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宋鸾本來還想忍來着,心想她是長輩能不起沖突便不起,但她看老太太說的這話好像沒有在開玩笑,老太太是真的想将識哥兒接到主院養。
這是什麽道理?她和趙南钰只有識哥兒這一個孩子,兩個人也還活的好好的。老太太怎麽能理直氣壯的提出如此無禮的要求。
宋鸾蹭的直起身子,理智尚存,聲線卻還是有些不穩,“祖母,識哥兒就在府裏頭,不就已經在您跟前了嗎?你若是想見他,大可以讓丫鬟将他領過去,這樣我也是不會說什麽的。”
老太太端着身子坐在他們上面,繃着臉,面色微沉,“我的意思要将識哥兒接到身邊教養,讓他住到我的院子裏來。”
宋鸾氣瘋了,老太太平日裏待識哥兒确實不錯,但是她也不至于要做出搶孩子這種事吧?
“祖母,我和阿钰只有這一個孩子,況且他自個兒估計不會願意的。”
“你?你和阿钰若是教的好孩子,我會想把他接過來嗎?識哥兒跟在你身邊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前些日子還大病了一場,有你這麽當娘的嗎?”
宋鸾胸腔中一股怒氣四處亂竄,最終直沖腦門,她脫口而出,“那祖母真是有底氣,仿佛你帶着他之後,識哥兒這輩子都不會生病了呢。”
宋鸾都不知道她說這番話時有多麽的陰陽怪氣,尖酸刻薄。
趙老太太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宋鸾這副樣子,這段日子還以為她改正了不少,沒想到和以前相比還是毫無長進!
老太太拿手指着宋鸾,“我一片好心,你不識好歹就算了,還拿話嘲諷我,就你這個樣子,不尊重長輩,毫無禮數,更不能指望你能教好識哥兒!”
宋鸾深吸一口氣,“孫媳好好同祖母說,您又不肯聽,祖母還是不要嫌孫媳說話難聽了,孫媳不過是說了句實話而已。”
趙老太太這些年在宋鸾跟前沒占過幾次上風,宋鸾不像底下的其他幾個媳婦,她從小就被慣着長大,被父母被兄長寵在手心,性子桀骜,誰都不曾放在眼裏,故而早年趙老太太沒少和她吵架,吵完之後罰她一頓,可這個人又不是個肯乖乖受罰的人。
宋鸾當年打的便是讓趙南钰一怒之下休棄她的念頭,偏偏老太太說了好多遍,趙南钰全都當作耳旁風,從來也是不肯聽的。
“我只問你一句,你肯不肯将識哥兒送到主院來?”
宋鸾抿緊了嘴巴,就是不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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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你話呢!?”
宋鸾心裏有氣,一任性死活都不肯回答她的話,答案不都是明擺着的嗎?老太太又何必再問呢?
趙老太太也要被她油鹽不進的死樣子給氣昏了,指着她的手直哆嗦,“我告訴你,老太爺心裏頭也是存了這個念想的,你便不是不肯,也沒有辦法。”
識哥兒惹人喜歡,又相當聰慧。趙老爺子确實也這麽想過,但是礙于他們小夫妻只有這麽一個孩子,也就一直都沒有提起。
宋鸾吐字道:“您這就是鐵了心要搶我的孩子了是嗎?”
她說話當真是不客氣,每一個字都在往老太太的臉皮上戳,趙老太太揚起手,一巴掌便要落在她的臉頰上。
趙南钰将老太太的手攔在半空中,面色淡淡,“祖母冷靜。”
老太太哼了一聲,收回了手,冷聲問道:“你要護着她?怎麽從前沒見你心疼過?”
“阿鸾是孫兒的妻子,孫兒自然是要護着她的。”趙南钰不鹹不淡的回了句,老太太從他的話裏硬是挑不出任何的毛病來。
老太太原本以為這件事會很順利,趙南钰雖然疼愛識哥兒這孩子,但忙于朝政,在家裏并沒有太多的時間來帶他,至于宋鸾,從識哥兒落地起,就沒見她有多喜歡這個孩子,鬼知道這段日子是不是她撞邪了,忽然變了性子。
現在看來,趙南钰和宋鸾多半都不會同意了。
老太太原本也只是一時興起,她的幾個孫兒成家的不多,有孩子的就更加的少,人老了難免會寂寞,而識哥兒又聽話長得還漂亮,最主要的是識哥兒讨她的歡心。
老太太是打從心裏認為識哥兒跟在她身邊比在宋鸾身邊要好得多,衣食住行都不會差了他的。
哪裏知道他們夫妻兩個如此不識擡舉。
老太太別開眼,連多看趙南钰一眼都不願意,每次看見總要想起他那個當年讓趙家丢了大臉的娘親。
她冷聲道:“既然你們瞧着我眼煩,現在便回去吧。”
宋鸾巴不得立馬就走,她轉過身腳下剛剛邁開一步,便又被趙南钰給拽了回去。
他安撫性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溫言說道:“別急。”
趙南钰轉過頭好脾氣的對趙老太太笑笑,眸中的笑意森冷,“祖母,您讓人将識哥兒從您的屋子裏抱出來,我們帶上孩子立馬就離開,絕不會污了您的眼睛。”
識哥兒中午被老太太身邊的嬷嬷給帶到這邊來,一個下午都沒放他回去,趙南钰回來之前,她才剛剛将孩子哄睡着。
消息傳的可真快,老太太還以為趙南钰不知道這事呢。
就知道他不是個省心的人,估摸着府中藏了他不少的眼線。
想到這裏,老太太眸中的光冷了冷,“孩子睡下了。”
趙南钰面不改色,“那孫兒去叫醒他。”
“你是鐵了心要同我作對嗎?”
“孫兒不敢。”
老太太也不跟他客氣,聲音陡然厲了下來,“春枝攔住他!”
春枝即刻攔在門前,趙南钰眼睛一眯,沉默片刻,半點都沒有客氣,一腳将人給踹開,直接闖進了裏屋。
方才他的那一腳又狠又重,春枝被踹的好半天都起不來,一時之間也沒有敢上前攔他。
三少爺這副兇惡的樣子着實少見,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識哥兒睡着了,鬧出這麽大動靜也沒有醒。趙南钰将孩子抱了起來,另一只手牽着宋鸾,随即走到氣的臉色發白的老太太跟前,恭恭敬敬的說道:“孫兒先告退了。”
“放肆、放肆。”
除了這兩個字,老太太已經說不出其他的話來了。
宋鸾懵懂的被他牽着了出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還以為現在的趙南钰是不敢同老太太頂撞的,沒想到他先是踹了人,而後直接抱走了識哥兒。
宋鸾低着頭,咳嗽了兩聲,說道:“雖然這句話不太好,但我還是要說。”
趙南钰洗耳恭聽,“說吧,我聽着呢。”
“看老太太吃癟的樣子真的很爽。”
宋鸾才體會到原來任性的快感,渾身上下都舒服暢快,沒有半點不适。她又默默補了一句,“我氣都順了很多!”
胸悶氣短的毛病都沒有了。
趙南钰失笑,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調皮。”
宋鸾生的白,皮膚又被養的很嬌嫩,趙南钰的力氣大的驚人,沒收力道不知輕重的捏的這一下,弄得她臉疼,她氣的揮開了他的手。
“你怎麽就不懂憐香惜玉?”
吻她的時候像是要把她給吃了,在床上又常常想将她生吞活剝,真的很煩。
趙南钰揚眉,“你覺得我還不夠憐惜你嗎?”
宋鸾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掀開衣領上面還有他昨晚留下的痕跡,“這叫憐惜?你不要臉哦。”
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她臉紅了紅,不想繼續說這些下流的話,轉而換了個話題說道:“你說老太太怎麽忽然要将識哥兒抱過去啊?她從來就不喜歡你的,沒道理還願意幫你帶孩子。”
宋鸾心直口快,直接将心中的話說了出來。
趙南钰嘆了口氣,對她的口無遮攔很是無奈,“不要亂想,放心,我不會讓祖母把識哥兒接到她身邊去的。”
這可是男主說的話,宋鸾當然是選擇相信他。
回了淮水居,趙南钰便将熟睡的識哥兒放到了床上,随即吩咐丫鬟打水進來。
識哥兒漸漸轉醒,眨了眨眼睛發現娘親就在他眼前,他軟趴趴的喚了一聲,“娘親。”
宋鸾聽着這聲軟綿綿而又甜甜的叫聲,心裏都要甜出蜜來,她坐在床邊,摸了摸識哥兒的臉,彎了彎眼睛,“醒了啊?”
識哥兒剛睡醒鼻音還有些重,聲音也糯糯的,又甜又萌,慢慢的同她解釋,“我……我不小心在祖母的屋子裏睡着了。”
下午他是想回來的,可是祖母不肯讓他走。
“嗯,娘親知道。”宋鸾支着下巴,又問他,“你喜歡祖母嗎?”
識哥兒低着頭,好像不太願意回答她這個問。
宋鸾接着說:“跟娘親說實話吧,不可以撒謊哦,娘親是不會怪你的。”
果然,識哥兒老老實實的搖了搖頭,祖母很嚴厲,不怎麽笑,也不太親近他,而且識哥兒知道祖母更喜歡的是另外兩個堂哥。
宋鸾笑的可開心了,“不愧是我的好兒子。”
趙南钰從屏風後出來望見的就是宋鸾笑臉顏開的傻樣子,宋鸾不知道她笑起來有多漂亮,那雙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要亮。
趙南钰裸着上身,如綢緞的黑發平鋪在挺拔的背脊上,皎潔如月的臉龐順了幾滴水珠,他緩緩靠近宋鸾,沒什麽事就喜歡捏着她的手玩。
趙南钰問:“說什麽這麽開心?”
宋鸾哼了哼,“不告訴你。”
趙南钰也沒有追問的意思,繼續把玩着她的手指,“你不想說就算了。”
識哥兒這天晚上還是沒機會和母親睡在一起,他甚至開始懷念起自己生病的時候,那時娘親陪他睡覺,父親是不會阻攔的,可現在不行。
識哥兒沒有開口提,他知道父親不會答應。
宋鸾在馬場跑了兩圈又同老太太鬥了法,早就累了,爬上床倒頭就睡。
她的睡相還是很放蕩不羁,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衣裳淩亂,趙南钰默默替她蓋好被子,把她的身軀擺正,摟着人也睡了過去。
第二天中午,宋鸾才知道老太太病了,府裏的人都說是她把老太太給氣病的。
宋鸾覺得冤枉,她可不覺得老太太那樣鐵石心腸的女人會被她的三言兩語給氣的病倒。
偏偏昨晚她同老太太起了争執的事情傳到了趙老爺子的耳朵裏,趙老爺子是個極重禮法的人,聽完之後勃然大怒。
直接讓管家将宋鸾帶到了祠堂,她到的時候,趙南钰已經跪在祠堂前了。
趙老爺子的臉色很難看,黑如鍋底,“阿钰,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你怎麽也不能頂撞你的祖母!”
趙南钰從不屑于在家人面前辯解,神情淡淡,渾然不放在心上,他道:“孫兒的錯,孫兒甘願認罰,但阿鸾身子骨弱,怕是受不了家法。”
趙老爺子冷冷的朝她瞥來一眼,哼了聲,“她弱便可以不敬長輩了嗎!?我告訴你,沒有這個道理!不受罰她怕是長不了記性。”
祠堂內站了好幾個拿着長鞭的小厮,那鞭子又細又長,打在人的身上肯定很疼。
宋鸾看着都覺得害怕,若真是被這玩意打一頓,她怕是會魂歸大地了!
趙南钰挺直了身子,沉聲道:“孫兒代她受過。”
“好,祖父不攔着你。”趙老爺子沒個好臉,“四十下,一個都不能少,給我打。”
宋鸾撲上去,哆哆嗦嗦,話還沒說出來,趙南钰摸了摸她的頭發,朝她溫柔的笑笑,“出去吧,別看。”
宋鸾都快哭了,她心裏難受,酸澀不已。
她最終還是被人帶出了祠堂,哪怕在外邊也聽得見鞭子打在人身上的聲音。
宋鸾眼眶含淚,嗚咽不成聲。
她并不知道,這頓鞭子是趙南钰故意讨來的。
趙南钰不會不知道趙家最重禮法,長輩不容頂撞,可他昨晚還是魯莽粗暴的踹了祖母房裏的人。
苦肉計雖然庸俗,但是有用,方才宋鸾眼睛裏要掉不掉的淚水就說明,她心疼了。
趙南钰閉上眼睛,默默地想,這樣很好。
她的眼淚是為他而流的感覺很好。
宋鸾就像是被獵人看中的寵物,一步步無法逃脫他設下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