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殺一儆百

屋頂上另一道身影将這一切看在眼裏,但這人不是尉遲泫佑,而是青翎,當今聖上身邊的貼身暗衛,他聞聲有人走近,又伏低了些身子。

“是哪個狗奴才敢打我的人!”雲羽舒帶着一大幫随從氣勢洶洶地湧進踏雪院。

“二小姐,就是她!”矮冬瓜在雲羽舒身後指控,半張臉腫的老高。

“妹妹今天怎麽有空到我這裏來?”雲羽檸輕舒一口氣,看了看天上的雲彩,“莫不是妹妹也到我這裏來找雨了?”如今的雲羽舒已經是雲羽檸的手下敗将,卻絲毫不自覺,盛氣不減,“你說什麽鬼話,昨日的事我沒跟你算賬,今天你便敢打我的人!”

“妹妹可是要為昨日的事感謝我?若不是我棄了易子墨,妹妹如何能撿到這樣的便宜,”雲羽檸婉轉回身,“我替妹妹教訓下人也是分內之事,不然像這樣的粗鄙下人都敢含沙射影妹妹追尋雨露,若是傳出去豈不是更毀妹妹清譽?”

“你!”雲羽舒惱羞成怒,原本還狗仗人勢的矮冬瓜頓時萎了,“小姐,不是啊!奴婢怎麽敢說您!”

“妹妹到底是好欺負,這要是依着我,遇見這樣愛嚼舌根的奴才就賞她杖斃。”雲羽檸今天是鐵了心要殺一儆百。

聽得冬兒心下一驚。

“陳二!”雲羽舒怒吼。

“奴才在!”一個瘦些的小個子從人群中擠近。

“将她拖下去杖斃!”雲羽舒本想來這裏好好奚落雲羽檸一番,不料想卻是自己吃了個大虧,還讓許多下人聽了去,不殺她雲羽舒自己都難平氣憤!

“二小姐,不要啊,奴婢沒有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哀嚎聲越來越遠,雲羽舒怒氣沖天的離開了,院子裏漸漸安靜,只剩下雲羽檸和冬兒。

“冬兒,”

“啊!”吓傻的冬兒猛然回神,“小姐您說!”

雲羽檸嘆了口氣,看着驚魂未定的冬兒,拉過她冰冷的手,“若不趁着這次殺一儆百,以後我們就更難立足……況且,我也許不能一直留在府裏,有些事,該提前為你們鋪好。”

“小姐,您要離開嗎?”

Advertisement

雲羽檸點點頭,神情落寞的拉着冬兒進了房間。

她不想走,上一世命運捉弄讓她和沈氏生死離別,這一世還沒有團聚多久她又要再度離開。

但卻別無選擇。

雲錫石在暗中做的勾當就像定時炸彈,稍有不慎就會惹得雲家全部問罪,雲羽檸了為了沈氏、為了冬兒不得不先做打算。

青翎聽着屋檐下沒有了動靜,起身踏腳一躍,輕功如縱雲一般離開了相府。

雲羽檸又盤算了一會兒,最終下定了決心,“冬兒,替我更衣。”

“小姐,您這是打算去哪?”冬兒問得小心翼翼,生怕雲羽檸立刻就走了。

“傻丫頭,”雲羽檸攬過冬兒的手,“我若走了,娘便交給你,你是我最放心的人。”

冬兒鄭重的點頭,眼裏隐隐泛淚。

雲羽檸疼愛的撫撫她的頭,轉身将一包碎銀子交給冬兒,“這是我存下的一些銀兩,你和娘親自己照顧好自己,莫要被人欺負了。”

“小姐我不要……”冬兒嗚咽,“小姐,您能不能別走。”

“冬兒聽話,以後我不在了,你要替我照顧好娘親,”雲羽檸又将銀子塞回冬兒手裏。

冬兒擦擦眼淚,“小姐,那您要記得回來看夫人和冬兒!”

雲羽檸點頭,心中酸澀滿溢,不敢再想,匆忙穿了衣服便出門直向書房。

易府的聘禮已經陸陸續續搬進雲家,每擡進一箱珠寶下人們都會打開蓋子讓雙方管家過目,胡總管便拿着小冊子站在一旁一一登記,雲羽檸路過時看着成箱的金銀珠寶運進相府,唯獨不見易子墨的影子,想必他這時正在易府發火罷。

雲羽檸輕笑搖頭,似乎能看見易子墨怒氣沖天的樣子,想他美夢成真了竟也這般不願,當真是人心不足,未曾有的想得到,得到了的,又不知足。

雲羽檸又轉頭看了看姜氏母女院子的方向,雖然來往出入的人絡繹不絕,但卻安靜得很,想必也是知道這樣的事不光彩,不敢張揚罷。

複仇的快感又再一次襲擊了雲羽檸的心,當真是痛快無比!她加快了步伐走向前院。

每天晌午雲錫石必會在書房中處理事務,至于是什麽事,恐怕現在沒有人比雲羽檸更清楚,她就候在院子裏,不急不躁,胸有成竹。

院內的白梅開了,星星點點不惹人注目但卻暗香撲鼻,雲羽檸走近随手折了幾枝,遞給身後的冬兒,“拿去佛堂。”

“小姐,不然咱們先回去吧?”冬兒有些猶豫,雲錫石的脾氣向來不好,尤其是對自家小姐和大夫人尤其的不在乎,這時候雲羽舒剛剛丢過人,不知道雲錫石會不會遷怒于雲羽檸。

雲羽檸未應,墊着腳尖攀着梅樹,又采了上面幾株枝桠,“你先去娘親那裏,等下我見過爹了,便去找你們。”

冬兒只好領命,但心還是懸着放不下,一步三回頭的走向了沈素心的院子。

‘吱’書房門被打開,雲錫石面色有些憔悴,新上任的刑部侍郎的确不好對付,着實讓他費了些腦筋。

“爹!”雲羽檸迎上,手中拿着剛采的梅花,含苞欲放。

“你怎麽在這裏!”

雲錫石的臉上挂着慣有的不悅,雲羽檸卻像未見一般,将手中的花枝舉到面前。

“女兒特地來給爹爹送花,院裏的梅花開得再好也終究是大家的賞物,怎麽能比得上開在室內的花獨具暗香。”

雲錫石看着雲羽檸手中的花骨朵,又看看自己這個一向寡言少女的大女兒,目光沉了沉,道,“進來罷。”轉身又走回了書房。

雲羽檸露出一抹不動聲色的笑,尾随而進,餘光瞥見牆角畫缸裏的卷軸似乎又變了些位置,但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落在面前一張檀木案子上,雲錫石就坐在這款桌後面。

“你有什麽話就在這說吧。”

雲羽檸放了梅花,直身而跪,“女兒願替雲家入宮。”說罷,一個長頭跪在地上。

“哦?”雲錫石眼前一亮,“此言怎講?”

雲羽檸直起身子,“妹妹如今嫁與了易子墨,但易家另有長子娶了宿陽郡主,恐怕易峥與爹爹也并非同心,若只依靠易家恐怕難成大事,”雲羽檸頓了頓,見雲錫石若有所思的模樣,又繼續說,“所以女兒請旨進宮,與其在院內平白猜測還不如到室內一探究竟,如此一來咱們與易家也算是平起平坐了。”

雲錫石深感有理,盤算了一會兒,複又擡頭打量這個往日溫柔甚至是有些懦弱的女兒,“這些話是誰教你說的?”

“無人,女兒身為相府嫡女,為爹爹分憂責無旁貸。”

雲錫石蹙着眉頭沉寂了一會兒,“好!”

雲錫石走出座位扶起跪在地上的雲羽檸,“你如此有心,爹很欣慰。”

其實雲錫石這本賬算得很明白,朝堂上其他肱骨大臣都膝下有子,唯獨自己育有兩個女兒,在征戰沙場上他就輸了一籌,況且自己位高權重,難免遭人嫉妒怨恨,若真一朝事變,他自己則顯得勢單力薄連個幫手都沒有。

但雲羽檸一旦進宮,情況則會大不一樣,當今聖上好色庸碌定會十分寵愛自己這個貌美的女兒。

思及此,雲錫石不自覺地看了一眼暗室的位置,想着即使東窗事發,雲羽檸也能暫時以美色蠱惑,為他贏得周旋時間,只是……

“檸兒,你素小不愛争搶,如今怎麽會想要進宮?”

雲羽檸料定雲錫石會問,疑心如他,怎麽會放心讓她進宮。

雲羽檸跪在地上擠出兩滴眼淚來,緩緩擡頭,“妹妹已經嫁與子墨,女兒留在府裏也是平白傷心,倒不如進宮與他們不再相見,也叫女兒不再傷心的好……”

雲錫石見她言語懇切不像是假的,便順水推舟,“起來罷,木已成舟,你哭也無用。”

“女兒只求爹爹一件事,待我進宮之後還望爹爹善待娘親,女兒不能在爹娘身邊盡孝,實在挂心。”

雲錫石點頭應了,畢竟有沈素心在手,也是制約雲羽檸的一件利器。

雲羽檸從書房出來,回想着剛剛雲錫石的話,除夕佳節皇上會在宮中宴請大臣,那是最好的時機,雲錫石就要在那天晚上将雲羽檸獻給皇上。

雲羽檸漫無目的地走着,此時距離出席也不過半月有餘,她還沒有享受夠與母親相聚的愉悅就要再度離開。

雲羽檸行到佛堂時沈素心正在佛像前跪拜,她示意冬兒不要聲張,輕聲走進,跪在沈素心身後的蒲團上。

沈素心口中輕念“願我兒遠離紛争,安穩度日,”聽得雲羽檸心中一陣酸楚。

在沈素心心裏這便是最大的滿足,但是身處相府,身處任何一戶有三妻四妾的人家,這恐怕都是最大的奢望,樹欲靜而風不止,這一世的雲羽檸明白,即使不争不搶也不會換得安穩,雲羽檸雙手合十,輕輕開口,“也求菩薩保佑娘親尋得寧靜,尋得自在。”

沈氏微驚,“你這孩子,來了也不說一聲,冬兒,還不快給小姐上茶暖暖身子。”

“娘親不必忙,再陪檸兒說說話吧,”雲羽檸扶着沈素心坐在一旁的方椅上,自己則蹲在她腳邊,頭枕在她膝上。

“檸兒,你怎麽了,”沈素心的手緩緩撫過雲羽檸柔軟的發絲,“你與娘好久沒有這樣安靜地說過話了。”

“嗯,”雲羽檸悶聲答應。

陽光射進屋內,灑在地面上,投下一個方形的影子,沈氏就這樣撫着雲羽檸的頭發,一一說過她小時候的事。

雲羽檸閉着眼就這樣任時光流逝,如果可以,她希望時間能停止,就停在這樣淡然美好的時候。

“現在你告訴娘吧,不論何事,娘都支持你。”沈素心微微拉起雲羽檸的身子,目光柔和卻十分堅定,“你有什麽想對娘說的?”

“娘,我……”雲羽檸喉頭梗塞,“我很快就要進宮……”

沈素心眉心微動,似乎是猜想到了,緩緩開口,“你若覺得那樣能舒服些,那便去吧,子墨終究是要娶別人的。”

雲羽檸沒有解釋,只是問,“娘親可否為我做除夕夜的禮服,當做我出嫁的衣裳。”

沈素心噙着淚溫柔應下,“娘會給你做這世上最好看的嫁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