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暴雨過後

恒昱祺看着臉色蒼白的永和候,差人把他拖到椅子上,然後拿了涼茶把人潑醒。

永和候醒了,呆呆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劉知府,不知道在想什麽。

“侯爺現在一定是在想,為什麽自己栽的這麽快?”恒昱祺捏着驚堂木反過來調過去的玩,木頭跟桌案碰觸發出咔咔的聲音。

永和候轉動有些呆滞的目光看向他。

恒昱祺沖他笑了笑,露出一嘴白牙:“因為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會做的完美無缺,而且屠龍會在起本身就會引起別人的警覺,本官只要找到你們沒有關注到的地方,不管你們有沒有露出馬腳來,都能讓本官順藤摸瓜。還有,貪這一個字,就已經可以讓你們栽進去了。”

永和候抖了抖嘴角,閉上眼睛,進入消極抵觸的态度。

恒昱祺吩咐人把這兩位看住了,然後自己帶着重濤,慢慢的走向府衙大門。

厚重的大門吱呀呀的打開,外面,燦爛的陽光照在一群士兵明晃晃的武器鐵甲上面,映的人幾乎睜不開眼。

“欽差大人,下官來遲。”一名高大的身披鐵甲頭戴紅纓冠的年輕男人走上前來,一撩衣擺就跪下行了個禮。

恒昱祺連忙将人扶起,笑道:“木将軍,快快請起。事情辦的如何了?”

“啓禀大人,雲家一百二十三人全部束手就擒,屯兵之處也被控制住了,并且在雲家發現不少私造兵器,已經造冊登記。永和候府也全部控制住了,下官奉旨搜查,但是……”他有些為難的看了看恒昱祺,低聲道:“那侯府老夫人以死相逼,不讓搜。”

“老夫人也是無辜,到老了平白受這個委屈。本官帶你走一趟吧,該搜的,還是得搜。”

“是!”

永和候府外面圍了一群府兵,在外面則是正兒八經的軍漢,氣勢凜然,相比之下府兵那邊就好像一群拿到武器的平民,不知所措的樣子實在好笑。

恒昱祺走在前面,旁邊重濤抱着尚方寶劍,身後跟着唐八唐九,一路走,一路被跪,跪的重濤都覺得自己要折壽了。他看向恒昱祺,這厮一臉習以為常,一身官服穿出了氣勢,站在侯府門口表情漠然。

侯府的李老夫人跪在門口,枯瘦的雙手捧着太祖禦賜金牌,一頭束好的白發一絲不亂,在陽光下閃着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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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見欽差來了,高舉金牌,大聲道:“我李家祖上護駕有功,太祖親封永和候,世襲罔替,并賜下免死金牌一塊,保我李家平安。我侯府在安城已有百載,安分守己,欽差大人一來便如此對待侯府,我不允!”

在她身側,老侯爺一直低着頭,看不到表情,她身後,黑壓壓跪着一群侯府的人。

恒昱祺看了一會兒,突然笑道:“曾聞老夫人當年也是一柄長槍叱咤沙場巾帼不讓須眉的女中豪傑,後來嫁入侯府,便安心生兒育女,不問俗世。但是本官想要問一問,謀反之罪要如何處理,老夫人知道嗎?”

李老夫人聲音沉穩,“欽差大人,凡事要講究個證據,您紅口白牙就說我侯府謀反,我,不允!不服!”

恒昱祺嘆了口氣,他看向李老夫人,收斂了笑容,“既然老夫人想要看證據,那本官就讓你看證據!來人啊,把侯爺請過來!”

永和候被幾名士兵押着,以一種十分落魄的模樣回到侯府,看着門口跪着的老母親,眼圈開始發紅。

唐八上前扒開永和候的衣服,把他按在老夫人面前,一個烙痕清晰的出現在老夫人眼裏。

“老夫人應該知道,這烙痕是什麽意思吧?”

李老夫人表情似乎凝固了,又有些不可置信。她伸出顫抖的手指撫摸上那處烙痕。這烙痕已經經過多年,但是中間那個屠字仍舊清晰可辨。

“這,這是什麽?”李老夫人有些不可置信,怒道:“這是什麽?為什麽會在我兒身上?”

“這就要問侯爺自己了,而且本官覺得……老夫人,您身後這些人裏面,身上有此烙印的,怕是不下少數!”恒昱祺淡淡道。

李老夫人似乎受到了打擊,她慘笑一聲,道:“當年屠龍會滲入朝廷,後來被先帝連根拔除,血流成河。多少人栽在這件事上。我,我曾與父親追殺過屠龍會餘孽,斬殺在關外。卻未曾想,自己親人身上,居然,居然……”

“母親……”永和候也落下淚來,哭道:“母親,兒子也是再為李家着想!如今一個永和候府不過是個空架子而已,朝廷發的那些根本就不夠我們用的!侯府的人越來越多,誰不想過好日子!兒子,兒子不過……”

一個清脆的耳光,打掉他之後的話。

李老夫人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看向自己的身後,喃喃道:“還有誰?”她突然拔高聲音,怒喝:“還有誰?還有誰身上有謀反烙印?”

她腳邊的老侯爺被吓的顫抖,終于癱坐在地。

侯府大部分男丁全部被抓,只有那個原本嚣張跋扈的李盛躲過一劫。

李盛扶着他的老祖母,不敢置信的看着對他來說能為他撐起一片可以胡鬧的天空,永遠什麽都不怕的父親和大哥,居然,居然……

老夫人攥着免死金牌的手裏,緩緩地滴出血來。

“老夫人,我會與聖上禀明,看在永和候先祖的份上……”恒昱祺也有些悲哀,尤其是看到這位一心一意為侯府操心,結果卻被自己最親近之人蒙騙的李老夫人的樣子,有些酸楚難過。

“我以後要用何面目,去見李家的太祖太宗……”李老夫人想要擠出個笑容,最終卻失敗了。

安城被全城戒嚴,甚至比當時知府被刺之時更加嚴密。

劉知府,雲當家和永和候都被單獨關着,恒昱祺只是派人去劉知府那邊挑撥了一下,告訴他小玉蓮就是雲家安插在劉知府身邊的殺手,和小玉蓮與刺客真實身份之時,就讓劉知府咬出了不少人。

薛映湖出來指認了雲家刺殺他們的刺客,然後看見了被關在後院的雲大小姐。

雲小姐整個人都有些精神恍惚,短短的幾天,她就知道自己并不是雲家所出,而且殺害未婚夫全家的,竟然就是她一直喊做父親的那個男人。

“雲姑娘并未參與這些事,若是……若是事了,我想護送雲姑娘回去她姑母那邊。畢竟在那邊,還能有個照應。”

薛堯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但是始終沒有出聲。雲小姐在整件事裏是一個最無辜的人,卻也被傷害的最深。他就算再讨厭這個姑娘,也不得不忍下來。

這一切來的太快,就好像一場暴風雨,瓢潑的恐懼圍繞了整個安城,但是沒過多久卻又退去,留下一地燦爛陽光。

被誤抓的米店鹽商等全部放了回去,普通的百姓仍舊是過着普通的日子,上面變天或者換人對他們來說并沒有太大的影響,只要不打仗,生活仍舊是這樣繼續。

安城參與此件事的達官顯貴被一網打盡了三分之一,抄出的證據全部造冊,送往京城。

侯府被封,李老夫人遣散了所有奴仆,身邊只帶了兩個貼身伺候的婆子還有她最心愛的小孫子,幾個孫女,被安頓在薛家,終日閉門不出,在佛堂吃齋念佛。

重濤遠遠的看了幾眼,心中難過的不行。

“權勢與財富最容易迷醉人心,永和侯府雖然沒有實權,但是每年食邑加上各種收租,也足夠過上富足生活。但是偏偏有人貪心不足……瀾瀾,走吧,別看了。”恒昱祺站在重濤身後,伸手捂住他的雙眼,隔絕他看向那抹銀白色的目光。

重濤用力嘆了口氣,抓下捂在自己眼前的那只手掌,握在掌心裏,任由恒昱祺拉着他回到自己的院子。

“你不要變成這樣。”重濤突然說道:“你如今身居高官位置,最容易收到蠱惑,你不要變得跟他們一樣。”

恒昱祺一愣,笑道:“不,不會。你放心。”

重濤看着站在陽光下的恒昱祺,那雙漆黑的星眸閃爍,裏面滿滿的映着自己的樣子。

他伸出手繞到恒昱祺腦後,将他壓向自己,然後印上了一個吻。

“你若變成那樣,我不會跟方白若一樣離開,而是會想辦法殺了你。”他把頭埋在恒昱祺頸邊,輕聲道:“無忌,我喜歡你現在正直無私的樣子。”

第一次在重濤口中聽到喜歡二字,簡直讓恒昱祺整個人都愣住了,然後渾身酥麻,喜悅之情如同炸開的煙火,令他渾身顫抖。

“瀾瀾,你再說一遍,你……”他捧住重濤的臉頰,激動的雙眼發紅。

“說什麽?”重濤有些羞囧,他拍開恒昱祺的鹹豬手,轉身往書房走,“說我會殺了你?”

“不,是最後一句!”恒昱祺喜不自勝,如同牛皮糖一樣黏在重濤身後,“再說一遍好不好?就一遍,瀾瀾……”

安城之事光收尾就用了将近兩個月的時間,天氣逐漸熱了起來。将最後一批證據送走之後,天空陰雲密布,一場暴雨即将要落下來。

薛映湖身體已經痊愈,待這場大雨之後就要啓程離開了。

方白若被秘密送往京城安頓起來,而且他們才知道,小安原來是那位隐藏在後面操控之人的孩子。因為是歌女所出,從小身子虛弱,便以女孩的模樣養大。生下小安之後那名歌女就死了,方白若把這孩子當成自己親生孩子一樣教養,只希望他不要變成他父親那樣的人。

小安沒有跟随方白若離開,這也是方白若的意思。

“既然已經姓重,便于那人一刀兩斷也好。希望重公子能把小安帶在身旁,哪怕當個小厮書童也好。”信中,方白若自己略有淩亂,似乎心神十分不穩。

“算了,不過是個孩子,反正我身體不好,以後能不能有孩子還兩說。既然小安姓重,那等這屠龍會之事完全結束,我就帶他回重家,收為義子。”重濤挺高興的,而且小安看上去乖巧懂事,而且聰明伶俐,好好教導備不住就是他的接班人呢。

恒昱祺對此事卻不是很樂觀,“再看看吧,畢竟是那人的孩子……啧,這方白若,到現在不說那人是誰,怕是還留着一絲情分呢。”

“他只是不想跟我們說而已,估計那人身份不一般……”重濤看着外面的暴雨,又道:“這雨下的也太大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停。”

“早晚會停……瀾瀾,快,說你喜歡我。”恒昱祺保持不抛棄不放棄的精神,繼續他的跪求瀾瀾情話日常。

“啧,你煩不煩啊,走開!”重濤實在受不了了,恨不得把人套麻袋揍一頓。

“欽差?那欽差究竟是誰還未查明嗎?”某位衣着繁複華麗的中年男人憤怒的踹飛面前跪着的人,怒道:“一個普通欽差,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大的本事??姓唐?姓唐的全京城也不過那幾個,怎麽就查不出來了?還有,他身邊的那個姓重的病秧子不過就是個秀才,連一個秀才都能讓你們團團轉了?”

“大人息怒……那人雖然是個秀才,但是卻被欽差眼珠子似的護着。下官本想差人去抓了那秀才的親人回來威脅,可是誰知那邊居然也被人護了起來,不太好出手。”一個看上去幹瘦的山羊胡勸道:“大人,現在我們實在是太被動了。”

“唐無忌,唐無忌……”那位大人仍舊念叨着這個名字,又問:“逍遙王還在京城?”

“是的,大人不是讓下官們去調查嗎?逍遙王确實還在京城,只是偶爾去別院小住一段時間,看上去跟往常沒有什麽兩樣。”

“從未出過京城嗎?”

“至少……最近幾個月從未出過……”

“唐無忌……”那位大人突然道:“本王依稀記得,逍遙王字無忌,只是因為身份高貴,未曾有人公開如此稱呼過。唐……,姓唐……本王似乎知道,這位欽差是誰了……”

“是,是誰?”山羊胡小心翼翼的問道。

“待本王再确定一下,還有,白若仍舊沒有下落?”

“這……方老爺不知道去了哪裏,突然就斷了音訊,這兩年都未曾找到,怕是……”

“若是死了也就罷了,就怕沒死……好了,你們都下去吧!”

待書房空無一人之時,那位大人輕輕敲打着紅木桌案,自言自語道:“白若……白若你若是真的恨本王,怕是現在已經……本王也是迫不得已……哎,你如何就不懂本王的心呢……”

第三卷:天災人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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