要還在一起，我都會用心去對待和經營這份感情的。”

想了想，寧晗問他：“你有想過以後嗎？”

以後？衛熠下意識地皺起眉頭，他的以後早就被決定好了，不會有太大的偏差。

只是他以後的規劃裏，是沒有寧晗的。

“學長，我的以後是你的。”

衛熠認真地說到，眼神透露出一種執着。

是嗎？寧晗在心裏反問。

你的以後是很多人的，獨獨不屬于我。而我的以後，全部都被你侵占了。

寧晗笑了笑，轉開了這個話題。

“很晚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我們看看附近有沒有賓館開着，你先湊合一晚。”

寧晗說着點開了手機，在裏面查找着。

凝望着他的側顏，衛熠不知不覺出了神。

他的學長，因為喜歡他，才會缺乏安全感的吧？是他做得還不夠好。

到了賓館，衛熠看着寧晗忙碌的身影，心間淌着暖流。

只是，這就走了嗎？

“學長，我……”

衛熠欲言又止地看着寧晗。

“怎麽了？舍不得我？”

寧晗在他身旁坐下，打趣道。

衛熠看着他，眼眸裏流露出小心翼翼，“可以嗎？留下來。”

寧晗靜靜看了他一會兒，緩緩勾唇湊近他的耳根，低聲道：“小熠學壞了啊，像騙、炮的渣男呢。”

“我不做什麽，我保證！”

衛熠立馬反駁，語氣斬釘截鐵，就差豎着手指發誓了。

“嗐，逗你玩呢，心情好點了嗎？”

寧晗坐直身子，淺笑着詢問。

“有學長在，好多了。”

衛熠點點頭，眼神裏滿是依賴，手還悄悄扯住了寧晗衣擺的一角。

寧晗像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整了整衣服就要站起來，“我還是要回去的，你乖乖睡覺，明天見。”

他白色的衣角一點點從指尖溜走，就像他這個人，他怎麽也抓不住。不知怎麽就有了這種感覺，看着關上的反面，衛熠自嘲地笑了笑。

躺在床上，腦子裏不斷回憶着交往以來的事，短短的兩天，像過了兩年，每時每刻于他都是奢侈的享受。

從賓館離開，寧晗特意注意了下有沒有尾巴，就算今晚沒有，也不遠了，淩潇雨可不是什麽有耐心的人。

淩潇雨不是衛熠的父母，想不到還要利用他，作為衛熠的磨刀石。

他有優越的家世，所以可以任性，可以随意地逼他退步，直到退無可退，他也不會放棄。而最後，他也成功了。

回到家裏只三個多小時，天光大亮。寧晗吃了早餐出門，在街口的拐角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似乎是專門為了他而來，寧晗笑了笑快步上前，“學長，早上好。”

“還認識我呢，不錯啊小晗。”男人笑了笑，目光柔和地打量着寧晗，看他這些日子的變化。

“怎麽突然感覺你沉穩了很多，受什麽打擊了？”

他開玩笑般說到。

“嗐，沒什麽，就是畢業了事情多有些煩。”

寧晗和他并排走着，去了附近的一家早餐店。

點完餐後，齊禹光随意地看了看店鋪的環境，心下生了些感慨。“這地方我們以前常來，也沒怎麽變。”

寧晗點點頭，“學長倒是變了很多。”

齊禹光是他的直系學長，也是他當年的班代，兩人志趣相投，關系不錯，一直很照顧他。後來齊禹光畢業去了國外留學，兩人還是經常聯系。

說起這個，被衛熠發現的時候，他倆也是狠狠吵了一架，這件事也成了衛熠哽在心口的一根刺。

衛熠不只一次地質問，他和齊禹光的關系，更是強行切斷了他們的聯系。

當然，這只是個開始，衛熠的占有、欲強到不允許他私自出門見任何人，哪怕是視頻和電話也得在他眼皮底下，被監控着。

怎麽突然想這麽遠，寧晗喝了口水掩飾自己的走神，繼續聽齊禹光說他這些日子的經歷。

“小晗，考慮出國留學嗎？學長罩着你。”

解決完最後一口早餐，齊禹光也把想分享的分享完了，笑着說出自己的目的。

他目前也快碩士畢業了，和同學有一個初步的創業計劃，已經融資成功，想讓寧晗也加入。

上一世齊禹光也專門向他發出了邀請，不過是郵件，寧晗都不知道他來找過他。

當時他拒絕了，因為家裏一團糟，也因為放不下衛熠。

現在，為什麽不呢？這也是他的規劃不是嗎？

沒有經濟基礎怎麽給爸媽好的生活，又怎麽能讓重來一次的人生足夠暢快？

何況，他還有未完成的夢想，他不想再囿于一方小小的天地，失去了追逐夢想的勇氣和能力。

“好啊，榮幸之至，我已經遞交了申請材料，相信很快會有答複。”

寧晗微笑着，沒有一絲猶豫。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齊禹光松了口氣，笑着道：“跟着哥幹，保你吃肉喝湯。”

“希望不要拖學長後腿才好。”

“哪裏的話，我信你才來找你的，小晗，永遠要相信自己的優秀。只要你想，都可以做到，否則你不會站在F大的校園，也不會站在領獎臺上。拿出你當年參賽和獲獎時的那份自信來，不會有任何問題。”

齊禹光正了正神情，略嚴肅地說到。

他是寧晗大學校園的引路人，知道這個優秀的少年最初的彷徨，也知道他的脆弱。

他看着他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不想看他再因為迷茫而失去自我。

只要你想，就能做到。

相信自己的優秀。

寧晗回味這這句話，睫毛微微顫動着。多久沒有聽到這種話了，好像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就只有否定了。

你憑什麽和衛熠在一起？憑你這張臉嗎？一百萬夠不夠？一千萬？

學長，沒關系我養你就好，是他們沒眼光。

小晗，回家吧，爸媽都不怪你。

走錯了路，就再也回不去了。犯了錯的人，總會留下犯錯的痕跡。

那個自信陽光的他，走失在漫長歲月裏，杳無蹤跡。

“我會做好的，不會讓學長失望。”

寧晗擡眸，一雙眼璀璨如星，語氣也是一往無前的堅定。

齊禹光笑着擡手，拍拍他的肩。

出早餐店的時候，寧晗打包了一份早餐，他記得都是衛熠不喜歡的。

“給誰帶的？女朋友？”

齊禹光好奇地問他。

寧晗頓了下，有些尴尬的：“只是朋友。”

齊禹光暧昧一笑，也不點破，攬着他的肩朝外走，邊走邊說：“都畢業了，也是時候了，哥傳授你一些技能。”

目送着齊禹光離開，寧晗正要往賓館去。

“站住。”

身後傳來一個不太友善的年輕的聲音，寧晗頓了頓，緩緩轉身，嘴邊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轉瞬即逝。

“你就是寧晗？”

年輕男子快步過來，皺着眉仔細打量着寧晗，越看眉頭皺得越緊，臉色難看極了。

“我是，怎麽了？”

寧晗平靜地看着他。

現在才發現他對淩潇雨并沒有多少的恨意，更多的是惡心和反感罷了。他喜歡衛熠就去和衛熠說，去争取啊，為什麽偏偏要找他麻煩？哪怕沒有他，也可以是其他人。

“怎麽了你心裏沒點數？還是虧心事做多了，自己都數不清了？”

淩潇雨微微擡起下巴，蔑視地睨着寧晗，一如他最後一次見他。

“是啊，不如你幫我數數？在這之前，總該讓我知道你是誰吧？”

寧晗後退一步和他保持距離，臉上是疏離的笑，還有些警惕。

淩潇雨看着他小家子氣的動作，越發看不上眼，冷笑着：“呵，勾引人未婚夫還一點不心虛，這臉皮怕是城牆吧？”

“您的也不薄，怕是升級版。”寧晗也冷笑着，“衛熠有未婚妻的事，連他媽都不知道？您算他什麽人啊，消息這麽靈通。”

有時候不會尖銳，只是沒碰上合适的時機，合适的人。

“你！”

淩潇雨激動地上前一步，寧晗再退後。

淩潇雨深吸一口氣，指着他，聲音尖銳：“你真不要臉，以為長得好看點就能迷得衛熠走不動道了？他只是一時被你迷惑了而已，趁早滾吧，還能留點面子。”

“哦，這麽激動，你是未婚妻本人吧？抱歉，沒認出來，畢竟衛熠審美要求還是挺高的。”

寧晗輕笑着，眼中盡是戲谑。

這話的确是過分，淩潇雨在圈裏也是出了名的好看，追的人一大把，只是對上寧晗，那種好看就顯得俗氣了。

淩潇雨被氣得半晌沒說出來話，打聽來的都說寧晗脾氣好，看來傳言都是放屁。這叫脾氣好，還有脾氣不好的人？他怎麽不知道衛熠現在喜歡小辣椒了呢？

淩潇雨冷冷地和寧晗對視了一會兒，眼裏都是警告。他從高定西裝的口袋裏拿出一張準備好的支票，是空白的。

“想要多少？說吧。你不就是為了這個？”

他語氣輕蔑，眼裏卻隐隐有嫉恨，拿着筆的那只手手指指邊緣泛白。

“多少都給？”

寧晗玩味一笑，眼眸亮亮的。

誇人的時候，總愛說他眼裏有光，淩潇雨至今也沒在誰眼裏看到過能打動人的那種，今天卻在讨厭又看不起的人眼裏看見了。

他厭惡地別過頭去，“嗯。”

“就這麽喜歡衛熠？哪怕他只是我不想要了的？”

寧晗輕笑着，眼中有戲谑有諷刺。

淩潇雨這種人，真的會明白喜歡是什麽嗎？某種程度上，他和衛熠真是一路人，配得很。都是為了得到，不擇手段，毫無愧疚，喜歡拿不相關的人開刀。

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淩潇雨不可置信地看着寧晗，笑出了聲。

“你不想要的？天還沒黑呢就開始做夢了？你們這種人真的，就該有點自知之明，見好就收，別逼我用什麽手段。”

淩潇雨完全不信寧晗的話，只覺得他是故意在氣他。

“有必要嗎？萬一你錄音，拿去給衛熠聽，我和他不就玩完了？”寧晗笑了笑，有種神秘莫測的感覺，“知道我為什麽會和他在一起嗎？”

淩潇雨嗤笑一聲：“還能為什麽？”除了錢和勢，他還能謀求什麽，像他們這種下等人，最會鑽營利用了，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因為我發現，玩弄人的感情很有意思啊，特別是像衛熠這樣的，讓人高攀不起的。”

寧晗眼眸彎彎，用最柔和的聲音說出了最冷酷的話。

少年的一腔摯誠，不過是玩弄的對象而已，從來不被珍惜。這樣的滋味，怎麽能獨享呢？

“謝謝你喜歡我不要的男人，就不必破費了，免費贈送。”

寧晗笑着道，趁他愣神的功夫抽過支票撕碎，白色碎紙撒了一地。

這個世界，錢很重要，但有錢并不代表可以肆無忌憚、為所欲為，人的尊嚴是無價的，這是人與生俱來的人格權利，不容剝奪。

淩潇雨看着如雪花般飄落的碎紙，內心的淩亂不下于亂飛的紙屑。

他沒聽錯吧？這個下等人在說什麽？真是可笑。

他憑什麽？衛熠是他都難以攀附的人，憑什麽他能輕易地得到，又肆意地玩弄？

眼中淩厲之色閃現，淩潇雨大步向前，高高地擡起手。

“說不過我就要動手了嗎？我告訴你，我對衛熠的感情不是你用錢可以侮辱的！”

寧晗義正辭嚴，聲音微微顫抖着，像是氣到了極致。那雙清澈的眼眸裏，滿是挑釁的笑意。

“靠！”

淩潇雨罵了句髒話，再也壓抑不住怒火，大手眼看着就要落下。

“住手！”

突然一個狠厲的聲音在小巷裏響起，裹挾着凜冽的寒意。

淩潇雨身軀一震，僵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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