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于江江氣呼呼地揣着名片進了會場,此刻場面已經徹底混亂,摔的摔,爬的爬,滿地泥巴和農具,真是躲都不好躲。于江江轉了兩圈才找到了穿着禮裙的新娘喬恩恩。

此刻她臉上沒有一絲慌亂,十分鎮定地安慰着唐易軒的母親,她所表現出來的風度實在太不像剛被人破壞了婚禮。于江江在心裏忍不住佩服她。要知道這事要是攤于江江身上,她肯定就和那貨同歸于盡了。

她把喬恩恩叫到旁邊,把手上的名片遞給她,義憤填膺地說:“喬小姐,這個給您,我追出去那個犯人還甩了張名片給我,太嚣張了,一會兒警察來了這就是證據。”

喬恩恩有些錯愕地接過了名片,她低頭看了名片一眼,長長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光芒,于江江仿佛看見她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但那一笑太過短暫,等喬恩恩再次擡頭,仍是那副嚴肅的表情,這讓于江江懷疑自己看錯了。

“謝謝你于小姐。這裏的事麻煩你們善後了。”

見她轉身要走,于江江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臂:“您不報警嗎?”

喬恩恩楞了一下,随即對于江江溫和一笑:“這是個誤會,你們不需要管了,我會處理。”

誤會?婚禮都被毀了,還是誤會?喬恩恩怎麽能這麽輕描淡寫?

于江江腦子飛快轉了起來。

難道……難道那個段沉和唐易軒才是一對?

主管一直和喬恩恩夫婦及父母道歉,同行的還有酒店的經理和安保。這事也怪不着別人,那些搗亂的人是帶着請帖進的。酒店不敢得罪客人,就讓進了,誰知道會是這麽個光景?

焦頭爛額的主管滿臉不郁地回來,見誰都劈頭蓋臉一頓罵。這麽離奇的事,誰能預見?大家都覺得冤,被罵了卻只能忍着,打工仔的悲哀。

收拾了近四個小時才結束了工作。原本公司是希望回收道具,這在業內是非常普遍的,回收的道具還可以用幾場,節約成本。這場婚禮的道具造價本就昂貴,全都損壞了,一件都收不回,大家一邊收一邊心裏滴着血。

好不容易收完,主管帶着大家一起回公司。臨走前,于江江看到已經換了裙裝的喬恩恩扶着唐先生的媽媽在酒店門口等待。唐先生從廳內出來,溫柔地攬着喬恩恩的肩膀,低頭絮語。仿佛方才幾個小時的善後和送賓都不存在一樣。

一直悶着的于江江忍不住問主管:“喬小姐和唐先生真的不準備報警嗎?我看到搗亂的人了,我能作證。”

主管劈頭過來一掌,狠狠拍在于江江後背上,叱道:“你傻啊!人家當事人都說不報警了你還湊什麽熱鬧?這事傳出去對我們公司有什麽好處?你嫌你事少啊!”

主管指着于江江鼻尖說:“這事我回公司了再和你算,你都看到人了怎麽還讓人進來?你豬腦啊!老板本來準備把這個案子當經典案例,還給我們組在宣傳冊裏留了版面,現在可好?還真成‘經典案例’了!”

……

于江江一直都知道人性的卑劣,只是沒想到主管還是突破了她心底對人卑劣定義的底線。就算她是實習的,也不能事事問責都找她吧?她長得像忍者神龜嗎?一定要背個鍋才能出門嗎?

她不就是在門口吃了個泡泡糖?她能第一反應那些人是要去婚禮搗亂的?而且就算她第一眼就發現了,憑她這小身板,能打得過那十幾個人高馬大帶着家夥的年輕農民工?

一個人留在公司寫檢查寫到快九點,天全黑透了才能回家。她正饑腸辘辘的時候,遠在家裏的媽媽打來一個電話。大約是擔心她白天的狀況,也沒多問,只是噓寒問暖,還是一如既往的風格。于江江忍着眼淚一直僞裝着笑,努力不讓媽媽聽出端倪。

挂斷電話,于江江忍不住蹲在路邊痛哭了起來。

畢業回國到現在,于江江立志要自己做出點名堂,放棄了家裏安排的安穩工作,誇下海口一定會成功。單槍匹馬來到北都,在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從零開始,她懷揣着炙熱的夢來到這座城市,以為事業和愛情都會到來的。

可是結果呢?這座城市埋葬了她的夢想澆熄了她的熱情。

在這個連朋友都沒有幾個的城市,買醉真是奢侈的行為,一個人在club喝了個爛醉,趴在牆上幾乎是一路爬出去的。

夜半的風把于江江吹得清醒了一些。随手招了輛出租車,把她送到護城河邊。一個人發着瘋在空無一人的護城河岸唱了幾十遍《水手》。

“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麽;擦幹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

唱着唱着于江江忍不住吐槽:“哪有什麽夢?夢那麽貴!老娘哪裏買得起!”

不知道是發酒瘋,還只是借酒裝瘋。于江江拿出手機,撥通了她從回國到現在一次都不敢撥通的電話。陸予的電話。

陸予還是一如從前那麽nice,男神風度,一個電話過去,不到二十分鐘就出現了。

他穿着淺藍色襯衫,胸口紐扣開了兩顆,露出緊實白皙的胸膛。在往上,是他眉目清朗的臉龐,鼻子高挺,唇角向上微翹,好像永遠都保持着笑容,他的眼睛裏好像含着星光,璀璨到于江江總是不敢擡頭看他。

噢,最好看的還是他的手,指節分明手指修長,咦?怎麽那麽好看的手此刻正牽着別的女人?

于江江趔趄地從欄杆上爬下來,狼狽地蹲在路邊,忍不住破口大罵:“陸予,你不得好死!我都成這狗樣了你還在我面前秀恩愛!”

陸予皺着眉頭一步步走近于江江,伸手要扶她,被于江江倔強地拍開。

“江江,”陸予溫和的聲音此刻在于江江耳畔像夢中呢喃一般好聽:“不要任性。”

一句話就把于江江心裏說的酸酸的,于江江眼前瞬間積蓄起濕氣,帶着哭腔,于江江說:“陸予,我要失業了,我要對這個社會絕望了……”

陸予沒有回答于江江,只是安靜地過去抱着于江江,像安撫小孩子一樣撫摸着于江江的後背。

“陸予我怎麽辦?我不能回家,大家都等着看我笑話呢。”

“為什麽在北都生活比在澳洲生活還要難?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根本沒有人在乎我的感受,我就是什麽都不會,就不能給我個機會學嗎?”

“陸予……”于江江嚎啕大哭起來:“我要失業了……我不想活了……我又要失業了……”

“……”

陸予把于江江從地上架了起來,安慰着她:“工作多的是,別胡思亂想了。”

于江江拼命搖着頭,睜着淚眼模糊的眼睛,于江江看着陸予英俊的側臉,突然想起回國的時候買的禮物還沒拿給他。

“陸予……我有個禮物要給你。”

她突然大力地一扯,陸予一時失了防備被她扯得一晃,她抓着陸予也跟着晃了晃……

“嘔……”

“……”

宿醉絕對是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于江江頂着一臉黑氣和滿身還沒散盡的酒氣進了公司。她的出現可謂人見人嫌。是個人就對她退避三舍。她渾渾噩噩坐在座位上打了一早上瞌睡。

她覺得自己好像失憶了,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家的,也不記得怎麽上的床。

只記得陸予抱着她,溫柔地撫摸着她的背。

哦,她也還記得自己吐了陸予一身。

喝喝,瞬間感覺再也不會愛了。

陸予其人,是于江江高中的學長,是她近七年的男神。在學校的時候她就一直死皮賴臉喜歡陸予,但是陸予一直不喜歡她,當然,感情的事,也怪不得陸予。

陸予在學校裏是著名的男神學霸,一路拿着學校的獎學金助學金到大。他出身在一個家境并不算太好的家庭。爸爸早逝,媽媽殘疾,在菜市經營着一個醬菜攤,支撐着陸予和弟弟陸鑫的生活。

在學校的時候喜歡陸予的女生多如牛毛,但堅持最久的莫過于于江江。成天跟鼻涕一樣跟着陸予,就差跟着他去男廁所。

到後來陸予被她逼得沒辦法了,溫溫和和地和她說:“你別喜歡我了……其實……其實我喜歡男人。”

這麽明顯的拒絕于江江就是聽不懂,還能厚着臉皮滿臉驚奇地說:“太巧了!我也喜歡男人!”

回想過去那些傻事,于江江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在她的魔爪摧殘下,陸予還能健康茁壯成長,可謂不易。

在北都于江江也就這麽一個朋友了,她居然還給人家吐一身,她可真是沒救了。

晚上下班,于江江好不容易在人滿為患的地鐵裏搶到一個位置,剛準備補會眠,陸予的電話就來了。

于江江看了一眼,吸了一口氣,接了起來。

“今天好點了嗎?”陸予還是那麽溫柔。

“嗯。”

“不就是要失業?至于喝成那樣嗎?”

于江江笑:“我就作一下,不就失業嗎,我都失習慣了,你不知道我叫‘失業女王’?”

陸予欣慰:“這才是我認識的于江江。”

于江江沉默了一會兒,問他:“昨天和你一起來的是你女朋友?”

大約是沒想到于江江會這麽問,陸予愣了幾秒,随即嗯了一聲:“才在一起的。”

于江江覺得鼻頭酸了一下,吸了口氣說:“真是麻煩你們倆了。”

“沒事。”陸予說:“昨天你說要送我禮物,是什麽東西?”

于江江愣了一下,卻是沒想到他還會記得這種東西。

“昨天不是已經送了嗎?”于江江笑着說。

“于江江,你怎麽好意思說那是禮物?”陸予佯裝憤怒。

“禮輕情意重。”于江江大笑。

“……”

挂斷電話,于江江有些悵然地拿出包裏随身帶的小盒子,黑色的絨面小盒子,小巧而精致,上面是阿瑪尼昂貴的LOGO。

特別定制的領帶夾,她回國前打了近兩個月的工才買的禮物。

上面鐳射的小字寫着:Forever love

陸予,這叫她還怎麽送給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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