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自己到底為什麽會在這裡？

「徐凱恩小姐，無論貧窮、疾病、困難、痛苦，富有、健康、快樂、幸福，妳都願意對張若芯小姐不離不棄，一生一世愛護她嗎？」

「我願意。」

「張若芯小姐，無論貧窮、疾病、痛苦、富有、健康、快樂、幸福，妳都願意對徐凱恩小姐不離不棄，一生一世愛護她嗎？」

「我也願意。」

聽着不遠處的牧師說着婚禮上的誓詞，又看見眼前的新人─也就是她雇主的姐姐和嫂嫂，看着她們一臉幸福洋溢的樣子，季穆妍不由得低下頭，她看着穿着高雅體面西裝的自己，想到自己因為這份工作還剪了一頭俐落的短髮，這短髮、西裝再配上她本就高挑扁平的身材，在旁人眼裡看來她該是個男孩子無疑，一想到這成功的僞裝，不知怎地季穆妍忽然覺得自己凄涼的可以。

──她怎麽會落到這步田地？

「妳在想什麽？」

她的雇主，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徐雅恩小姐，附在她耳邊悄聲說。此刻的徐雅恩穿着一套半露香肩的伴娘服，三十出頭歲的她正是輕熟女的年紀，那樣的伴娘服襯托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而她那頭漂亮烏黑長髮因陽光的照射而顯得明亮。

──她真的是個很美的女孩子。

看着她，季穆妍由衷的想，當然，即使這樣，季穆妍仍然清楚，徐雅恩依舊是個擁有可怕的生活習慣以及三秒鐘就忘的極差記憶力，還有雖然當了媽卻懼怕小孩的神奇個性跟兼具生活白癡般的十項失能等，諸多讓人不敢恭維特質的可怕女人。

至少在她看起來是這樣沒錯。

「我覺得妳姊跟妳嫂嫂看起來很幸福。」

不可能告訴雅恩她剛剛的心思，說了難以想像接下來自己的下場，季穆妍佯裝無事的岔開了話題。

「對啊，我跟妳說過，她們是很辛苦才走到今天，看到她們現在這麽幸福，我超開心的。」

徐雅恩邊說，眼睛卻沒看着她，反而不時瞥向一旁的賓客席。

「不過我們得裝的像一點，我發現我爸一直往我們的方向看過來。」

徐雅恩用眼神示意要她看向賓客席那端不時往這看來，那哭得臉紅脖子粗、名為徐復偉的老者。這會，徐雅恩挽着她的手沿着季穆妍手臂的肌膚輕輕下移，身子也靠得季穆妍更近了一點，她小巧的臉蛋佯裝親密而輕貼在季穆妍的頸間，這距離季穆妍可以那般确實的感覺到她的體溫…

不知怎地，季穆妍覺得自己的心不由自主的跳快了些。

──怎麽了？

「妳專心點，我們要離場了啦。」

「喔、好。」

一回神，雅恩已經挽着她的手往身後的拱門走去，季穆妍佯裝鎮定地跟上了雅恩的步伐，只是這會，季穆妍一擡頭，便見面前那象徵誓言的純白拱門，想到現在身處荒謬局面的自己，而除了眼前的藍天白雲外，這一切都太不真實，種種景象，讓季穆妍不由得回想起導致這一切發生的那一天…

--------------

一個月前。

雖然看過許多電視連續劇，也時常觀看報紙的社會版跟BBS的八卦版，但「抓姦在床」這件事真的發生在自己頭上的時候，季穆妍還是有一秒的空白希望眼前所見都不是真的。

「…小妍，對不起，我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

淩亂不堪的床單、倉皇裹上被褥的男女、散落一地的衣服、幽暗不清的燈光…

這些景象再再的告訴季穆妍，眼前一切──都是真的。

「多久了？」

原來這就是發生這種事情時自己會說出口的臺詞，意識到這點，季穆妍心中一陣悲涼。

「沒多久，這是第一次而已…」

「你以為我會相信？」

見季穆妍神色悽楚，她的男朋友──葛仲伕忙亂的跳下了床，順手套上了褲子，就往她的身子抱去。

「穆妍，妳相信我，我的心裡只有妳一個人而已。」

──是嗎？

沒有推開葛仲伕，出于多年的情分，季穆妍遲疑了。

這會，她看向床上剛與葛仲伕交好的那名叫黃庭悅的女子，看見黃庭悅聽見葛仲伕口裡「愛的誓詞」并沒有反駁，只是看着季穆妍冷笑了一下，像是在嘲笑她的不理智，這個笑容，讓季穆妍從遲疑中清醒了起來。

──就算真的是第一次，有了一次、就會有下一次。

「我們到此為止吧。」果斷地說出了這句話，但胸口滿溢着的酸澀，已經讓季穆妍眼眶泛紅。

「不、小妍，妳聽我說…」

「不用了。」

抛下了葛仲伕，傷痛的心禁不起多留片刻的折磨，季穆妍拎起包包，她甩上門，果決地離開了兩人共居的家，這樣的她，一直等走到家裡附近的公車站牌，才發現自己忘了帶上鑰匙。

──是不打算回去了嗎？

明明自己才是正宮，碰上這種狀況卻顯得像是落荒而逃一樣，季穆妍嘆息，但她已經沒有回頭再面對這一切的勇氣，好在日常用品都可以暫時用錢買齊。

──行李就先留在那裏吧。

雖然想通了這點，心痛的淚水卻已撲簌簌的直落而下，惹來公車站旁幾個路人奇異的眼光。

她別過頭去，拿出手機撥打給這陌生城市裡她最親近的一個人。

「怎麽打來了？要約吃飯？我中午有空。還有，爸媽一直問妳什麽時候要發帖子？妳跟準姊夫不是過兩個月就要宴客了嗎？需要幫忙要說？」

聽見電話那頭自己的雙胞胎弟弟──季穆宇，雖是有些不耐，但那般親切的聲音，季穆妍崩潰了。

「我分手了，他噼腿。」

雖然短短七個字就将剛剛發生的事實概述而盡，但季穆妍的心痛卻不是認清的短短七個字就可以獲得平靜。

「妳來找我，我下午請半天假，我家見。」

應着季穆宇難得的溫柔聲音挂上了電話，看着眼前的公車站牌，見這裡并沒有會經過季穆宇家的公車，沒有再走遠去捷運站的心情，橫下心來，季穆妍決定奢侈點搭計程車，只是打開錢包，才發現裡面連一張鈔票都沒有。

她這才想起昨天葛仲伕嚷着手頭緊，所以拿了她的錢包去繳了這個月的房租。

──都被他花完了？明明裏頭還有幾萬塊的阿。

意識到了這件事，季穆妍連忙找了提款機想要領錢，只是她領完錢才想起，她的提款卡馀額的數字少的可憐。

──只剩不到一萬塊了。

想到上個月葛仲伕才跟她拿了幾十萬說是要付婚宴場地的訂金，不知道這筆錢還能不能退還，季穆妍有些頭疼，只是她沒想到，更讓她震驚的事實還在後頭。

「季小姐，我們查到妳之前的确有預訂我們飯店的婚宴場地，可是…我們并沒有收到妳說的訂金，而且這預定兩天前就退掉了。」電話那頭，服務人員邊翻簿子邊困惑的回應。

「不可能，我男朋友明明就說他拿去付了，妳可以在幫我查一下嗎？」

季穆妍焦急的說着，或許意識到她的緊張，服務人員把電話轉給了飯店經理。

「季小姐，我是這間飯店的經理，我很抱歉通知您，我們預定婚宴場地是到婚禮前一個月才需要付訂金，而我們現在也确實還沒有收到您的訂金，這邊的紀錄也顯示場地已經退了。季小姐，您有拿到任何的收據嗎？」

心一涼，季穆妍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于是她忍不住開了口。

「我了解了，另外，我想問你，你們預定婚宴場地的訂金是多少錢？」

「您的話，五十桌，只要先付七萬元就好。」

這數字顯然與葛仲伕口裡說的幾十萬天差地遠。

「謝謝。」

這通挂上電話時，季穆妍心寒已極，她知道自己踏入了一個騙局，而這個騙局來自于她身邊最信賴的人。

「姊，妳願意讓我說實話？」

一個小時候，坐在家裡的季穆宇，慢慢聽完面前的季穆妍一五一十地說完剛剛發生的事情，季穆宇的神色變得凝重。

「你說吧。」季穆妍應聲，等着季穆宇告訴她或許早就明白的事實。

「一直以來，雖然妳不要我告訴爸媽，但你們家裡的房租是妳付的、生活開銷也是妳付的，現在就連婚宴場地都被他取消了，還拿光了妳所有的積蓄…姊，我覺得葛仲伕其實只是想騙妳的錢，根本沒有想和妳結婚的意思。」

像是怕她打擊過大似的，季穆宇說的很緩。

「我知道。」

季穆妍神色木然的點點頭，而她的心早在理解這一切事實的時候，被葛仲伕的無情踐踏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