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目無尊長的孫子

這一刻,年過三十的男人突然将深邃的目光投向遠處。

它越過女孩的頭頂上空,似帶悵然地凝固于某個地方。

思華年注意到聶倫忽然變得有些古怪(在她看來)的視線,便好奇地睜大了眼,扭過脖子往後望去。

除了一扇門,她啥也沒看到啊?

思華年真心覺得,像那樣深沉中帶着憂郁的眼神,應該用來遙望遠方的天際抑或巍巍的群山——這樣才顯得有氣質嘛!

可是他偏偏用來望門——這門有什麽好看的?看也不能看出什麽所以然來。

正如此思量着,被她認定為“看不出什麽東西”的機械門就冷不丁打開了。

目睹一個高大冷峻的身影自門外步入,兩人皆是微微一愣——尤其是女人。

呃……還真看出個孫子來了。

目視長官大人像沒瞧見她似的,徑自踱步來到另一位長官大哥的跟前,被無視的思華年自始至終目不轉睛。

她覺着吧,她有必要教育一下這個目無尊長的孫子。

這麽想着,思華年一個箭步閃身而去,頓時橫在了兩個男人的中間。

她毫不遲疑地仰起腦袋,目不斜視地盯着她的唐寧孫兒。

不期而至的行為令她身後的聶倫微有一怔,卻沒有惹來身前唐寧絲毫的表情變化。

來人只是冷若冰霜地俯視着女孩白裏透紅的臉蛋,然後直接忽略了她的存在,擡眼注目于自己的部下兼同伴。

“找我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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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下,聶倫開始思量着要不要提醒他某祖宗的存在,而某位女祖宗已經按捺不住胸中義憤,先一步開了口。

“喂!你爸媽沒教過你,對長輩要有禮貌嗎?!”

女孩好像完全忘記了,對方的“爸”乃是整個地球的前任統治者。

她就如同閑話家常一般,義正詞嚴地教訓起了眼前這個足足比她多吃了八年飯的男人。

孰料對方仍像是置若罔聞似的,眸光一轉瞥了她一眼後,就面無表情地看向了聶倫,冷冷道:“她怎麽還在這裏?”

唐寧道出的話語總算是以她為主題了——可這種照舊對她視若無睹的眼神是怎麽回事啊可惡!

“前兩天我不是已經把行動計劃跟你解釋過了嗎?”

“但我并沒有同意。”

“你怎麽能不同意呢?”

“我為什麽要同意。”

喂等等……這倆家夥一道把她當空氣的節奏是怎麽回事?!

被兩個高大的男人夾在中間卻猶如無物,思華年同學終于忍無可忍。

“我要吃飯!”

一聲理直氣壯的嘶吼橫空出世,瞬間掐斷了兩個男人的“争執”。

房間裏突然變得鴉雀無聲,聶倫看着她,唐寧也看着她。

“哼……”她用鼻子沖着後者輕哼了一記,随後轉身面向還比較把她當回事兒的聶倫,“我要吃飯。”

“可是……現在才十點半。”旋即緩過勁來的聶倫望了望牆面上的時鐘影像,繼而重新注目于下巴微揚的女人。

“十點半怎麽了?”誰知女人當即出言反問,還朝他毫不客氣地揚了揚那雙彎彎的眉毛,“你們可以撇下我只顧自己說話,我就不能扔下你們去吃飯了嗎?”

不……這兩件事情之間的邏輯關系在哪裏……

聶倫下意識地思忖着,雖然沒想通女孩是怎麽将兩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兒搗鼓到一塊兒的,但他算是明白了她這麽做的緣由。

到底是個二十出頭的姑娘,縱使來自一萬年前,也終究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女孩。

如此一思,聶倫倒是可以理解思華年突然“無理取鬧”的心理了。

然而讓他一時未嘗料想的是,未等他開口安撫,不遠處的唐寧卻先一步發話了。

“送她走。”面無漣漪的男子這般說罷,就毫不留戀地轉過身去。

“不可能。”唯有這一點決不讓步的聶倫望向他邁開步子的背影,當場啓唇予以否決。

他目視唐寧頓住腳步并緩緩側首,似乎是在用冰冷的餘光打量着他。

他很清楚,這是唐寧心生不快的表現。

但是,他并不能就此妥協。

“穿越時空的技術是有缺陷的,我們不可能在一年之內将她送回二十一世紀。”聶倫好言解釋起來,意圖緩和現場的氣氛。

“那就別讓我再看見她。”

“你以為我想看見你啊!?”

聶倫剛想再說些什麽,聽聞唐寧不想看見自己的思華年就先一步反唇相譏。

而遭遇怒喝的男子則依舊保持着側首的動作,也照舊不言不語、神态倨傲。

這兩個人怎麽就這麽不對盤呢?

聶倫有些苦惱地想着。

誠然,雖說唐寧的脾氣他也清楚,但像思華年這樣從頭一遭和唐寧見面起就相看兩相厭的,他還是第一次碰到。

說起來,這姑娘也真是與衆不同,別的女孩見到他們的最高長官,不是羞澀得臉紅心跳,就是害怕得敬而遠之——哪有像她這般動辄橫眉怒目的?

不過,現在不是研究她為何如此特立獨行的時候。

就在祖孫倆四目相對、互不相讓之際,機械門再一次打開了。

這回匆匆入內的,是一名皮鞋铮亮、精神抖擻的年輕小夥子。

“報告長官!”他三步并作兩步地朝裏頭走了幾步,站定後就迅速向兩位長官敬了個标準的軍禮,“在A、B區交界處發現新目标!”

現在果然不是研究女孩子的時候。

聞訊雙眉微動的聶倫正如此思量之際,那邊的唐寧已經不慌不忙地跨出了步子。

制服筆挺的小夥子眼見最高長官意欲随他離開,自然不會再作多言,當即就腳底一動,打算轉過身子,以便于稍後适時尾随。

這時,眼看自己又将被華麗麗地無視,思華年氣得一口老血湧上咽喉。

“等等!”兩個字脫口而出,卻并非出自其口。

話音落下,剛要爆發的女孩和前來請示的年輕人皆是循聲望去。

只見聶倫目不斜視地盯着他的上司兼夥伴,快速伸出一條胳膊,輕輕推了推思華年的背脊。

“帶上她。”

“我拒絕。”

鄭重其事的建議和斬釘截鐵的回絕,相繼自梅洛狄基地的首席與次席口中道出。

氣氛還沒來得及因此而變得僵硬,房間裏又響起了後者鑿鑿的言辭:“道理,我那天已經同你講得很清楚,你一個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許是男人的語氣太過嚴肅,連義憤填膺的思華年也姑且收斂了怒意,視線于兩人之間來回打了個轉。

她想,他定是在指唐寧無法僅憑一人之力就将整個循環系統淨化的事。

“我會做給你看。”然而她沒有想到的是,唐寧聽罷此言竟是頭也不回,兀自目視前方,簡單卻又無比堅定地駁回了聶倫的說法。

如果說話人不是自己讨厭的家夥,思華年覺得,她都會被那毅然決然的口吻和巍然不動的背影所感動。

可惜,對方的的确确是那個她怎麽都看不順眼的面癱暴力男,所以,她的一顆心僅僅是随着話音的奏響而猛地悸動了一瞬。

“唐寧!”更讓人始料未及的是,面對男人絲毫不為所動的态度,聶倫竟然破天荒地喊出了他的尾名。

思華年記得,那個桃花眼羅桑在多日前與她正式交換姓名的時候告訴過她,他們這個時代的人名通常由三部分組成:公衆姓氏,又稱“首名”,部下稱呼上司、後輩稱呼前輩、關系一般抑或不相熟的人們提及彼此時使用,位于全名的最前端;公衆名字,關系較好或相識已久的親戚朋友間使用,位于全名的中間位置;私姓加私名,又稱“尾名”,唯有最親密的人方可用此稱謂,位于全名的最後。

說完這套理論之後,笑得燦若桃花的羅桑壓根沒給她思考和選擇的機會,直接就讓她喚他的私姓私名,還未經她允許就開口一個“小年年”閉口一個“小年年”。

這種聽起來像是“小甜甜”的詭異稱呼算什麽水平?

思華年本來是借此讓羅桑換個叫法的,但考慮到一萬年後的人大概也不可能知道小甜甜布蘭妮的存在,她最終還是作罷了。

至于他的名字……她就這麽叫吧——兩個字比三個字和六個字都省事,何況尾名更接近于中國人的姓名,叫起來也有點兒親切感。

反觀此時此刻,平日裏素來都是将唐寧喚作“艾利斯”的聶倫,居然毫無預兆地叫出了他的私家姓名。

這或許是在證明,眼下他所處的立場,不光是唐寧的部下和同伴,更是他相識多年的友人。

可惜,即便是此等難得出現的焦躁口氣,也沒能令男人回心轉意。

唐寧只是站在原地,微不可察地斂了斂眉,就重新舉步朝着來時路走去。

這下,忍了好一會兒的思華年突然就按捺不住了。

“站住!”她冷不防一聲高呼,使得除唐寧以外的人皆為之一愣。

只見女孩大步流星地向着徑直往前的男人走了過去,然後一個箭步繞過他高大的身軀,面不改色地攔住了他的去路。

四目相接,一個俯瞰,一個仰視。

直至思華年驀地移開了毫不畏懼的目光,篤定地望向了男子身後的聶倫。

“我跟他一起去。”

作者有話要說:

半夜三更爬起來更新才終于更新成功的作者有多苦逼,三叔您知道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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