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小番外:直男林銘溪的青梅竹馬(下)
銘溪便孤身回家,醫院離家并不是很遠,走路也不過十來分鐘。安城的冬日早晨,不得不承認還是有點冷。她剛才穿得厚不厚?一個人走回家會不會冷?她本來就容易迷路出國了把自己弄丢了怎麽辦?銘溪走在路上邊走邊想着,然後忽然嘲笑自己一聲:林銘溪你可真是可笑!昨天拒絕她的人也是你現在關心她的人也是你?況且,她又不是一個人出國另一個人肯定照顧得比你要好。
林家和牽夏家分布在同樂路的兩側,相隔着兩戶人家相對而立,林家在較深處,所以每次從外面回來都會經過牽夏家,銘溪每次都會忍不住往裏面張望一眼,猜測着她會在做什麽。銘溪即使一直告誡自己不要做無意義的事情,但過往帶來的強大慣性還是引領着他重複着早已烙印在身體深處的張望。記得有一位歌手曾經說過,一首歌要唱到忘詞的境界才可以上臺,所謂忘詞,不是不記得詞,而是把詞賦予慣性,讓舌頭記住。唱完上一句詞,下一句詞就能不假思索地自然流露出來,達到這種境界才是。林銘溪覺得自己就是這樣,他用理智提醒自己不要往那裏看,但是眼睛根本不受指控。
但映入他眼簾的場景他怎麽都沒有想到——牽夏正靜悄悄地蹲在那裏,凍得耳朵都泛紅了。
“林銘溪!就當沒看見!就這麽決絕地走過去!這樣對你們兩個人都好!”沒有一句問候,也沒有一句感謝,他在心裏給自己默念着這樣的話,決然地收回眼神,目視前方,一言不發地走了過去。
牽夏也早就注意到他的身影,眼睛随着他的身影行走,慢慢站起身來,蹲久了腿還有些麻。看着他一句話也沒說,甚至連片刻的眼神都不曾停留,她覺得心中的城堡正在慢慢潰敗,那座他為她搭建起來的城堡。她站起來望着他的身影走過她,繼而漸行漸遠。
像是那三年的他們,也像是未來的他們。
“最後一次了!”林銘溪心裏驀然響起一個聲音,然後在這五個字的指引下義無反顧地轉身走到她身邊。
“我真是個瘋子!”但身體完全不受理性控制。
銘溪來到她身邊站定,眼神冷漠地看着她,不帶任何感情地說道:“又沒帶鑰匙?”
牽夏看着他折返回來站在她身邊,突然一陣鼻酸,天真不知世事的竹馬時光,被現實淹沒難以解釋的三年分別,重逢後的一起闖關和進步,都像電影畫面一般一幀一幀地回放在她的腦海。
“我腿麻了。”她哽咽着說道。
林銘溪聽到這句話,僅僅四個字,心裏面好不容易建設起來的堅定與原則轟然倒塌,看着她泛紅的耳垂和臉頰,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銘溪深深嘆了口氣,心裏想着:我怎麽一次次都摔倒在同一個地方。
然後他在她面前蹲下,伸出雙手,環住她的小腿,為她放松緊繃的肌肉。
“有沒有好一點?”銘溪問她。語氣不知何時褪去冷漠,開始不由自主的溫柔,他終究還是,放不下她。
“當初不告而別我也是被迫的,那個時候我好恨自己不是一個大人;後來我為了你選了理科,但我從來都沒有後悔過,因為每次你給我補習我都會覺得好值得;我喜歡南方,可我為了你去北川上了大學;可是,可是為什麽我們還是這樣的結局呢?”牽夏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把所有委屈一吐而出,她有些生氣的是,為什麽她犧牲了這麽多她們還是沒有在一起,為什麽四年的時間她都沒有等來那一句告白,為什麽在她鼓起勇氣的時候他讓她那麽難堪。
從小到大認識了十幾年,他不是第一次看她哭,但卻是第一次聽她說她的委屈。對啊,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是她在付出,而他卻像是一個懦夫,美其名曰是想在更好地時機向她表露心意,實際中就是內心的不自信在作祟。
或許是好不容易才盼來春節假期,鄰裏街坊或許是昨晚敘舊、玩樂到很晚今早起不來床,又或是單純地想抓住假期好好睡個懶覺,清晨的同樂街,悄然靜谧,沒有一個人來往。時光好像善良又精心地為他們清場,讓彼此和盤托出塵封許久早已落滿灰塵的往事。
安靜清冷的環境裏,牽夏控制不住流淌出來的哭聲,像是一記警鐘,重重地敲擊在林銘溪的心上。
“出國的事情怎麽不和我說?”林銘溪終于站起,迎上她的眼眸,輕聲問她。他在找答案,找到答案,然後安置勇氣。
“出國?什麽出國?”牽夏疑惑銘溪怎麽會知道這件事。
“還想瞞我?昨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我都聽周小米說了。你知道我為什麽生氣嗎?因為你對未來的規劃中從來就沒有我。不管是當年還是現在,我一直都是蒙在鼓裏最後才知道的那個人。”林銘溪說出內心所有的顧慮,他明白,這個結不解開,他們就無法往前走。
牽夏終于明白他的意思。因為大四畢業,他們像所有畢業生一樣,都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一直以來不管是學習,還是考大學報志願,還是生活中遇到什麽難題,她都習慣了向銘溪尋求意見和幫助。但這次,她想自己做努力和做決定,她想向他證明她已經長大了。
“我不像你成績那麽好可以直接保研,所以我一直在糾結畢業後要做什麽。我考了美術研究院,也看了很多國外院校的資料,是有打算出國學習的。但是......”牽夏低下頭想了一會兒才終于繼續說道:“你知道當初我為什麽不告而別嗎?因為,我的生父欠了很多債,但是我媽媽早就和他離婚了。但是他賭性不改,結果那些人不知道怎麽就找到了我媽媽,然後天天找我們要錢,然後我和媽媽就趕緊逃走了。後來我們才遇到現在的胡叔叔,然後生活才慢慢步入正軌。”
銘溪聽着她說的話,一時間如有一根魚刺哽咽在喉。當初離開的原因,他沒有想到竟然會是如此沉重,如此活生生又□□裸的現實。那三年裏她經歷了怎樣擔驚受怕的生活呢?重逢的時候她究竟鼓起了多大的勇氣呢?
“為什麽你什麽都不說?”銘溪低頭問她,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因為看到你的時候,我什麽煩惱,什麽不愉快都忘了啊。”她終于笑出聲來,銘溪被這份笑聲惹得一陣心酸,原來他在她心中一直占據着這麽重要的分量,但是他一直都視而不見。
“不過,去國外學藝術本來就是我做的選擇中的一種,但是出國并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尤其是藝術花費相當不菲的,雖然胡叔叔對我和媽媽都很好,我給我媽媽打電話的時候說起這件事他也說他會支持,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孩子不是,我覺得他沒有義務幫助我。出國那件事一直沒告訴你是因為那段時間你也一直在忙,我不想打擾你。最重要的是,我不想什麽事情都向你尋求幫助,我想告訴你我已經長大了,我也可以獨當一面,我也可以自己做決定了。”
銘溪內心洶湧成海,攬過她的手臂,穩穩地、深深地、狠狠地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聲呢喃:“不需要的,牽夏,你在我面前不需要長大的。”
牽夏閉上雙眼,放肆感受他的所有溫柔,這個擁抱,她等待了好多年。
“我年前已經接到美術研究院的複試通知了,我是不是很棒?”
銘溪溫柔撫摸着她的頭發,寵溺地回她:“當然,我家的牽夏肯定最棒。”
但是,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牽夏突然掙脫出銘溪的懷抱,有些任性又有些不甘跺跺腳然後蹲下,氣沖沖地看着銘溪質問道:“你怎麽現在才表白啊?過去的四年你都幹嘛去了!你知不知道我等得多辛苦!昨天你還當衆讓我難堪!”
銘溪看到這一幕,心裏不禁感嘆:這才是他熟悉的小女孩啊。然後銘溪順勢也陪着她半蹲下來,目光與她平行,把食指彎了彎輕輕滑過她的鼻翼,低笑了一聲才說道:“孟小姐,您長這麽好看我很有壓力的好不好,況且,你們班不是還有個叫王浩然的嗎,你們還經常一起去看畫展?看到你們侃侃而談,但我插不進去一句話,我也很生氣的好不好。體諒一下,做你男朋友也是需要勇氣的。”
牽夏聽到這個理由噗嗤地一聲笑出聲來,轉念一想終于明白昨天他為什麽那麽生氣了。
“哦,你是不是以為我要和他一起出國你才生氣的啊?”她記得有次在學校他倆碰面,聊到過出國的問題。其實,如何與異性相處,牽夏自然有分寸,并且從未逾越半步。
林銘溪的小心眼被識破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更何況這本來就是他沒有任何根據的猜測而已。他沒回答,站起身就要往家走去。
牽夏站起來屁颠屁颠地跑到他前面,伸出雙臂,像老鷹捉小雞裏面的老鷹一樣攔住他。
“林先生,知錯就改的話還是個好男朋友哦。”牽夏笑着挑釁他。
“媽,您怎麽起得這麽早。”銘溪看到媽媽從家門走出來。
牽夏突然收回手臂,直直愣住,內心:我剛剛做了什麽?我剛剛說了什麽?時光能不能倒帶啊?!
“我去醫院看看你爸,你姐是不是早就去了。诶,這不是牽夏嘛,怎麽起這麽早啊,好不容易放假還不多睡會兒?”
“阿姨好,新年快樂!早起早睡身體好嘛!”牽夏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臉已經紅的不像話了,銘溪看着在旁邊偷笑。
“新年快樂啊!對了,家裏有做好的早飯,正好和銘溪一起吃吧,他總是不好好吃早飯,你幫我監督監督他。”
“阿姨,不用了,我就不打擾......”
“打擾什麽,正好習慣一下。阿姨先走了。”然後林媽就潇灑離去,留下牽夏一臉懵:習慣什麽?我剛說的話林阿姨是不是都聽到了?好囧啊......
銘溪在旁邊早就笑得樂不可支。
“你還笑?!剛阿姨到底什麽意思啊?”
銘溪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地回答她:“我媽的意思,就是她對她未來的兒媳婦很滿意。”說完伸出右手牽住她,垂眸對她說:“走吧,孟小姐,提前習慣一下。”
太陽升起,街裏又熱鬧起來,兩個人的早餐,靜谧安好。
最重要的是,冰釋前嫌,他們終于攜手迎來彼此的春天。
從此,冰消雪融,柳暗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