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究竟要懷疑誰?
薛謙在唉聲嘆氣的過程中順便把朱家莊之前怎麽回事都說了一遍。
原本這朱家莊當家與雲家當家都是師承一脈,一開始也都是在一起的,後來到朱家祖父這一輩就分開了,理由是觀念不合。
究竟是因為什麽樣的觀念不合沒人知道,只知道後來朱家就挪到城外開了一家武館,再後來就有了朱家莊的規模。而雲家則一直在城內,兩廂也不甘于,平日裏也經常走動,後來兩家又訂了親,看上去十分親密。
但是朱家為什麽會遭到如此滅門之災,卻無人知曉。
說話間,唐八與薛堯都回來了,而且收獲頗豐。
“這一開春,山中野物頗多,野雞都躲在草窠子裏一動不動的,我就與薛公子抓了幾只回來。”唐八手裏拎着三只野雞一條粗長的蟒蛇,燒了熱水開膛褪毛扒皮手腳利索,還特地留了幾根野山雞長長的尾羽,分給重濤和小九玩耍。
重濤捏着兩根雞尾巴毛,哭笑不得,覺得唐八這是把自己當小孩子來看呢。
唐八把野山雞和蛇都剁了塊,放在鍋裏一起炖。他們顯然比薛謙那邊要惬意的多,不但有鍋,還有各種調味料,滿滿一大鍋炖的香氣四溢,薛謙咬着嘴裏只有鹹味的雞腿兒,無比惆悵。
大雨到了下午總算小了,半夜的時候停了下來,雲彩散開,露出璀璨的星子。
風中傳來各種蟲子的鳴叫聲,還有柴火燒着的噼啪聲。
恒昱祺睜開眼,看着因為冷而蜷縮在自己懷裏的重濤,忍不住笑了起來。他覺得自己從未有如此重視過一個人,喜愛過一個人。好不容易見到一個,可是人家卻對他壓根沒有同樣的心情。
他敢肯定,若是重濤與他處在相同的位置,怕是早就離他遠遠的了,然後找個漂亮賢惠的女子成親,與他老死不相往來……
想到這裏,他的心裏就塞塞的,恨不得把懷中這人藏起來,讓所有人都看不到他的好,只能自己一人獨享。
清晨,碧空如洗,天氣好的恨不得想讓人出去跑兩圈。
唐九板着小臉兒套了馬車,把剩下的食物都送給那幾個乞丐,收拾好了東西,準備上路了。
重濤站在馬車旁邊,茫然的摸着自己的嘴巴,抱怨道:“晚上有蟲子,把我咬了。”他的嘴唇有些腫,原本就是嘟嘟嘴,如今變成了小豬嘴,說話都有些別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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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九聽見這個,再想想晚上自家主子做的那些沒臉沒皮的事兒,心情就更加不美好了。
恒昱祺裝模作樣湊上來看,啧啧道:“哎呀,是腫了,不會是吃錯了什麽東西吧?”
“也有可能。”重濤覺得備不住是吃野味過敏了,他郁悶的爬上車,再一次哀嘆這幅身子不中用。要知道他以前,別說吃野味了,哪怕生吃蛇肉老鼠肉都不會過敏!
馬車粼粼前行,薛謙騎着馬在外面,跟唐八有一句沒一句的搭着話。一直快到接近朱家莊的地方,兩隊人馬分道揚镳。
找了一家客棧休整,第二天恒昱祺就帶着他的小師爺,去了朱家莊。
朱家莊其實不叫朱家莊,叫衡武武館。但是因為規模大,而且所有管事的都是朱家自己人,就被人稱之為朱家莊了。
朱家莊在半山腰上,有一條青石階路通往山下。山下原本也有小客棧小食肆的痕跡,但是由于朱家莊的慘案,原本在這裏做生意的人全部都離開了,只留下殘破的痕跡。
順着青石階蜿蜒而上,遠遠的就能看見朱家莊原本氣派的大門被火燒的坍塌烏黑,門口兩只大石獅子雖然還忠實的蹲在大門兩側,但是也被撩的渾身烏黑,看上去極為落魄。
那原本的牌匾早已落在泥土之中,只能勉強看到個武字。
恒昱祺下了馬,扶着重濤站到地上,把缰繩交到唐八手裏,嘴裏啧了聲道:“怪不得旁人說這裏是朱家莊,果然夠大夠氣派,可惜了。”
他們踩着被雨水沖刷的斑駁的石板進了院子,院子占地十分大,兩邊還有假山亭子之類,種了不少柳樹桃樹。這些樹沒有被燒死的已經綻出了嫩嫩的綠葉枝桠,在一片殘破之中看上去無比凄涼。
繞過這些假山垂柳,迎面就是朱家莊的迎客大廳。同樣的,原本奢華的大廳被付之一炬,屋頂大梁坍塌,就算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卻仍舊萦繞着濃郁的燒焦的氣息。
大廳的地板都是用磨的光滑的青石拼起來的,如今青石碎裂,上面還殘留着一些刀斧痕跡,還有凝固變黑的血痕,可見當初場面的慘烈。
穿過坍塌的大廳就直接進了後院,後院鏈接左右兩處演武場,用回廊隔開,原本也應該花紅柳綠,如今目光所及之處一片焦黑,還有不少殘破的兵器架倒落,兵器埋在泥土之中。
重濤在後院轉了一圈,啧了聲:“根據血跡來看,這場屠戮來的突然,很多人還在自己房中便被殺了……不過這裏不是武館嗎?我看那雲姑娘都身懷武藝,這裏的人也應該會一些武術吧?怎麽就輕易被人殺死在房中呢?”
“很正常。”恒昱祺扶着重濤,讓他坐在一處幹淨的大石上休息,冷漠道:“若是想殺幹淨一群習武之人,避免不必要的犧牲的話,那麽只有一個前提,下藥。在這些人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從水源或者飯食之中下了軟骨散之類的藥物,便可一舉殲滅。”
“有備而來,他們這是得罪了誰,居然被下如此毒手。”重濤環視周圍,覺得這場殺戮實在是太蹊跷了。
“我突然有個想法……若是這件事真的與屠龍會相關,那麽這裏的人究竟是加入了屠龍會,還是因為不加入而被下了殺手?能做出如此滅口之事,應該是怕他們說出去某種很關鍵的事情才對。”重濤站起身來,問道:“這裏既然是武館,那麽也應該有存放武器的地方,我們去看看,也許能找到什麽線索。”
“你是說,他們的兵器有可能是屠龍會供的?”恒昱祺跟在他身後問道。
“不知道,我只是有這麽個想法而已。”重濤蹙眉說道。
唐八在前面帶路,走到院子最後面存放兵器的地方,這裏倒是沒有被火燒的太厲害,但是大門有明顯暴力拆遷的痕跡,歪倒在一旁。
唐八點燃火折子,找了根木頭做了個簡易的火把,照亮室內。整個房間空空如也,裏面原本應該放兵器的架子上全部都是空的,地板上殘留着被拖拽的痕跡,看上去應該是很沉的木箱留下的。
“我覺得,我沒有猜錯,朱家莊應該與屠龍會有聯系。一個武館居然有如此大的兵器庫不太正常。”重濤蹲下來查看了地板痕跡,又借助火把的亮光把周圍仔細觀察了一下,道:“根據木箱的拖痕和地上牆壁上碰撞殘留的痕跡來看,這裏最起碼對方過五十多個一米多長的箱子,也就是說這些兵器已經并不是我們當初在平陽縣見到的那些小小箭簇,應該還有槍頭槍杆之類的長兵器。”
恒昱祺蹙眉道:“從外面殘留的兵器上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的痕跡……那麽應該可以表明他們對外使用的都是兵器鋪購買的制式兵器,而這裏存放的……”他頓了頓,對唐八唐九道:“你們去那些房間裏找一下,也許會有一些殘留的蛛絲馬跡。”
兩人應了聲,便分散開來。
恒昱祺心情有些沉重,沒想到查個貢品案還能牽扯出這樣的事。如果這朱家莊真的與屠龍會合作了,那麽究竟是因為什麽會慘遭滅門?貢品搶劫案跟朱家莊派出去的那一百多個人有沒有什麽關系?
如果朱家莊與屠龍會有關聯,那麽雲家呢?這裏的知府呢?
還有,這些兵器從何而來,又運往了什麽地方?
如今各種線索纏繞在一起,讓他有些理不清楚了。
重濤從兵器庫出來,仔細辨別周圍方向,說道:“當初楊秋海加入屠龍會,自己做了暗帳。你覺得朱家莊的當家,有沒有也在做暗帳?”
“暗帳應該是有的,但是已經過去這麽久,暗帳究竟是放在哪裏,有沒有被人搜走,或者是被大火燒掉,就不知道了。”恒昱祺從自己的思緒中脫離,站在重濤身邊,也跟他一樣向四周看去。
“你看,我們整理一下思路。”重濤撿了根樹枝,在濕軟的泥土中寫寫畫畫。
“年前貢品被劫,說是流寇殘兵之過。那麽有沒有說明這群流寇殘兵隸屬哪個隊伍的?如果真有這麽多流寇殘兵,那麽有沒有其他相關的文件證明?據我所知,每個隊伍所用的兵器上都有标示,用來分辨士兵屬于什麽隊伍,不是嗎?在貢品被劫之前,朱家莊派出了一百多人,這件事雖然是道聽途說,但是無論是時間還是人數上,基本上能與那些流寇殘兵的數量對上。那麽能不能證明,就是朱家莊的人劫持了那批貢品?如果是這樣,那麽問題來了,究竟是誰以幫富商或者大官押運東西為借口,調走了一百來號人?這個人與屠龍會有什麽關系?”
重濤看着地上被自己畫出來的枝枝蔓蔓,又道:“朱家莊的人應該知道這件事是掉頭的買賣,既然如此,他們應該會做出防備措施,畢竟是有着百年傳承的地方,不可能連這個頭腦都沒有。那麽朱家莊沒了,會給誰帶來好處?得到好處的那個利益方,有沒有在這件事裏面插上一腳?”
恒昱祺靈光一閃,道:“你懷疑雲家?”
重濤笑道:“凡是與案子相關的,便都是嫌疑對象。不管是雲家,還是知府,甚至連那雲姑娘的姑母都值得懷疑。你想,年前雲家把大女兒送去姑母那裏,一直到現在才找人把女兒護送回家,中間這段時間難道就沒有人疑問嗎?更何況那雲姑娘與朱家嫡子有婚約,有婚約就證明兩家關系十分密切,可是在朱家被滅之前,他們卻送走了有婚約的女兒,甚至過年都沒有回來,這是為什麽?”
看着恒昱祺斂目思索的樣子,重濤又道:“甚至,我連寺廟那件事,都覺得與屠龍會有關系。”
“這又怎麽說?”恒昱祺啧了聲道:“寺廟的事情距離現在已經有四五年了吧?”
重濤笑道:“但是那寺廟已經在那裏好多年了,方丈歲數也很大了,并且很多人認識,香火就算不旺盛但是也從未斷過。突然就有官兵說那方丈是逃犯,還殺了不少和尚。我看那寺廟規模,最起碼也要有十個左右的和尚吧?殺了十來個人已經算是大案了,可是那個乞丐雖然說了當時的情況,但是完全不知道後續如何,這就有問題了。”
他丢下手中樹枝,站直了身體,看向院中的景象,悠悠道:“雖然乞丐不顯眼,但是越不顯眼就越能知道很多旁人不知道的隐私和秘密。一個連乞丐都打聽不到的事,必然是有問題的。而且我總覺得,那乞丐與我們說那些事是刻意為之,但是究竟為什麽我卻無法猜測出來。再說到寺廟,屠龍會只是今年被查出來而已,但是并不是今年才出現的。那麽他們之前隐藏了若幹年,究竟在做什麽?其中關系多少人,這些我們都不曾得知。所以我大膽架設如果那方丈知道屠龍會的底細,卻因為某種原因不想把這件事捅破,才遭到殺身之禍的呢?”
恒昱祺聽完,表情陰沉的幾乎能擰出水來。
“若真的是這樣,他們統統該死!”
“所以,我覺得所有指向到安城的事情,都應該列為嫌疑對象。安城知府抓了方丈殺了所有和尚,安城知府運送貢品結果被劫,安城知府與那雲家關系不錯,而雲家嫡女又與朱家嫡子有婚約。這一環環的事件一條條的脈絡,全部指向在安城知府身上,若說他是清白的,我一百萬個不信。”
重濤看向恒昱祺,語氣帶着一絲嘲諷道:“你猜,那安城知府的身上,有沒有那個屠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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