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什麽啊!」玉引揶揄了句真不會說話,走到他面前揮手讓下人退下,一撩上襖露出裙頭,「你看,這是懷明婧之前的裙子,現下剛勉強系上。真說不上瘦走形,也就是剛瘦下來。」

是這樣嗎?

孟君淮皺着眉頭看了半天,怎麽看都覺得她還是瘦過頭了。她懷明婧之前真的比現在還瘦嗎?他怎麽沒覺得?

倆人為這個小吵了一架,孟君淮說你別為了瘦扯謊诓我,這裙子怎麽看都是新做的。

玉引被他怼得瞪眼,一捏腰上的肉:「我哪兒诓你了?你看!這能留着嗎?」

「你先前肯定沒現在瘦。」孟君淮冷着臉挑眉。

玉引氣消:「要不你讓人查查檔,看這裙子什麽時候做的?」

「我不跟你較勁。」孟君淮回過身不再理她了。

玉引:「……」

不講理!她也不理他了!

倆人就賭着氣互不理睬起來,早膳時罕見的安寂弄得幾個孩子都詫異,也跟着一起安寂。

可他們又恰好有點事要說,目光遞過來傳過去,都想讓別人先開口。

玉引擡頭夾鹹菜的時候,看見和婧在擠眉弄眼,就一皺眉:「和婧?」

「啊……」和婧表情僵住,玉引問她有事啊?她滞了會兒,「那個……」

她不停地偷眼看其他幾個,他們都連連點頭鼓勵她說。

和婧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個……今天是阿祚阿佑生辰,別讓他們念書了呗?」

「……」幾個孩子齊刷刷地翻了個白眼。

大家想的都一樣:這還用你說嗎?今天本來也不用念書啊!

玉引目光從她面上挪開,略帶威脅:「夕珍夕瑤?」

倆姑娘互相拱對方胳膊。

「有話直說。」玉引擱下筷子,「誰又犯錯了?你們三個平常都很乖,偶爾有點錯,我不怪你們。」

「不、不是……」夕珍的小臉一陣紅一陣白,被玉引注視了半天,才低下頭別扭道,「我娘給您寫了封信。」

嗯?這個稀奇。

夕珍到王府裏幾年了,她父母都沒直接給府裏寫過信,玉引知道這多半是因為地位差着,也不刻意示意什麽。突然寫來這麽一封,她還真猜不着是什麽。

夕珍的臉色看上去十分窘迫,又躊躇了會兒,才從袖子裏抽出信呈給玉引。

玉引拆開看,孟君淮擡眼一睃,湊過來看。

玉引下意識地一避,孟君淮伸手一攬她的腰,啧嘴:「別生氣了,我的錯行不行?」

「……」玉引斜眼瞅瞅他。對哦,他們剛才在賭氣來着?

讓這事兒一打岔她都給忘了。

不過再回想一下,其實也沒什麽可賭氣的。剛才嘛……可能他們倆都起床氣沒過,有點成心找茬。

她就順勢倚到了他懷裏一起看信,幾個孩子立刻悶頭吃飯,眉目間都寫着:非禮勿視。

信裏所寫的,大致就是夕珍今年十二,夫家可以提前挑着了。如若玉引他們有人選,就交給他們;如果沒有,家裏就為夕珍向當地的大戶人家提親。

言辭很客氣,隐隐透着點希望夕珍能嫁到京裏的期盼,又小心翼翼地沒敢有半點逼迫。

玉引讀罷看向孟君淮:「你看呢?」

孟君淮則看向夕珍:「夕珍怎麽想?」

「我……我聽姑父姑母的。」夕珍低着頭,默了會兒又嗫嚅道,「其實我覺得……也不用着急,再陪郡主幾年也行的。」

這意思,至少是想留在京裏。

孟君淮就從玉引手裏拿走了那封信,交給楊恩祿收好,道:「回頭我在京裏看看有沒有年紀相當的公子。這上頭有夕珍的八字,我先收着。」

如此,府裏一下子有了兩個要談婚論嫁的女孩子,加上夕瑤也就比和婧小一歲,嫁人這個話題似乎一下被擺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玉引免不了要跟謝繼清提一提夕瑤的事,然則謝繼清的回答卻是:「急什麽啊,我巴不得留她到三四十。」

玉引:「……」

其實她也想和婧一直陪在身邊,只不過這也就是想想,婚嫁的事一點都不能耽擱。這讓她頓時有一種時過境遷的感慨,再度覺得真是一眨眼的工夫孩子就長大了,再一眨眼,他們就要各自成家。

懷着這種心情,當晚,她把明婧抱過來放在榻上看了半天。

明婧軟軟的、小小的,依舊處于大多數時候都在睡覺的狀态。不過被她看了一會兒之後她剛好醒來,母女倆就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

孟君淮沐浴之後進屋就看到這麽個溫馨的場景,笑着翻上榻,看看明婧又瞧瞧玉引:「大晚上的都這麽精神?快睡吧。」

「嗯……」玉引抿唇嘆氣,碰碰明婧的小臉兒,「你說人要是能活個千八百年的多好?咱就能在一起待好久。」

「嗯?」孟君淮沒明白她怎麽突然說起這個,一愣,她搖搖頭躺平:「沒事,我就是這幾天讓和婧夕珍她們弄得……總有點愁。」

總覺得離別在許多時候來得太近太快太突然,讓人再有防備,也沒防備。

「行了,別愁。」孟君淮也躺下,把母女兩個一起攬住,「千八百年是不可能,但有生之年,我能陪你一天就絕不離開。」

玉引笑笑,看明婧吧唧吧唧嘴又打哈欠,便拍拍她哄她再睡。

「爺。」楊恩祿出現在門口,略一躬身,輕手輕腳地走進屋。

孟君淮看過去,玉引也扭頭看他,楊恩祿壓音道:「宮裏傳話,說讓禦醫趕緊回去。下奴看人來得及,就先讓禦醫走了,來跟您回個話。」

玉引有孕時皇帝原賜了個禦醫,後來這禦醫則是明婧生下來後皇後差過來的。這算是個恩典,因為小孩子剛出生的頭幾個月總是容易出事,有個禦醫盯着更穩妥些。

現下這麽突然傳回去,讓孟君淮心裏一緊:「皇兄欠安?」

「爺您放心,皇上無恙。」楊恩祿低垂着頭,回道,「是皇長子身體欠安。」

皇長子今年十五,半大不小的年紀,突然生個病也很正常。彼時誰也沒往心裏去,更是誰都沒想到,這麽一病就斷斷續續地病到了過年。

行十二的昌親王妃祝氏來跟玉引走動時說起這事,直搖頭:「皇後娘娘愁得頭發都泛白了,禦醫也診不出個病因。聽說沒事時什麽都瞧不出來,一犯病……說暈就暈過去了,半點征兆都沒有。」

「這怎麽辦?」玉引聽得眉頭緊鎖,「禦醫都沒法子,可這病也不能随便拖着。」

「唉,只能慢慢瞧。」祝氏嘆氣,「倒好在,皇長子是小輩,為太上皇守孝也就一年。這馬上就到了時候,該怎麽補都能補起來了,大約會好些。」

玉引聽得一訝,這才知道皇長子生病的這些時日都還在守孝吃齋。

但仔細想想,大抵也只能如此。皇上可以下旨讓宗親府上的孩子們該怎麽吃怎麽吃,那叫恩典、那叫體恤、那叫君臣和睦,但他自己不行。那本來就是個滿朝都盯着的位子,他收拾東西兩廠牽扯了那麽多,又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想挑他的錯的人會更多。

何況他還是突然被太上皇「禪位」的。篡權的說法一直沒鬧大,但也從來沒徹底斷過,各府都聽過幾次這樣的風聲,此時在讓人抓住「不孝」的話柄,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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