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宋鸾知道身邊有趙南钰安插的眼線,可能還不止一個。她提前收拾好了包袱,裏面多是能換錢的金銀珠寶,她只帶了一套換洗的衣裳。

無疑,趙南钰很了解她。這兩天院子門前守了幾個從前不曾見過的人,身材魁梧,面相兇悍。宋鸾聽說趙南钰的表妹來找過她一次,卻是被這幾個男人攔在了外面。至于她自己,出是出的去,但身後跟着甩也甩不掉的尾巴。

三夫人照常過來找她說話時,還很奇怪的問她,“院子門前守着的那幾個人是怎麽回事?”

三夫人在心裏想,跟看管犯人一樣,阿钰即便看重宋鸾肚子裏的孩子,未免也太小題大做了吧?府裏也沒有哪個人要去害她?何必如此慎重呢。

宋鸾扯起嘴角,略帶諷刺意味的笑了笑,“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聽他說這些京城裏不太安定,多幾個人守着他也放心。”

三夫人也不知道朝堂上的事,趙三爺又是個混日子的,她更是打聽不到什麽消息,她點點頭,“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出了什麽事呢。”

她也沒打算多留,看她面色尚可,也就放心了,她起身,“我去老太太請安,你如今有了身子以後每個月的請安也就都免了吧。”

宋鸾說了聲好。

三夫人剛走沒多久,林嬷嬷領着識哥兒進了屋。

識哥兒被裹得像是個粽子,一進屋他便摘了鬥篷,拍了拍上面的細雪,小臉白嫩嫩,走到宋鸾跟前,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娘親。”

宋鸾摸了摸他的頭頂,“識哥兒來啦。”

“嗯。”他小心翼翼的靠在她身上,知道母親懷孕了之後都不敢抱着她了,更不敢往她的懷裏撲。

他睜着一雙眼睛,望着宋鸾,問道:“弟弟還有多久才會出來啊?”

宋鸾手頓在半空,随後眼睛彎了彎,“你怎麽就知道是弟弟呢?萬一是妹妹怎麽辦呀?識哥兒就不喜歡妹妹了嗎?”

識哥兒仔細想過之後,答道:“也會喜歡的。”

其實他更喜歡弟弟,識哥兒不太喜歡小女孩,他有個表妹,叽叽喳喳,每次對他都好像有說不完的話,他嘴上雖然從來沒有說過,但是心裏還是嫌表妹很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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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鸾捧着識哥兒的臉,靜靜的看着他,一時不知道還能說什麽,沉默良久,她将識哥兒抱在懷中,親了親他的臉頰,“你永遠是娘親的心肝寶貝。”

識哥兒隐隐不安,抱緊了她的脖子。

轉眼兩天就過去了。宋鸾連着兩天都沒有睡好,淺眠易醒,腦子裏出現了很多血腥的畫面。

屋檐上的雪逐漸融化,寒氣陣陣。

趙南钰早晨臨出門時,宋鸾就醒了,她慢慢的從床上坐起來,披頭散發,臉色蒼白,她看着男人的背影,開口問:“你今天什麽時辰回來?”

“傍晚便回了。”

他回來之後怕是要讓她咽下那碗堕胎藥了。

宋鸾低下頭的瞬間眼圈變的通紅,啞着聲,說:“好,那我等你回來。”

趙南钰轉過頭,俯下身子在她眉心落下輕柔的吻,眼神憐惜,“嗯。”

他走之後,宋鸾也睡不着了,下了床打開衣櫥,把藏在最裏邊的包袱給拿了出來,又将上了鎖的抽屜裏的和離書一并拿出。

宋鸾想要離開他的念頭從未如此的強烈過,院子門前守着的護衛只是個開始,将來趙南钰會變本加厲,控制欲比起現在還要嚴重。

書中的劇情一步步往前推,趙南钰是這本書的男主,是這個世界的中心,他的霸道他的固執他的冷漠,全都不會變。

林嬷嬷不知是不是得了趙南钰的話,再也沒有在她面前縫制過小孩子要穿的衣服鞋襪,用午膳時,林嬷嬷看她吃了兩碗飯,提着的心總算能放下一半,“夫人能想通再好不過了。”

看她這幾天都只吃一點點,本來就瘦的人如此一來更瘦了。

宋鸾難得對她展露笑顏,“今天食欲好。”

吃飽了才有力氣翻牆呀。

用過午膳後,宋鸾随手将和離書塞到了袖子裏,她起先是院子裏走了兩圈,随後便直直的朝外走,橫了兩眼守在院門邊的男人,“嗯,我要去一趟書房,你們想跟就跟着吧。”

“是。”

是什麽是!是你個鬼。

宋鸾看着真的跟上來的冷成冰山一樣的侍衛,心裏更來氣了。

不過好在她不打算光明正大的跑,她只是想把和離書放在書房裏而已。

穿過一條小道和一扇門,便到了前院,一拐彎的功夫就能看見趙南钰的書房,他書房外平日都有人守着,一般人都進不去。

來人見到是她還吃了一驚,恭恭敬敬行了個禮,“夫人。”

宋鸾來這邊的次數屈指可數,她面無表情,高高在上的睥睨着他,“我進去找本書。”

她氣勢凜凜,滿臉高傲,她肆意妄為的脾性又太出名,一看就不好惹,而且這位受寵的夫人如今又有孕在身,即便是想攔,他們也不敢攔。

守門的随從,讓開了路。

宋鸾理直氣壯的進了趙南钰的書房,把門關緊之後,她将袖口裏的和離書拿了出來,方方正正的擺在他的書桌上。

宋鸾在書房裏看了一圈,發現牆壁上多了幾幅畫,畫裏的人無一例外都是她。

作畫者功力可見,畫的惟妙惟肖。

宋鸾裝作無事發生的淡然模樣回了院子,天色漸暗,再過不久,趙南钰就該從宮裏回來了。

院子裏裏外外都有人看着,只有一處是安全的,那個她從前爬過一次的後牆。

宋鸾換上一套輕便的衣服,趁着身邊沒人,她抱着沉沉的包袱,溜到了後牆底下。真是奇了怪了,牆角竟然擺了張梯子。

她來不及多想,搭好梯子順勢爬到了牆頭,又将梯子換了個邊,動作靈活的翻出了院子。

這一切都順利的不可思議,宋鸾有些不安,心往下沉了沉。

趙南钰還在回府的路上,心腹便帶來了消息,“夫人從後院翻牆出去了,屬下已經讓人暗中跟着,絕不會丢。”

趙南钰閉着眼,毫不吃驚,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切。

“護好她。”

“對了,夫人今日去過一次您的書房。”

“知道了,你下去。”

“是。”

馬車不徐不疾走在官道上,趙南钰睜開眼,眸中騰起一絲暴戾,隔着車簾,他冷聲朝外頭的人吩咐,“走快些。”

車夫不敢耽誤,用力揮舞着鞭子。

趙南钰下了馬車直奔書房,腳底生風一般走的極快,書房裏似乎還蕩漾着淺淺的香氣。

他走到書桌前,兩根修長的手指挑起她留下的和離書,紅紙黑字,刺的他眼睛疼。

單薄的紙張在他手中逐漸扭曲,趙南钰一字字的看過去,臉漸漸變白,眉間生出一股子散不去的陰郁之氣,他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克制住暴躁到想殺人的心。

和離書邊上放着他親手戴在她脖子上的玉佩。

他抖着手把兩樣東西放到抽屜裏,冷笑一聲,推開門,嘶啞着嗓子問:“她在哪裏?”

虧得宋鸾記性好,她還記得懷瑾住的地方在哪裏,懷着孩子她也不敢跑的很快,天越來越暗,算起時間,趙南钰應該已經回府了,若是快一點,也看見了她留下的和離書。

小巷寂靜無人,她心突突的亂跳,緊張之餘還有點害怕,她一路戰戰兢兢,眼見着就快到了,巷子盡頭忽然出現一幫人馬。

趙南钰一襲黑衣,秀致的臉半掩在黑暗之中,他高高坐在馬背之上,眉間好似覆着一層薄薄的霜雪,冷若冰霜。

宋鸾腿軟,跌坐在地。

趙南钰下了馬,踩着靴子一步步靠近她,他半蹲下身子,擡起她的下巴,四目相對,他說:“你這是想去哪兒?”

跑就算了,怎麽還往老相好的家裏跑呢。

宋鸾一下子就掉眼淚了,無聲無息的哭着,一開口就打嗝,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出來的。

趙南钰這個人偏是軟硬不吃,多數時候她的眼淚在他這裏也不太管用,他将人抱了起來,拍了拍她的背,“回去再說。”

起身的瞬間,宋鸾懷裏一直抱着的金銀珠寶全都掉了出來,趙南钰撿起其中的一塊金元寶看了看,揚唇一笑,清淺的笑容裏穿透着些許諷刺,“你是不是想當了換錢?”

他指着金元寶底下的印字,摸了摸她的臉,好心的說:“看見了嗎?這些都有國庫的印字,沒有人敢收的。”

趙南钰裝模作樣的嘆氣,“唉,你這樣即便是跑出去又能怎麽樣呢?”

沒有錢,也沒有朋友。

他很早之前就開始斷她所有的後路了。

宋鸾聽得頭皮發麻,心驚膽戰,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你你……”

趙南钰在她唇上兇巴巴的咬了一口,把人帶了回去。

宋鸾被好好安置在房中,她蜷縮着身子,将臉埋在腿間,身體輕顫。

不久後,趙南钰打開了門,端着藥走到她身前,高大的身軀遮住她眼前的光,宋鸾擡起臉,眼眶通紅,可憐兮兮的拽了拽他的衣袖,抖着聲音,說道:“你再想想辦法好不好?我不行的,我真的不行的。”

她做不到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

趙南钰心口難受,被重錘敲擊過後已經麻木,他說:“你還記得你之前中過毒嗎?”

“嗯。”

他下的毒。

“餘毒未清,即便将來你和孩子都平安,他也活不長,又或者是天生殘疾。”

宋鸾低聲啜泣,指甲掐破了手掌心,她卻感受不到疼。

原來是這樣啊。

原來不管她怎麽努力都沒有用。

趙南钰抱着她,一點點的把藥喂進了她口中,她乖乖的把一整碗藥都喝光了,苦澀的藥灌過喉嚨入腹。

沒多久,宋鸾臉上血色全無,唇色死白,一陣陣疼痛洶湧襲來,像是有人拿着什麽東西攪動着她的小腹,她疼的說不出話來。

下身的裙擺被鮮血染紅,屋裏的血腥味也越發的濃重。

晶瑩的眼淚不受控制的從她的眼角流出,趙南钰抱着她,心如刀絞,嗓音嘶啞,“很快就好了,不怕不怕。”

宋鸾仰着雪白的脖頸,費力的擡起眼皮,氣若游絲,她本來想說一句“我恨你”,想了想,他做的決定那麽的理智,她好像沒有恨他的立場。

“我好疼啊。我疼我疼死了啊趙南钰。”

他替她抹去眼角的淚,一遍遍在她耳邊說:“我在,我在。”

她身下的血源源不斷,觸目驚心,趙南钰紅着眼,“沒事的。很快就好了。”

徹骨心扉的疼痛讓她神志不清,憑什麽只有她一個人疼着呢?她做錯了什麽嗎?

她對趙南钰眨了眨眼睛,氣若游絲,“你留不住我,我還是要走。”

“你也看見了我給你留的和離書了吧?”她低低的笑了出來,“還有,我之前說我喜歡你,都是騙你的。”

宋鸾憋屈了太久,為劇情束縛為男主束縛,小腹穿來的劇烈的疼痛讓她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她幹脆一次性把想說的話都給說了出來,“我不喜歡你,誰都比你好。”

懷瑾、賀小公子,都比他好太多。

原主的命運線,她無法撼動,仿佛自己在走她的老路,不同的只有趙南钰的心。

“我也不怕你,我父親是大官我哥哥也很得寵,我好了之後一定會頭也不回的離開你。”她的聲音愈發的低,咬緊牙關,“我就是要去找別的男人怎麽樣呢?!”

宋鸾望見趙南钰臉上刺痛的表情,才收斂。

發洩夠了,小腹的疼也漸漸好轉。

她滿頭大汗,臉白的像個死人的躺在趙南钰的懷抱中,沒有抗住這波劇烈的疼,宋鸾雙眼一閉,昏睡了過去。

身下的血終于止住,趙南钰替她清洗一番又給她換上一套幹淨衣裳,看着她胸口還有起伏,心中石頭落地。

他腦仁發脹,繃緊了眼眶,每呼吸一口,喉嚨、心髒都像是被刀子給割開,痛的直不起身。

昏黃的燭光照着她漂亮的容顏,趙南钰癡迷的望着她的臉,他突然想起來那張和離書上寫的字句,想起來她今天是想去找誰,耳邊全部都是她剛才說過的話,每一個字都在往他心窩上捅。

趙南钰眸色深不見底,冰涼的手掌覆在她的腳腕上。

伴随着“咔嚓”一聲,他在她耳邊低聲呢喃,“好了,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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