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看什麽看

雨下了三天,終于晴了。

秋高氣爽,豔陽高照,空氣裏帶着一絲濕潤的清爽味道。

恒昱祺站在自己的馬旁邊,等着小秀才重之瀾跟崔叔崔嬸告別。

“我那邊如果安頓好了,就來接你們過去。”重濤道。

“我們在這裏過的挺好的,就不過去了,如果……如果少爺您平安,就托人帶個信兒回來。”崔叔沉聲道,他又走到恒昱祺身邊,深深的行了個大禮,“我家少爺就托付給唐公子了,若是那邊出了什麽事,還望唐公子能找人把少爺送回來。”

“崔叔放心。”恒昱祺連忙伸手把人扶起來,柔聲道:“我是不會讓之瀾吃虧的。”

“謝謝唐公子,謝謝……”崔叔讷讷的說着,看着重濤的眼裏有些淚花浮動。

重濤知道崔叔和崔嬸是真心的對自己好,他盡可能的安撫道:“崔叔,我總不能一直呆在這裏,唐公子也說過了,讀萬卷書不如行千裏路,我出去多走走,興許再回來就考中了,您不要擔心。”

崔叔重重的嘆氣道:“我就是怕那家那個女人……算了,若是覺得情況不好,少爺您就回來,反正也沒有多遠。回來之後安心讀書就是。”

告別了崔叔崔嬸,重濤被唐八帶上馬,一行人絕塵而去。

因為剛下完雨,道路泥濘,走的十分艱苦。

恒昱祺他們也不敢放開讓馬奔馳,只能小跑的前進,一直到天擦黑了才遠遠看見客棧高挑的酒望在風中飄搖。

重濤在馬背上颠了一天,下來後苦不堪言。他原本是會騎馬的,只不顧這個身體實在太過虛弱,別說之前會騎馬,就算會上天如今也被拖累了。

他拖着腳步進了客棧,又在別人戲谑的目光裏被小二兒扶着進了房間,然後忙不疊的撲在床上,岔開兩腿查看。

恒昱祺随後進來,進門就驚呆的看着小秀才正在自己扒褲子,兩條腿開的像個蛤蟆,“之瀾,你,你這是做什麽?”

重濤嘆了口氣,把那條沾了血的褲子丢到一旁,然後從自己的包裹裏翻金瘡藥,“騎馬,磨破了。”

恒昱祺哭笑不得,在自己懷裏掏出好的金瘡藥丢過去,“你怎麽這麽嬌氣。”說着,眼神還不住的往破的地方看,順帶看兩眼還在沉寂的小東西。

古代的褲子大多挂空檔,褲子脫了就得光着,連個遮擋都沒有。

重濤接過那個瓶兒打開蓋子,嗅到一股清涼的氣味,然後往掌心倒了倒,倒出一些綠色的粉末。他剛要往自己傷口上撒,突然察覺到兩束熱辣辣的目光。他掃了他一眼道:“看到你滿意的了嗎?”這人的眼神簡直令人無法忽略,太有侵略性了,就這麽肆無忌憚,也不知道有什麽好看。

恒昱祺失笑出聲,反而落落大方的走到他面前道:“要不要幫忙?”

“不用。”地方實在是太私密,不太好讓人幫。

這藥果然好用,撒上去之後就覺得涼絲絲的,傷口也不痛了。只是其他地方還是酸脹,估計一覺起來會酸脹的更加明顯。

久不運動的下場就是這麽慘,重濤決定等安頓下來,就好好的鍛煉一下。不過……

“無忌公子,你給我吃的那個藥,叫什麽冰玉丸的,能祛毒嗎?”他問道。

恒昱祺神色一凜,“你中毒了?不……你知道自己中毒了?”

重濤彎了彎唇角,“你們也知道了?”

恒昱祺點頭道:“小八告訴我的,冰玉丸雖然是神藥,能祛瘀活血,在排毒上也有一定功效。只不過你體內至少積累了兩年的毒,不是吃一丸藥就能痊愈的。等到了縣城便讓小八重新給你寫個方子,吃上一年半載就能好轉。”

“要吃這麽久?”上完了藥,重濤随意的拉了被子蓋在腿上,就算不介意也不好光着跟人說話。

恒昱祺笑道:“你中的毒……有點兒不一般,總之還是需要多養養才好。”

這種毒吃長久了冰玉丸都不能控住,更別說喝藥祛毒了,怕是命都能逐漸消磨掉,喝一年半載能把子嗣喝回來已經很不錯了。

重濤沒問是什麽毒,問了也沒用。他哦了聲便在包袱裏找出替換的褲子想要穿。

“別穿了。”恒昱祺按按他的手,“一會兒小二兒端來晚飯,你就在床上吃吧,吃飽了休息,明天好早點上路。”

重濤想了想,覺得這樣也行,他颠了一天确實已經很累了。

“你怎麽還不走?”他突然問道。

恒昱祺啧了聲道:“本公子住這裏,為什麽走?”

看到重濤瞪大的眼睛,他忍不住笑出來,“就這麽想趕我走?可惜這裏只有這麽一間上房,若是你想去跟那些路人擠通鋪,本公子也沒有意見。”

這裏說是個客棧,其實就是個大車店。供來往的行腳商人路過的客旅歇腳用的。只有一間上房,兩間偏房,剩下都是通鋪。

重濤原身之前在這裏住過一宿,住的偏房就已經受不了了,如今讓他去擠大通鋪,還不如睡這個房間的地板呢。

又過了一炷香的工夫,唐八身後跟着拎着食盒的小二進來了。他擺了飯菜,讓小二下了樓去,然後低聲道:“小九在外面打探一下消息,一會兒就上來。”

恒昱祺點點頭,讓唐八把桌子挪到床邊。

唐八一愣,雖然不明白這意思,但還是照做了。擺好桌子,他突然嗅到一絲血氣,然後就看到丢在一旁沾血的褲子。

他再看看裹在被子裏臉色十分不好甚至有些蒼白的小秀才,整個人都不好了。

恒昱祺看到唐八的表情,笑罵道:“不是你想的那樣,之瀾坐不慣馬。”

重濤看着他們莫名其妙,“什麽樣?”

“不,沒什麽。”唐八瞬間恢複面癱狀,“重公子身體不好,待到了縣城,我給公子調配幾方調理身子的藥來吃,慢慢就好了。”

重濤拱手道:“感謝唐八公子,不過重某想問一下,我在吃藥的時候,可以進行一些康複的活動嗎?比如說跑跑步什麽的。”他有些腼腆,“在下身體不好,缺乏運動,以後總不能一直這樣。”

唐八又是一愣,忍不住去看他主子。

恒昱祺啧了聲,“看我做什麽?”

唐八正色道:“可以,但是凡事都要循序漸進,我可以教授重公子一些舒展筋骨的方法,經常練着,總歸要好一些,而且多鍛煉可以排汗排毒,對公子身體也是有好處的。”

“那就好,謝唐八公子。”重濤放心了,他就怕這個毒是那種電視上總演的越運動越往心脈中去,然後跑兩步吧唧死了的。那也太慘了點兒。

這裏的飯食十分簡陋,比重濤他家還不如。只有兩個熱炒青菜,一個切鹵肉,一個鹹菜片炖黃豆豆腐,還有一盤子煮雞蛋,一甕湯和一盤子烙餅。

重濤本以為恒昱祺這種大家少爺怎麽也得挑剔一下,誰知道對方似乎對這種菜司空見慣,拿起大餅卷了鹹菜鹵肉,陪着湯就吃了。反倒是他自己,吃慣了原本世界的美食,吃崔嬸的飯菜就有些粗糙了,誰知道還能更粗糙。

“小秀才,吃不慣這些東西吧。”恒昱祺吃掉半張餅之後打趣道:“難以下咽?”

“并沒有……”重濤也不是那種嬌氣人,以前特訓的時候什麽苦沒吃過?到不至于因為這些吃食不好就吃不順的。

但是這大餅是真的硬,鹹菜也是鹹的發苦,他咬的艱難,腮幫子都酸了。

恒昱祺拿下他手裏的餅,轉頭跟唐八道:“煮一碗粥上來吧,瀾瀾胃不好,怕克化不動這些東西。”

“我沒事,這不是有湯嗎?”他可沒覺得自己能這麽嬌氣。

“總不能讓你半夜又吐血,到了平陽縣,還得有一場硬仗要打,身體是本錢,能照顧就照顧。”恒昱祺淡淡的說道。

“無忌公子說得對。”重濤放下手裏的硬餅,喝了兩口湯順了順噎在嗓子眼兒的食物。畢竟這也不是什麽辛苦的地方,既然可以改善,就沒有必要拿自己身體不當回事兒了。

倆人沉默了會兒,恒昱祺突然笑起來,問道:“剛才有沒有覺得本公子又帥氣又善良?”

重濤:……

“本公子知道你是認同的,哎,這個世上我見過的人,都這麽認為呢。”恒昱祺忍不住又拿起扇子搖了搖。

重濤嘆氣,“……油。”

“什麽?”恒昱祺沒聽清楚。

“我說你手上有油,沾到扇子上了。”重濤簡直不知道這人是如何長大的,這麽二逼,居然能來當官兒?他是不是下錯了一步棋啊?總覺得心裏不踏實。

恒昱祺啧了聲,掏出懷中絲巾擦手,又擦了扇子,然後嫌棄的把那塊絲巾丢到桌子上,“就算又油,本公子也是帥氣又善良的,不是嗎?”

“是是是……”重濤簡直無語。

他見過自戀的,但是真沒見過如此自戀的,這,自戀都不分場合嗎?

門口有人敲了敲門,恒昱祺說:“進。”

唐九鑽了進來,反手合上門扇,“公子,我剛才探聽了一圈兒,你猜我聽到什麽消息了?”

“什麽?”恒昱祺神色一正,“跟山匪有關?”

唐九看了看重濤,沉吟了一會兒,道:“重公子三年前便離家了吧?”

“是。”重濤點頭。

“是這樣的,三年前,重公子離家,然後你家住進了其他人,這人是你姨娘的家人,兄弟娘家。我聽說你姨娘的兄弟娘家之前是給礦上做買進賣出的買賣的,對吧?”唐九壓低聲音問道。

重濤搖頭,“姨娘家的事,我哪裏能知曉。”

“你是說……”恒昱祺皺眉。

“我是這麽懷疑的,總覺得其中應該是有牽連。重員外的死因先放在一旁,他死了沒多久,或者是在死之前,重公子怕是已經就中毒了。然後重員外意外身亡,重公子不止因和緣故搬了出來。你剛出來,他們便住了進去。”

唐九仔細說道:“我剛在下面跟一群行腳商人和幾個小镖局的镖師聊了一會兒,他們都在說是你姨娘家想要奪家産,但是無憑無據,因為嫡子沒有發話,官府那邊應該是被買通了,所以……至于你舅舅家,也是因為你的緣故插不上手,便不再搭理這件事了。而且我聽到有人說,山上的奇事并不是這段時間才發生的,而是在一年之前,原本的縣令仍舊在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只不過那時候只是連連悶響,并沒有什麽山匪傷人的事,所以屬下覺得,這件事……并沒有我們想象的那樣簡單。”

“唐九公子的意思是,重……我的父親,很有可能并非是真的遇到意外身亡的?”重濤腦子裏迅速分析,“雖然他身亡也應該算是意外,但是卻是人為的意外,對嗎?那麽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意外,是不是因為有人想要他配合做一些事,但是我父親拒絕了,才會遭受這些意外?”

唐九詫異的看着他,嘲道:“我現在真是想不通,你究竟是笨還是不笨了。若是之前你太過強硬,怕是現在早已經化為塵土了吧。”

重濤抿了抿唇,表情凝重。

“你知道自己中了什麽毒?”唐九問。

重濤臉色更加難看了。

“小九。”恒昱祺阻止唐九繼續法問,他轉而看向重濤,“既然這次你跟我們過去,總歸會遇到他們。瀾瀾你有沒有什麽想法?若是可以,我這邊可以幫你。”

重濤咬着唇想了半天,心裏有了計較,“屆時應該會麻煩到無忌公子,不過現在我想給舅舅們寫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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