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祝您觀影愉快
淩希知道自己在被羞辱，在被瞧不起，可是他沒資格反駁，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周晨望的擔心也并非毫無道理，雖然他知道自己沒有亂來，但這種事沒必要和周晨望解釋過多。
既然他要自己去檢查身體，那就去，就當是入職前的體檢。
兩人氣氛古怪食不知味地吃完晚飯，接下來的行程是電影院。周晨望開着那輛淩希見過的卡宴，淩希下意識準備拉開後座車門，周晨望蜷起手指敲了敲車身，面無表情提醒他，“我的女朋友們從來不會坐在後座。”
淩希沒有說話，拉開了副駕駛坐進去，車子裏面很整潔，似乎還彌漫着一股香味，像是檀香又帶着隐約的香煙味兒，淩希系上安全帶，下一秒，車子就沖出去老遠。
周晨望開車很猛，淩希稍微有些緊張地抓着安全帶，車上放着一個搖滾樂隊的歌，太吵，淩希不喜歡，可他沒權利說話。
密閉的空間裏，所有的一切都是屬于周晨望的。
車子開到周氏集團旗下的一個大型商場，晚上八點多，正是商場熱鬧的時候，電影院更不用多說，現在年輕人大多是在網絡上買票的，自助取票機前排着長長的隊，人工售票窗口人也不少。
周晨望根本不用考慮這些，他直接打了個電話，便有經理模樣的人出來親自為他服務，畢恭畢敬地問他想看什麽電影，需不需要包場。
周晨望顯然心不在焉，擺擺手，“不用包場了，就最近的場次買兩張票。”
經理還在興致勃勃地介紹，“最近有個優秀電影展播，之前獲獎的作品都複映了，不如好好挑個喜歡的？一個小時後有漫威的電影，您可以先去逛逛，我給您……和朋友安排好。”說着還用眼神不斷地瞟向淩希，淩希對他露出個禮貌的微笑，心中卻開始為他點蠟。
果然，周晨望拉下臉來，“我說最近的場次，你聽不懂？”
“明白，這就去安排，十分鐘後的《我不是藥神》，3號廳，祝您觀影愉快。”淩希看到經理頭上的冷汗都冒出來了。
兩人沒有等幾分鐘就入場了，竟還是個情侶座，座位上早已擺好了可樂和爆米花，淩希忍不住窺一眼周晨望的臉色，心裏已經為那個經理豎起了一道墓碑。
雖然才見過幾面，淩希已經把周晨望的性格摸了個大概，他從小嬌生慣養，又生活在破碎的家庭裏，所以脾氣非常差，一言不合就會甩臉子，二十幾歲的男生，任性又叛逆。
場館的燈很快黑了，淩希的思緒才轉到眼前的大屏幕上，從小到大，他進電影院的次數屈指可數，多數時候都是每周五在學校禮堂混一部免費的影片解饞。
今天放的電影雖說是優秀電影複映，但是淩希之前沒看過，這是他第一次看，電影播放三分之一，淩希就覺得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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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裏面的一句臺詞，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病，窮病。一下子就讓他想到了自己和外婆，若不是他從小家境貧寒，外婆也不至于這麽勞累，若不是他沒有積蓄，外婆的病也不會拖這麽久，若不是……他也不至于去做那樣的事。
電影一針見血地将他們這類人心底最難堪無奈的痛楚揭露出來，沒有錢，連生病都是一種奢侈。
漆黑的放映廳裏，只有大屏幕亮着光，後排隐約傳來女孩子的抽泣聲，淩希緊緊捏着座椅扶手，看着電影裏閃過的一幕又一幕。所有的情緒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宣洩口，他哭的洶湧，淚流了滿臉，卻一點聲音也沒出，周晨望遠遠靠在座椅另一邊，并沒有注意到他這邊的動靜。
等電影放完，燈重新亮起來的時候，淩希臉上的眼淚早已不見蹤跡，只眼眶還紅着。周晨望不經意看過來，愣了半秒，小聲嘀咕，“就是個電影，你至于嗎？”
淩希沒有說話，拿着并未動過的可樂跟在周晨望身後往外走，等電梯的時候，周晨望一口吸幹淨杯子裏的可樂，将杯子丢進旁邊的垃圾桶，淩希看着他，這才開了口，“周晨望，你大概永遠也看不懂這樣的電影。”
周晨望轉過頭看他，想要回嘴，但是見淩希有些紅腫的雙眼，最終反駁的話語在嘴裏轉了個圈，又被他咽了回去。
約會就這樣不鹹不淡地結束，周晨望将淩希送回家，連聲告別都沒有直接走了。
淩希躺在出租屋裏狹窄的沙發上，明明什麽事都沒做，他卻覺得累極了，打電話問了護工外婆的情況，聽說老人家沒有特殊情況，才窩在沙發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兩人約會的照片就爆出來了，更有周氏集團董事長秘書默認二人關系，“不經意”透露出好事将近的消息。
去醫院的公交車上，淩希看着新聞，無奈苦笑，現在他總算明白了，如今的社會寧願信鬼也不要信娛樂媒體那張嘴，說的比真的還真。
給外婆送完飯，淩希抽空去體檢科做了個全身體檢，他兩年沒做體檢了，身體還算不錯，只是血糖有點低，還有點營養不良，體檢醫生拿着他的報告，無語地說像他這個年紀還營養不良的男人，着實少見。
淩希之前存了周晨望的電話，他打電話把周晨望約在醫院，将自己的體檢報告交給他，什麽話也沒說。
周晨望或許是後知後覺自己有些過分，象征性地翻了兩下報告，問淩希，“體檢多少錢？”
淩希說：“不用了，入職前的體檢公司一般是不報銷的。”
周晨望一愣，皺着眉說：“那是小公司，周氏集團旗下的企業，從不讓員工自費。”
他既然這樣說了，淩希也不矯情，從口袋掏出一張收據，“兩千三。”
“微信掃一下，我轉賬給你。”周晨望掏出手機。
淩希想着既然都要生活在一起了，加個好友以後也方便，于是點開微信二維碼，可是他的手機太舊，反應很慢，屏幕轉了十秒鐘才轉出來，周晨望啧了一聲，加了好友後當場把錢轉了過來，他轉了三千。
淩希沒問為什麽，大約在這種公子哥的世界裏，沒有四舍，只有五入。淩希留了兩千三在微信零錢，多出來的七百塊轉到了一張空卡上。
周晨望走之前對淩希交代，“後天上午十點去挑禮服，你是自己去還是我來接你？”
“你把地址發給我，我自己去。”淩希忙說。
周晨望比了個OK的手勢，一腳油門駛離了醫院大門。
淩希嘆着氣，一轉身看到了拎着水果站在不遠處，不知道看了多久的邱洛，他的眼睛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小跑着沖過來看着汽車尾氣，興奮地問淩希，“那就是你的結婚對象？我的媽呀，這麽帥！”
淩希無奈笑笑，沒有說話，邱洛勾着他的手臂，“淩希你真的好有福氣啊，未婚夫又有錢，長得又帥，我真是羨慕死了。”
淩希非常想學着電視劇裏來一句，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可他始終還是沒說，邱洛小孩兒脾氣，又是個顏狗，見着好看的人就挪不動步子。淩希不想再跟他讨論周晨望，看着他手中的水果轉移話題，“不是說今天要跟朋友去外地玩嗎，怎麽還過來了？”
邱洛癟癟嘴，“被放鴿子了。”說着挽着淩希的胳膊又緊了幾分，頗有些讨好地問，“淩希，你的結婚典禮，能邀請我去嗎？”
淩希并不确定自己有沒有邀請朋友的資格，只能含糊其辭地回答他，“如果有機會的話，肯定會邀請你的。”
“我就知道淩希最好啦！”邱洛高興地原地轉了個圈，就要撲上來親淩希的臉，被淩希按着腦袋怼了回去。
到了挑選禮服當天，淩希特意起了個早，先去醫院陪外婆，等快到時間後再從醫院門口直接坐公交車過去。快九點的時候，淩希正要出發，忽然收到了周晨望的微信，問他現在在哪兒。
淩希不解其意，猶豫回到：[在醫院。]
周晨望：[在那等着 我現在過來接你.]
淩希忙打字道：[不用了，醫院門口有直達車，很方便。]
周晨望卻沒給他回絕的機會，[我二十分鐘後到.]
淩希無奈，只能安靜等着，心裏捉摸着周晨望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
二十分鐘後，周晨望的車準時出現在醫院門口，淩希這次很自覺拉開副駕駛坐進去，剛坐下便說：“不是說好了我自己過去嗎？”
他話音剛落，突然從後座撲過來一個人，尖細地嗓子大叫一聲：“嫂子！！！”
這一聲，差點沒把淩希心髒病吓出來，安全帶扣都扣歪了。他驚恐回頭，面前出現一張放大的臉，眉眼和周晨望有幾分相似，化着精致的妝容，梳着一個俏皮的丸子頭，正朝他笑得兩眼彎彎。
淩希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自己受到驚吓的心緒，周晨望在一旁介紹，“這是我雙胞胎妹妹，周晨悅，滿世界野了好幾個月，不知道從哪兒聽說我要結婚了，昨天晚上突然回家的，見我們今天要去挑禮服，死活要跟着一起來。”
淩希忙朝着小姑娘點頭致意，“你好。”
周晨悅眨巴着眼睛認真打量了淩希一遍，感嘆道：“怪不得我哥火急火燎要結婚，原來找了個這麽好看的嫂子！還想瞞着我，臭二哥！”
淩希賠笑着，用眼神示意周晨望，周晨望遞過來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淩希沒摸透什麽意思，但他不敢輕舉妄動，耐着性子跟周晨悅寒暄。
好在周晨望開車快，很快到了禮服店，趁着停車的功夫，周晨望給淩希發了個微信：[我妹嘴上沒把門 假結婚的事要是讓她知道 過一天全世界就都知道了 不能告訴她.]
淩希剛看完微信，晨悅就朝他跑過來了，吓得淩希趕緊鎖屏，晨悅對着他“咔嚓”拍了一張照，淩希大驚失色，忙問：“晨悅，你這是？”
“我把嫂子的美顏盛世發給我姐妹兒看看，炫耀一下，嘿嘿。”說話間，淩希看到晨悅已經把照片發到了一個微信群裏。
他總算明白了周晨望的話，确實不能告訴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