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誰知道你,肯定記錯人了。”于江江沒有把段沉的話放在心上,蘇先生那眼神可騙不了人。于江江相信多年等待的愛情。

“可能吧。”段沉挑了挑眉,不甚在意。

段沉最近挺閑的,也沒什麽事幹,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放着那麽多美女不約,居然跑來找于江江。

于江江心情應該挺不錯的,不僅爽快地答應了段沉的邀約,還主動掏腰包請段沉看電影。

看完一部當下流行的3D電影,于江江持續興奮着,從電影結束一直到出來,她都在叽叽喳喳說個不停,一開始是議論劇情,後來開始談論自己這幾天的狀況。

“我跟你說,我估計這個案子做完,我就能轉正了,我經理說了,做成就和我正式簽合同。”她得意洋洋地小模樣,簡直像考了雙百分的小學生,亟待家長的獎勵。

“那要是做不成呢?”段沉問。

于江江臉色一沉,沒好氣地說:“你詛咒我是什麽意思?”

段沉讪讪摸了摸鼻子:“我就問問。”

于江江狠狠拍了段沉一把:“怎麽就不會問點好的呢?”

被段沉噎得也沒有講話的興致了。往前跨了兩步,悶悶地走着。

他們所在的影院在步行街裏,一下電梯,眼前全是各式商鋪,商品琳琅滿目。春夏之交亂穿衣,從于江江眼前走過的行人,有的穿着棉襖,有的只着短袖,畫面滑稽卻又很和諧。溫柔的夕陽和煦暖的風讓于江江心情漸漸好了起來。

她剛回頭,準備叫段沉走快點,就看見他N倍放大的臉突然出現在眼前。他像一堵牆,一張網,倏然把于江江扯進懷裏,手一伸,将她牢牢箍住,像在跳舞一樣,帶着她輕輕一轉。

于江江受了莫大的驚吓兼被吃豆腐,正準備罵他,就看見他右側衣服上沾滿了冰淇淋,再低頭一看,一個小男孩正發着抖站在那兒,顯然是吓壞了,他知道自己闖了禍,也不敢走,先膽怯地看了段沉一眼,又難過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冰淇淋,大氣都不敢出。

段沉放開于江江,也沒顧上和她說話,半蹲下/身子,和面前的孩子說:“有沒有哪裏受傷了?”

那孩子怯生生地搖搖頭。段沉松了一口氣,他頗嚴肅地皺了皺眉說:“走路要看路,尤其是在人多的地方。撞到人別人會受傷,你自己也會。”

他拍了拍孩子的背,那孩子如釋重負,正準備走,卻又被段沉叫住:“等等。”

……

段沉給小男孩和于江江一人買了個冰淇淋,那孩子喜笑顏開,舔着冰淇淋,一臉的滿足。開開心心道了謝離開了。

段沉把另一個遞給于江江:“壓壓驚。”

于江江撇了撇嘴,瞅了一眼:“我喜歡吃抹茶味的。”眼看着段沉就要收回去,趕緊搶了回來:“我就勉強吃吧。”

段沉笑眯眯地看着一團孩子氣的于江江,沒有再說話。扯了扯衣服,外套上的冰淇淋已經融化成奶油水,看上去黏黏膩膩的。于江江見此情形,低頭正準備拿包裏的餐巾紙。卻不想有人已經快她一步,将紙巾遞到了段沉手裏。

段沉頭也沒擡,直接接了過去,正準備擦,一擡眼,看清了來人,不覺也楞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麽,此刻于江江覺得有點心虛,扯着有點虛僞的笑容和眼前的人打招呼:“喬小姐,真有緣分,哪兒都能碰到你。”

喬恩恩抿着唇微微笑了一下,于江江看出有些勉強。于江江看了段沉一眼,又看了喬恩恩一眼,識相地說:“我先回家了,你們慢慢聊。”

“給我站着。”段沉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你要去哪?”

“我……”

“讓于小姐先回去吧,我想和你談談。”喬恩恩這次沒有怯步,直截了當地說。

于江江聽她這麽說,松了一口氣,正準備開溜,就被段沉猛地拉了回來。他從錢包裏拿出一張卡,理所當然地塞進于江江手裏,特別大氣特別爺們地說:“這張卡沒有密碼,簽我名字就行了,額度不高就幾萬,你去逛一會兒,我完事了給你打電話。”

于江江傻乎乎地捏着卡,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段沉鼓勵地看了她一眼:“去吧。”

于江江“噢”了一聲,傻乎乎地走了出去。走了幾步才發現這事兒有點奇怪。等她回頭想解釋,段沉已經和喬恩恩進了手邊的一家咖啡廳。

什麽人啊這是?為什麽老是要做讓人誤會的事呢?這事兒看在喬恩恩眼裏得多暧昧啊。他和喬恩恩鬥氣,拿她當什麽擋箭牌,沒見人喬恩恩眼裏都有點冒火了嗎?這麽對她是不是有點過分,她是無辜的,憑什麽要因為他承受別人的怒火?兩人又沒什麽關系。

被莫名利用了的于江江憋着一口氣發不出,氣得直跺腳。

頗郁悶地在步行街裏随意逛着,走了一會兒覺得有點累,于江江買了杯奶茶,坐在步行街的中央廣場前咬着吸管。

步行街中央廣場的噴泉算是北都一個小景點吧,正中央是丘比特拉着弓箭的雕像,神态憨态可掬,寓意也非常美妙。每天下午六點半有噴泉表演,縱橫交錯的水幕,不斷變換的花式,配合着閃爍的彩燈,整個場面氣勢恢宏。挺多情侶和游客喜歡的。

由于時間臨近,于江江坐了沒一會兒就不得不起來了。

太多人舉着相機準備拍噴泉了,她可不想成為人家照片裏的污點。

反正也無事可做,于江江也和大家一起等噴泉。她正百無聊賴四處張望着,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背着個相機,東拍拍西拍拍,好像游客一樣,對什麽都很稀奇。

“張小姐。”于江江喊着。

張晚情應聲回頭,看見于江江,嘴角綻放出一個淳樸而甜美的微笑。

兩人并肩坐在噴泉不遠處的長椅上,張晚情把相機放進包裏,微笑着和于江江攀談。

“叫我晚情就好。”

“那你叫我江江吧。”

“好。”

對話沒順利展開,幾秒的沉默讓兩人都有些尴尬。于江江趕緊打圓場,找話題:“你是來照噴泉的嗎?”

張晚情眨了眨眼,點頭:“嗯,聽說六點半開始,還有幾分鐘呢。北都變化好大,現在我感覺自己像個外星人一樣,看哪哪兒都新鮮。”

于江江有些疑惑她怎麽一個人,問:“蘇先生呢?”

張晚情嘴角的弧度僵了一下,随即眯着眼笑笑說:“有事忙去了,我就一個人來了。”

于江江也沒什麽話好說,只好開始扯工作:“我的策劃你們還滿意嗎?”

“嗯,”張晚情點頭:“都挺好的,其實我不在乎形式,只想有場婚禮就好了。”她微微垂下頭,掉落下來的碎發擋住了她眼底有些暗淡的光芒。

“這場婚禮,我已經等了十年了。”

于江江想想這些年一定發生了很多事,不覺有些動容,柔聲安慰:“早到晚到總要到的,命運多舛的才更值得珍惜。”

四周等噴泉表演的人越來越多,廣場上的彩燈已經開始有規律地變幻着,音樂悠揚而婉轉,空氣中都飄着惬意的甜香,于江江有種置身童話世界的感覺。

此情此景實在太美,引得于江江也準備把手機拿出來拍照,手剛放進包裏。就聽見張晚情淡淡地說:“十年前,我們剛畢業,剛找了工作,就急匆匆地要結婚。初一到大學畢業,十年,真的等了好久,這場愛情就像馬拉松,我這種沒耐力地選手,居然真的要跑到終點了。”

“我最好的閨蜜為了參加我的婚禮,臨時買了機票從美國回來,我大學所有的室友從全國各地又都回到北都。那時候真是幸福的有點找不着北了。”她傻傻笑着,摸索着她有些粗糙的手,明明是那麽讓人豔羨的話題,口氣卻那麽憂傷:“可是命運有時候真的挺讓人想不到的。我和他一起回老家,他去給我買吃水,我去上廁所。”

她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我就睡着了。這一覺睡得真的好久。足足有十年。”

“這十年,人販子把我賣到了一個遠到我連名字都叫不上的地方。讓我給一個四十幾歲窮得從來沒有穿過褲頭子的山野傻子當老婆,他攢了一輩子錢,三千塊,買了我。”她眼神中有痛苦也有無助:“這十年我無數次想逃都逃不出來,到處都是山,我連方向都分不清。我幾次進山差點死在山裏,最後都被他抓回去。”

“後來我就放棄了,我想着這輩子這樣就完了吧。那就算了吧。”

張晚情望着遠方,眼眶裏晶瑩閃爍,能看住她在極力克制情緒,可那種悲傷還是如同本能一樣,直接宣洩了出來。提及那些慘痛的經歷,她沒有多談,寥寥幾句略過:“警察來接我的時候,我都以為自己在做夢。我聽說很多和我一樣被拐的女孩最後都沒臉回城,選擇了留在山裏,和那些糙漢将就過一生。”

“可是我沒有,我要回來。”張晚情說:“我是個特別沒有耐心的人,做事情很急躁,這一輩子,我的耐心只夠愛一個人,所以我回來了。”

“……”于江江從來沒有聽過這麽離奇的故事,她難以平複自己心潮的澎湃,“那……”

“唰——嘩——”六點半到了,噴泉表演準時開始了。于江江的問題被巨大的水花聲音吞噬,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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