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竹馬
三月初,立海大例行的校內挑戰賽開始了,這是春假到來前的最後一次練習賽,等春假結束後就是全面備戰全國大賽的時候了,所有正選資格都将在這次校內挑戰賽中重新檢驗。
“所有入部超過三個月的正式部員都可以報名參加這次校內挑戰賽,所有正選默認參加小組賽,原則上只有小組賽前兩名可以獲得正選資格。”三巨頭站在最前方檢視着所有部員,柳念完所有比賽細則後,幸村向前走了一步。
土黃色的正選外套在他身後飄揚,幸村猛地摘掉身上的外套向上一扔,短短一句話擲地有聲:“想要這件正選制服嗎?”
“是!!”臺下應聲洶湧。
“那就親自來奪。”幸村微微揚起下巴,穩穩接住掉落的外套,他的目光逡巡在每一位部員臉上,“聽懂了嗎!”
“是!!!”應聲更加洪亮。
“立海大,強者為尊,想要成為正選,甚至想要成為部長,這個位子,我等你們親手來拿。”幸村重新披上外套,轉身,“常勝立海大!”
“常勝立海大!常勝立海大!!……”
每個立海大部員的眼睛都明亮得有如星輝。
“這次的報名人數應該是有史以來最多的一次了,看來不僅是我們,”幸村看着報名名單低頭淺笑,“所有人都對立海大三連霸帶有野心。”
“不過這樣真的好嗎,精市?”柳舉着手中的分組名單有些微妙地看着幸村。
幸村擡起臉,歪頭一臉無辜地看着柳:“有什麽不好的嗎?”
柳嘆了口氣:“我還以為是你一直保持着王不見王的默契不和弦一郎正面對決呢。”
“或許吧。”幸村笑,目光掃向遠方,“不過這可是抽簽決定的呢,我也不過,是遵從命運的安排罷了。”
“随你吧。”柳勾起唇角,“你總有你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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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你。”
幸村沒有回頭,因而沒有看到身後柳的目光有多麽深沉,深沉得,不像個十四歲少年。
正式分組名單才剛剛張貼出來,就掀起了軒然大波。
“這是!”
“幸村部長和真田副部長啊!”有人驚呼,“我還以為他們一輩子也不可能對上呢,這可真是世紀之戰啊。”
“不過跟他們分到一組就倒黴了,原則上可是只取前兩名呢,看來這一組是突圍無望了,這名單簡直是赤|裸裸的內定!”
看到分組情況,嘆息者有,驚喜者也有,究竟結局如何,也就只能到賽場上才能見分曉了。
仁王左右轉了轉腦袋,活動了下筋骨,帶着一絲狐貍似的狡詐笑容看着他的對手:“誰讓你把我當成軟柿子捏了呢?欺詐師,可是最不能相信的呢。”
柳生扶了扶眼鏡,轉了轉手腕從隔壁場走了過來,兩人相遇的同時默契地擊了個掌。
“看來這一組的出線形勢很明了了。”幸村笑眯眯地看着旁邊的竹馬。
真田壓了壓帽子,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個“嗯”字,然後轉身向一號場走去。
剛剛結束完自己比賽的柳走到幸村身邊:“看來沒有出現什麽出人意料的反轉劇情呢,經過冬假的合宿,所有正選的實力都多少提升了一些,潛力超過切原的新生還沒有出現,不過确實有幾個不錯的苗子,之後可以作為準正選加入正選的訓練計劃裏。”
“嗯,就交給你了,蓮二。”幸村笑着背起球袋轉身走進一號球場。
柳看着幸村的背影,心中轉過許多念頭。
一號場的出線正如賽前預測的一樣,幸村和真田一往無前地擊倒了所有對手,說得直接點,這裏最大的懸念不是出線而是這兩人之間的勝負。
比賽還沒開始,一號場就被一種沉重的氣氛籠罩。
所有正選都提前結束了比賽彙集到一號場。
“我還以為這輩子沒辦法見到這兩人站在對場呢。”丸井坐在欄杆上晃了晃腿,表情有一絲興奮。
切原摸了摸鼻子:“還真是令人期待呢,不知道是誰會贏呢。”
“雖然大家都默認幸村的實力要高過真田,不過我一直沒有親眼見識過他們的對決,對這一點,我不是那麽确定呢。”柳生端正地坐在一旁,看起來其餘人冷靜多了。
比起正選們更加興奮的自然是普通部員,更有許多聞風而來想要圍觀的同學。
久慕幸村的盛名,更有“國中界第一人”,“神之子”的華麗稱號,但幾乎沒有人見過幸村真正的實力,當這股力量完全釋放,究竟會有多麽可怕,所有人都期待着。
更有完全崇拜幸村的人根本沒考慮幸村失敗的可能,他們純粹就想瞻仰一下幸村的風華。
稍微理智一點的圍觀群衆則帶着一絲期待和一絲顧慮,期待一場精彩的比賽,顧慮比賽結果會對兩人感情造成裂痕…
但不管場外的人多麽心潮澎湃,場內的人,其實是出乎意料的平靜的。
幸村和真田從五歲開始在一起學習網球,交戰超過三百次,幸村無一敗績。
手冢或許是真田最想與之一戰的對手,但幸村精市,絕對是他橫跨十年的陰霾。
“已經是第幾次和你站在對面,我都快記不清了呢。”幸村笑了笑,伸出一只手。
真田猶豫了半晌,還是握住。
“全力以赴吧,幸村。”真田這樣說,被帽檐擋在陰影中的一雙眼眸堅毅銳利,他的身姿挺拔,沒有一絲動搖。
幸村微微動容,他的嘴唇嗫嚅了幾下,最終一句話也沒有說。
比賽開場。
幸村發球。
真田全神貫注,不敢有一絲松懈。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幸村溫柔假象下深不可測的實力。超過十年的友誼讓他比任何人都要接近那個球場上的幸村,一個微妙的眼神,一個不經意的小動作,完全無法逃過真田的眼睛。
真田知道幸村沒有弱點,但他絕不相信幸村沒有弱點。
——松懈的那一秒,就是真田尖刀出鞘的瞬間。
幸村的動作幹淨利落,他不像丸井這樣的技術型選手,總會有意無意做些拖泥帶水的動作,炫技基本上是本能的反應。他沒有所謂的必殺技,但他能回擊所有的必殺技。
看起來纖細的身體,耐力在全部正選中卻是上流,看起來脆弱的手腕,但沒有人能打出他無法回擊的重量扣殺。
這幅身體,年輕,精力充沛。
沒有傷病。
——這是真真正正的,造物主的恩賜。
幸村握緊拳頭,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手腕上。莫名的熱流在身體中翻湧,一種奇妙的興|奮感自下而上快要噴湧而出,快要将他吞沒。
這是遇到強者的本能反應嗎?
幸村不太确定,似乎有一些微妙的不同。
“精市……”看着場上那樣光芒萬丈的幸村,柳無意識地吐出了他的名字,輕得幾不可聞,最終化在風中。
場邊的人似乎連呼吸都忘了,屏息凝聚在這場精彩紛呈的比賽上,不忍心錯過任何一秒。
幸村正如他宣告的那般,強勢地橫掃天下,真田的絕招被他一一化解。
“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所有絕招了,弦一郎。”幸村這樣說着,手中的動作沒有任何遲疑,“有我這樣的對手,你痛苦嗎?”
十年……
多麽漫長的時間,真田已記不住第一次和幸村對戰的細節,只記得賽後那排山倒海湧來的挫敗感。
他從來沒有勝過。
哪怕一次。
這幾乎成為了他揮之不去的陰霾。
每一次和幸村再一次面對面站在球場兩端,他都會再一次體會那種痛苦無助。
真田家沒有懦夫,真田弦一郎更不會成為懦夫。
但那痛苦如影随形,有如附骨之疽。
所以他們默契地回避着彼此。
“為什麽要和弦一郎對決?”幸村的腦中回想着柳對自己的質問。
他的目光定格在對面那個氣喘籲籲的男人臉上。
那雙眼睛,已有些黯淡。
有些人是一輩子都無法邁過去的心結,想要逃脫,卻只會越結越緊。幸村曾以為回避是對真田最好的保護,保護他不受傷害。
但其實這樣的溫柔只是一瓶毒藥,讓外表看上去光鮮,內裏卻悄然腐朽。
真田弦一郎注定是一個武士。
武士道的精神不在退縮,在奮進。
當寶劍入鞘,結局只能是鏽化。
“在你退縮的那一秒。”
“劍——已經鏽了。”
真田瞪大眼睛看着對面的幸村,那一瞬間排山倒海湧上來的窒息感将他拖入深淵,眼前一片黑暗。
“真田怎麽了?”丸井皺起眉頭,跳到地上,扒着圍欄想看得更清楚些。
“這樣的失誤不像是他能夠犯的。”柳生推了推眼鏡,眼底不見波瀾。
“這麽大的出汗量一點也不正常!”切原驚呼。
聞言柳皺了皺眉頭,看起來有些心煩“難道是那個……”
“什麽東西?”所有人異口同聲。
柳自知失言,但也無法隐瞞:“最近精市經常做噩夢,他告訴我他常常夢到一些醫院、手術室之類的場景,醒來之後總是一身冷汗,然後莫名有一種恐懼。”
“總感覺是什麽不好的預兆。”仁王略信一些占蔔,聽到這裏免不了猜想。
“之後他說自己掌握了一門新的絕招。”柳繼續說道,“那是他在噩夢之後産生的靈感,讓人在極致的壓力中失去無感,先是視覺,然後是聽覺,嗅覺……最後在恐慌中淪陷。”
“這樣的絕招……”丸井皺起眉頭。
所有人看向場內,同時産生了疑問:幸村為什麽會用這樣的絕招對付真田?
眼前已是一片黑暗。
視覺、聽覺一一消失。
真田仿佛被關在一個緊閉的盒子裏,連出聲也不能。
然後幸村出現在他的面前,從小到大對決的場景一一閃現。
那個神采飛揚的少年……
真田想伸出手,卻徒勞地放下。
他的心已經迷失了。
“告訴我你的名字是什麽?”這聲音無端地熟悉。
“真田弦一郎。”真田不知自己為什麽會順從地回應。
“你在這裏做什麽?”
“我在這裏……我在這裏……”真田努力回想,卻只覺得頭疼欲裂。
然後腦中閃過一個畫面,幸村和他在中場握手。
“全力以赴吧,幸村。”他聽到自己這麽說。
“我在比賽。”
那個聲音笑了笑:“還在這裏做什麽,你該在賽場上。”
真田猛地一震,眼神漸漸恢複身材。
幸村微微一笑。
這一次,真田沒有絲毫動搖,他的意志堅韌勝過鋼鐵,他的動作刻板有如教科書。
有什麽可懼怕的呢?
難道不是早就知道幸村的強大了嗎?
只有這樣——
真田握緊球拍,義無反顧地揮拍回擊,銳不可擋。
能和這樣的強者對決,是我的幸運啊!
能有阻擋在我前面的高山峻嶺,能有我終其一生或許只能仰望的對手相伴,這條道路,才不會那麽孤單啊。
網球,難道不是這樣有趣的東西麽。
帽檐下真田的嘴角微微上揚。
“無我境界!!”丸井和仁王異口同聲。
“在這樣的壓力下竟然還能領悟無我境界麽?”柳生輕笑,然後猛地反應過來,“不,真田還有意識,他在掌握着無我境界!”
“原來如此。”柳忍不出露出了笑容。
你永遠都是這樣溫柔呢,精市。
一局終了。
“這是一場很精彩的比賽。”幸村伸出手。
真田默默地盯着他看了幾秒鐘,然後果決地伸出手:“下一次,我一定會打敗你。”
“我期待着。”幸村終于露出笑臉。
作者有話要說: 熱力全開的一章,我自己寫得相當振奮~☆、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