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1

新買的那套床具洗過後沒多久便被烘幹, 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摻雜其間, 因為沒有經過熨燙,平鋪在床上稍有些褶皺, 但無傷大雅。

只不過沈言禮房間的整體基調是黑白灰這種沉悶抑郁的顏色,現在突然出現一片大紅和金色,看起來異常不和諧。

許聽正站在床邊套最後一個枕套的時候,門外傳來動靜,她回過頭,見沈言禮推門進來, 許聽沒多看, 很快收回視線, 抖了抖手裏的枕頭, 彎腰放在床頭。

輪椅滾動,發出細微的聲音,沈言禮判斷不出許聽的準确位置, 大概在離她半米遠的地方停下來,他喊了聲, “許聽。”

許聽直起身子:“我在這, 有什麽事情嗎?”

循着聲音的方向, 沈言禮将手中的牛奶遞過去,“王媽泡的, 讓我順便拿上來。”動作間, 純白的牛奶蕩在透明玻璃壁上, 幸好動作幅度不大, 牛奶沒有灑落出來。

許聽接過:“謝謝。”她聲音很平淡,沒有一絲起伏,讓人聽不出情緒來。

一坐一站,兩人相對片刻,氣氛很沉默。

見沈言禮沒有繼續要說的話,許聽将牛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擡腿朝不遠處的單人沙發走去,“床我鋪好了,可以睡覺了。”

晚飯時沈秋白稍提了句讓許聽将東西搬到沈言禮房間,已經是在暗示他倆同住一個房間了,沈言禮沒有反對,許聽縱是有些不願但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別人對自己好是因為人很好,并不是她可以嬌縱的理由。

沈言禮在原地未動,他聽到旁邊窸窣的聲音,問道,“你在幹什麽?”

許聽折了下被子,放在沙發上,如實回答,“收拾沙發。”

不用多講,沈言禮明白後面的意思,默了瞬,語氣如常,“床很大。”夠睡。略有一些生硬,但能聽出他的委婉邀約。

許聽耳尖微紅:“……”

兩秒後,許聽斂了情緒,“我睡覺習慣不好,會壓到你。”

和沈言禮睡同一張床,是她以前想都未想過的事情,其實是心動的,但她不敢,她怕克制不住翻湧的情緒。

Advertisement

被拒絕後,沈言禮冷下臉,沒再說話。

在許聽說完關燈後,房間安靜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兩米之外多了一個人的原因,沈言禮有些睡不着,這幾個月來他一直處在黑暗中,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速。

不知過了多久,沈言禮聽到旁邊傳來布料摩擦的細碎聲,是許聽發出來的,想到許聽他胡思亂想起來。

自那日許聽态度疏離後,沈言禮心裏壓着火折騰了她幾天,卻沒有得到讓他滿意的結果,之後就此作罷,兩人關系漸漸冷了下來。但那股無名的火并未因此澆滅,反而愈演愈烈,以另一種形式存在。

沒有許聽的打擾,沈言禮大部分時間都是自己度過,他有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在腦海中回憶重現一遍,他發現第一次有那種煩悶感是在門內聽到那通電話時,之後亦是如此,只是因為許聽是為了錢。

沈言禮覺得自己挺不對勁兒的,又不是沒有遇到過這種人,他從未過心,現在回想都不記得對方姓什麽了,卻偏偏為難許聽那麽久。

再想想,就算為了錢也無所謂,他剛好不缺錢,只要許聽乖一點就好,相比現在,沈言禮覺得許聽之前要更好一點。

……

許聽同樣有些睡不着,她盯着天花板,所有的一切像是放大一般無比的清晰,白天種種她都很冷靜,但是現在所有思緒都攪在一起,纏纏綿綿,腦子暈乎乎的。

許聽在想今天和沈言禮登記結婚這件事是否正确,是不是應該再拖幾天。

因為沈言禮即将出國治療,即将複明,即将恢複健康,他本來就不喜歡自己,到那時也不再需要自己,完全可以找到他喜歡的配得上他的女生做妻子,而她只是一小段錯誤的插曲,日後再分開時還要多一道程序。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許聽很開心,這是她做夢都夢不到的事情,哪怕再克制,竊喜依舊從縫裏鑽了出來,在心裏跑着撒歡。

後悔和竊喜交織,反複壓倒,誰也不占上風。

許久許久,許聽捋不出對錯選不出最佳答案,她覺得自己很卑劣,享受着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幾聲貓叫。

是別墅區裏面的野貓,以前推沈言禮散步時許聽見過它們,還給它們喂過面包,這會兒竟然跑到沈言禮房子外面了。

動靜漸漸變大,兩只貓叫個不停。

許聽猛地從沙發上坐起來,側頭望向沈言禮的方向。

窗簾并未拉緊,留有一條小縫,清冷月光順着鑽了進來,給黑黢黢的房間帶來了幾絲明亮,隐約能夠看到沈言禮的輪廓,一板一眼的平躺着,雙手放于胸前,是一個很古板的睡姿。

良久,許聽小心翼翼掀開身上的薄被,壓低腳步聲,悄悄走到沈言禮旁邊。

沈言禮五官生得精致,但并不是男團流量那種雌雄不變的感覺,反而更加英氣,自帶一股矜貴氣兒,看着你時,又有一種壓迫感。

黑夜柔和了他下颚線銳利的線條,眼窩深邃,眉骨硬朗,鼻梁高挺,兩片薄唇抿在一起,比平時溫柔許多。

霎時間,一直被壓抑的喜歡突破重圍,奔湧而出。

無數情緒在浪潮中翻湧,許聽心裏發酸發甜,忽然生出一個念頭。

不如——

最後放縱一下……

反正也沒有人知道……

……

許聽從沙發上起來的時候,沈言禮有注意到。

許聽來他旁邊的時候,沈言禮也知道。

但因為窗外兩只貓叫得暧昧,似是在做不可描述的事情,沈言禮覺得有些尴尬,便沒有睜開眼睛,只是他沒想到許聽會在旁邊站很久,遲遲沒有離開。

就在沈言禮想許聽在幹嘛的時候,他忽然感受到唇瓣上多了抹溫軟濕潤。

這是……

沈言禮不是初高中的小男生,不可能猜不到。

霎時間,身體僵硬起來,所有的神經都集中在唇瓣之上,沈言禮才想通的再次滾作一團,心緒煩亂。

今夜更加難以入眠……

機場人潮匆匆,候機廳內一直播報着登機信息。

今天是沈言禮出國的日子,沈秋白原本準備陪他過去治療的,但因為突發狀況,只得作罷,最終是葉烽陪着沈言禮。

不過沈秋白、賀述同、賀凜都有來機場送別,他們圍在沈言禮旁邊。

許聽不想打擾他們一家講話,特意往旁邊站了站

過了會兒,廣播開始播報沈言禮的航班號,讓乘客準備登機。

許聽看了眼時間,擡頭便見葉烽推着沈言禮朝她過來,到她身前後,葉烽松手離開,沈言禮單獨留下。

等了片刻,沈言禮都沒說話。

時間有些緊張,不好過多耽誤,許聽先開口,“沈先生。”

因為那個只停留了一秒鐘的吻,一池春水被攪亂,沈言禮之前的所有想法全都作廢,還出現了一條新的思路。

他認真思考了很久。

大概是有一些心動,沈言禮無法不承認,但同時又生出其他煩惱,最終決定暫停在這裏,其他的等回來再說。

沈言禮淡聲道:“手。”

許聽不解,将手掌伸在他面前,是觸手可及的位置。

下一瞬,許聽感受到掌心被放入一個涼涼的東西,沈言禮骨節分明的手掌壓在上面,看不到具體模樣。

随後她被溫熱幹燥的掌心包裹,被緩緩合上手掌,沈言禮松手。

因為方才沉默太久,飛機即将起飛,在許聽準備說話的時候,葉烽過來催促,奇怪的感覺被打斷,許聽沒有一定要問下去,沈言禮也沒有多說。

和其他人道別後,沈言禮和葉烽朝登機口去。

從停車場駛出,昏暗到明亮,仿佛進入另一個世界。

上車後許聽才有時間仔細打量沈言禮剛才給她的東西,是一枚平安扣,黑色的繩子綁在白玉上,中間有一點黃色的雜質,玉質算不上優良,邊緣還有一條不算很深的裂痕。

在福利院第一次遇見沈言禮,沈言禮抱着她,許聽埋在他頸窩時便注意到他脖頸上挂着一條黑色的繩子。

之後沈言禮出道,偶爾會在路邊被人拍到,有時衣服領子比較低,照片裏也有黑色繩子的痕跡。

因為繩子存在感太高,沈言禮粉絲曾不止一次猜測過他脖子上戴的是什麽,許聽也曾好奇過,但最終沒有答案。

許聽盯着掌心發呆。

她現在是知道答案了嗎……?

機場在溪城郊區,開車到市中心要一個多小時,姜彌悅坐他車的時候,路程很長,會不小心晃睡過去,賀凜想着小姑娘應該都這樣,怕許聽感冒,便趁着紅燈間隙調了下冷氣的溫度。

他低頭的時候,餘光看到許聽手裏的東西,頓了下,問道,“阿禮的?”

許聽回神,下意識蜷起手掌,随後反應過來,不好意思的“嗯”了聲。

賀凜:“不會是剛才給你的吧?”

許聽:“嗯。”

賀凜挑眉,突然笑了起來。

許聽:“?”

紅燈變綠,賀凜松開剎車,跟着車流行進。

緩緩道:“阿禮小時候身體不太好,經常生病,這個平安扣是外婆在寺廟為他求的,他從小一直戴着。”

其實沈言禮身體也沒有特別差,只是和一年都不會感冒一次的賀凜相比就差了那麽一點,而且他生病一直不好,是因為他不喜歡喝藥,每次都偷偷将藥倒掉。

後來漸漸長大,沈言禮懂事,雖然不愛喝藥,但每次都會乖乖喝掉。

至于平安扣是否真的保平安,就不得而知了,因為是長輩的關愛,沈言禮一直挂在脖子上,很少取下來。

賀凜也有一枚,只是他從小比較好動,運動量大,身上戴着東西不舒服,所以從來都沒戴過。

許聽茫然,這應該是一個很重要的東西吧?為什麽突然給她啊……

過了會兒,賀凜問起別的,“你等下回家還是去哪兒?”

許聽稍有些猶豫:“方便送我去星耀傳媒嗎?”昨晚經紀人打電話給許聽,讓許聽下午去公司一趟,帶她進組。

賀凜沒有多問:“行。”

許聽:“謝謝。”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