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2)

去,就在此時手腕上忽然一緊,整個人便垂挂在半空中,仿佛一只被大風挂在牆壁上的衣衫。我擡起頭看去,只見韓霄的半邊身體都鑽出了石墩外面,他正吃力地抓住我的手腕,想要将我提起來。

“韓霄。”瞬時我激動得要哭起來,但下一秒鐘我就瞪大了眼眸,遲非手中舉着一根鐵棒站在了韓霄的身後。“後面,韓霄,遲非在你後面。”我驚慌失色地大喊。

韓霄好像沒有聽見,兩只手都在拼命抓住我的手腕,這時遲非手中的鐵棒已經揮舞下來,重重地打在他的後背上,我從他抓住我的手腕甚至都能感覺到他的身體的震顫。

遲非睜着血紅的眼眸,神色已然陷入瘋狂的狀态,他将手中的鐵棒揮舞得如同雨點,不斷向着韓霄的頭頂,後背以及腰部砸下來。當每次鐵棒落下來時,我的身體會向下墜去,可是韓霄又迅速将我提起。

“漪光,你放心,我不會松手的。”他笑着安慰我。

眼角邊的熱淚不禁奪眶而出,我忽地就在這天臺外側的半空中大哭起來,韓霄着急地想要擦去我眼角的淚水,可是他又不敢松手拽住我的手,只得又極力地用他動聽的聲線安慰我。

大約過了十多分鐘,耳畔突然響起了木魚敲擊的聲音,那木魚敲得很響亮,冥冥中似乎隐約還聽到有一陣佛音。遲非的身形略微一滞,面有痛色,他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後便迅速消失在溶溶的夜色中。

就在這瞬間我的身體被韓霄提上了天臺,我連氣都沒顧得喘上一口便抱住了他,委屈和恐懼的淚水長流不止。韓霄用手指揩去我眼角的淚水,仍是溫柔地安慰我。

“韓哥。”

駱青玄的身形突然出現在天臺,在他的身後還跟着一個四十多歲的肥頭大耳的和尚,說是和尚,頭頂卻沒有戒疤。““秦漪光,你又逃過一劫了。”說着,駱青玄又将旁邊的和尚介紹給我們,原來這個和尚就是顧炎所說的無心大師。

“要不是大師用木魚聲震退那惡鬼,秦漪光你兇多吉少了。”

回到病房裏,已經俨如世界末日般的景象,我想了想,醫院裏不能再住了,再說我也不是大病,只是身體虛弱,在家裏靜養就行。

鬧騰了大半晚上,在天臺我又吹了涼風,第二天我便開始發高燒,韓霄更是寸步不離守護我。依稀記得顧炎來過,我還是不習慣叫他爸爸,仍是叫顧先生,他似乎也沒有不高興。我頗有點擔心爸爸媽媽的安危,不知道遲非會不會将對我的仇恨算到他們頭上。

畢竟還是有錢好辦事,顧炎直接請了醫生和護士來家中給我看病打針,一直等我輸完液後還留了半個小時觀察反應。

“為什麽好事都被你秦漪光全得了。”駱青玄左右打量我,蹙眉深思。

我切了一聲,道:“我和你換好了,我還不想寸步都遇到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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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是的。”駱青玄又喜上眉梢,拍了拍他自己的又圓又翹的屁股,道:“我雖然出生平民家庭,但是從小身體好,無病無災,邪魔不侵。”

窗外的夜色已深,駱青玄支撐不住已經先去睡了,韓霄仍是坐在床頭前握住我的手。“你躺在我的身邊。”我笑道。

他依言在我的身畔躺下來,我翻了個身靠着他的胸膛。“為什麽你會有體溫呢。”我對這個問題感到不解,遲非的身體就很冰冷。

“其實,我沒有體溫,是我心中的愛被你感覺到了,你才覺得我有體溫。”

“是這樣嗎?”我嘟起了嘴,不過說法我很滿意。“韓霄是你的假名嗎?你不是叫雲吾嗎?”

“雲吾是字,韓霄是我的本名。”他老老實實回答。

半晌我又埋怨起來,道:“你早點告訴我嘛,害我到處找你,你是不是還在一旁偷笑。”

“沒有偷笑,我害怕會被你發現,你會讨厭我。”

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我覺得不應該再開他的玩笑了,這個70年前的老古董可沒有現代人的那種開放意識,我就不要逗他了,不然他又着急了。

“韓霄,只要心裏想着你,我就不害怕了。”我将臉在他胸口蹭了兩下,便閉上眼睛迷迷糊糊睡過去。

日子又開始變得平靜了,沒有遲非後所有的一切都恢複了原來的樣子,韓霄依舊每天在花店忙碌,只是我沒有去報社,自從上次事件後我的身體變差了許多,需要将養上幾個月的時間,因此我也提出病休申請。

進入十二月中旬後,天氣變得更冷了,花店的生意也像受到冷空氣的影響蕭條了。所以韓霄有很多的時間可以陪我,其實,他也不敢把我單獨放到一邊,如果他需要出去送花,他會讓駱青玄看緊我,好像我是一件随時都會被人觊觎的珍稀寶貝。

韓霄的身份除了少數的幾個人知道外,其他人并不知情,駱青玄也在想辦法尋找一具可以還魂的男性軀體,然後做法使韓霄可以再世為人。這件事駱青玄只和我講過,他讓我不要先和韓霄說,以免被他拒絕了。

後來我也才得知,田薇當時确實已經死亡,是韓霄用屍毒讓她複活了,所以田薇是一具行屍。

半夜裏下了一場雪,這是昆城的今冬的第一場雪,我盼了很久,這樣就能穿上雪地靴了。到了第二日雪仍在下,地面上的積雪已經淹沒了腳背。

我拉着韓霄去雨臺廣場踏雪,雨臺廣場的項目自從上次被叫停以後,顧炎便将這裏變成一個公園,種上了許多植株,其中便有我最喜歡的梅花。

陸冰的銅像前些時在廣場的原址地方豎起來,駱青玄将陸父陸母的血滴在銅像身上,以便牽引陸冰的元神回歸銅像。有一次我還夢見了陸冰,她說還要等上一段時間才能變成人形。

204我是太嫉妒了

雨臺廣場的游人依舊很少,我也樂得将雪地都踩上我自己的腳印,然後又跳到韓霄的大腳印裏面。在經歷了這麽多事後,我發現心裏最在意的是韓霄。遲非的影子漸漸淡了,留下的是我對他的深深愧疚。

上周時,我親自去了遲非和他母親的墓地,這幾年的風吹雨打,墓穴上的泥土都垮了下來,墓地四周也長滿了荊棘。我找了人重新修砌了墳墓,又燒了許多的紙錢給他。

遲非也一直沒有出現過,但我知道很快會有那麽一天,他會突然出現,然後帶走我。

“老古董,你會堆雪人嗎?”我戲稱韓霄是老古董,他也不反駁,我叫他什麽他都會答應。

我們商量好,各堆一個雪人,我堆他的模樣,他堆我的模樣,看誰堆得像。韓霄堆得比較快,他堆好身子的時候,我還沒堆到一小半,我趁着他不注意,将他剛堆好的雪人身子給推倒了。

韓霄毫不生氣,繼續堆雪人,然後我又推倒了幾次,終于趕在他的前面堆好了雪人。這個雪人是個軍人,我特意堆出了帽子,腰上還勾出了皮帶。但是韓霄堆的雪人,卻是一個有着肥碩身子的醜八怪,他還特意在雪人身上寫下我的名字。

“真難看。”我撇着嘴。

“我不會這個。”他笑起來。

“給我拍照。”我将手機塞給他,然後跑到我堆好的雪人面前,用嘴唇抵在雪人的額頭上,又做了一個剪刀手。

閃光燈閃過,我笑嘻嘻去看照片,照片中我大紅的衣裳和白雪相映,顯得我的皮膚尤其白皙。韓霄也一直盯着照片看,我便笑道:“韓霄,是我以前的樣子好看,還是現在好看。”

“都好看,各有各秋。”

這等于沒回答,我也沒逼着他追問,他肯定不會說實話的,所有的紳士都是謊言家。我在雪人的身上也刻下了韓霄的名字,然後在雪人的背後寫下百年好合。

“漪光,我們回去吧,天氣冷,你不要凍病了。”他搓着我的手。

我點點頭,身上好像真有點冷,須得回去洗個熱水澡去去寒氣。我挽着韓霄的手向公路上走去,這時只聽見後面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爆響,回過頭一看,那兩個雪人竟炸得粉身碎骨了。

瞬間眼前煙霧彌漫,不能視物,眼睛裏好像還鑽進了什麽東西,我伸出手去揉眼睛,便在這瞬間放開了韓霄的手。眼睛裏很疼,似乎是個小砂子,我便道:“韓霄,我眼睛裏進砂了,看不見。”

他沒有說話,徑直将我抱了起來,我依舊緊閉眼睛,眼淚橫流。過了一會兒我感覺到韓霄的身體很冷,像塊冰似的,瞬間我心中有不祥的預感,也顧不得眼睛疼,睜開一道縫,頓時不禁吓得魂飛天外。

抱着我的人不是韓霄,而是遲非。

我沒叫出一聲,直接吓暈過去。這次暈厥似乎很久,我一直在半夢半醒中,夢到遲非血淋淋站在我的面前,控訴我殺害他。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窗外的鳥鳴聲叫醒了,睜開眼一看,四周光線明亮,床前還有白白的陽光撒着歡。我下意識地坐了起來,這是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可是說陌生,但又感覺在夢中見過似的。

這是間卧室,但是從面積看起來比我家的兩間房都大,碩大的落地窗,從窗外看出去是綿綿的青山,此時已是秋季,離着窗子不遠的一株楓樹枝頭已經全紅了。我将視線收回在屋內,這間屋被刷成柔和的米白色,包括家俱什麽的,也皆是同一的米白色,床上的被褥和床單也是潔淨的白色。

門在這時被推開了,遲非笑容可掬走了進來,頓時我就呆住了,不自覺就往床裏面移去。遲非坐在床沿上,一直饒有所思地凝視我。

“你害怕我?以前我們不是很好嗎?男歡女愛,你也很享受。”他笑起來。

我不說話,如果我知道遲非是鬼的話,我怎麽還可能和他發生關系。“說話。”忽然遲非抓住我的手臂暴吼一聲。

“說什麽?”我實在不知能說什麽。

他看着我臉上有些難過的神色,我撇過臉去,他又将我的臉撥弄得轉向他。“你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只要以後你不要再離開我。”

我看着他怔住了,他搖晃着我的臉,急切地道:“你說話呀,說話呀。”

“其實,你不喜歡我的,你後來有了喜歡的女生不是嗎?”我想起了顧炎說的話,遲非後來有了中意的女生,對我的糾纏非常反感和厭惡。

“你這個傻瓜,我遲非會是随随便便和女生發生關系的那種人嗎?事情真相根本就不是你說的那樣,我只是和那個女生談得來,并沒有喜歡她。那個時候我只是不太喜歡你的性格,你太粘人了,又愛發脾氣,而且我們的家世相差那麽遠,所以我才執意要和你分手。”

“不會吧,我以前怎麽是那種性格,我覺得自己一點都不粘人,獨立自主。”我覺得不可思議,為愛情要死要活根本不是我的風格。

“你是變了很多,和以前一點都不像。我在臨死的剎那非常痛恨你,發誓要報仇,可是當我再次找到你後,看見你活得那麽開心灑脫,甚至還把我忘記了,我是多麽傷心。後來你告訴我你有了男朋友,我就更生氣了,故意對你很兇惡,發脾氣,只是希望你能多注意我。可是你再也不能像從前一樣,像顧眉生一樣,心中只有我,你愛上別的男人,我嫉妒得發瘋,我發誓要把你奪回來。”

“所以,你看我是不是很傻,當初你對我千依百順,我卻毫不在意,還責罵你打擾我的生活。可是現在,所有的事情都反了過來,眉生,只要你願意陪着我,我什麽都可以答應你。”

“你不是要殺我嗎?”我想起他在醫院裏對我痛下殺手,如果不是韓霄趕來我就沒命了。

“對不起,我是太嫉妒了,我無法忍受你不再愛我。”

我沉默了,現在我确實已經不愛遲非了。“為什麽那個時候你不願意愛我呢?你現有多傷心絕望,就知道我當時有多絕望傷心。”我喃喃自語。

205舊日難回

遲非講了很多我和他以前的事,但是我一件都記不起來,只好随便嗯了幾聲。他不太喜歡叫我秦漪光或者漪光,多半是眉生。我想起了在南山路的小院子,他曾抱着我的屍體親吻,甚至還流淚。

有一個人在死後變成了鬼,他才真正地愛上我,這實在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留下來陪我,好嗎?”輕輕的聲音在耳畔響過。

我擡起頭看遲非,他的眼中充滿了渴望,頓時我內心的歉疚之情不覺湧了出來。這個人本來有美好的人生,可是被我摧毀了。只是答應留下來陪他,我真的不敢,可是如果不答應,我能想得到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5年前遲非是什麽樣的人我不記得,但是5年後的遲非是什麽性格我可是一清二楚。目前權宜之計就是先答應他,“好。”我點點頭。

他立即眉開眼笑,伸手撫弄我額前的發絲,一把将我擁入懷中。他的身體異常冰冷,我伏在他的肩膀上,道:“我現在是人,還是鬼?”

“你當然是人了。”他捏着我的鼻子。

“這裏是哪裏?是在鬼的世界嗎?還是我的幻覺。”我又好奇起來。

“在人世間,你看到的都是真實的,包括我,你看到的也是實體。”

冰涼的吻落了下來,仿佛嘴唇上沾着一片雪花後來慢慢融化了,可是不管吻有多熱烈,遲非的嘴唇一直很冷。他的手移向我胸前的扣子,我趕緊阻止他,駱青玄早說過,人鬼不能交合,否則我的精氣神又會被吸走。

“遲非,你希望我也變成鬼嗎?”我幽幽問道,韓霄從來不曾對我有過這樣的舉動,因為他知道他不能與我交合,否則會傷害我的身體。

他怔了怔,縮回了手,道:“對不起,眉生,我只是太喜歡你了,總是想要得到你。”

“遲非,我想法去找一具可以還魂的軀體,讓你還魂好不好。”這個想法是我深思熟慮許久,也許只有這樣我才能減輕心中的愧疚。

“如果我活了,你還會理睬我嗎?”

“當然會了。”我笑了起來,遲非其實也并不像他想的那樣喜歡我,他只是太嫉妒了,因為以前我是跪舔想得到他的愛,可是現在我和韓霄在一起,他的心理不能平衡,反而覺得愛上我了。

窗外的陽光非常好,我便想出去走走,伺機查探一下這是什麽地方。下床後我便打了一個噴嚏,遲非從衣櫃中取出一件米白色的大衣,這款大衣是LV的款,樣式非常好看,我接過試了一下,發現自己穿不得。

遲非又找出幾件衣服給我試,遺憾的是穿在身上都小了一個號,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半天。

“原來你胖了這麽多,這些都是你以前的衣服。”

我又被他戳到了傷心處,白了他一眼道:“我是長高了好不,都5年了,我怎麽還能穿得。”5年前我還是小姑娘,5年後都成了老阿姨。

“咦!這裏怎麽會有我的衣服。”

遲非笑笑不說話,在衣櫃裏取出一件風衣,道:“這件你一定可以穿得,當時特意買大一號。”

我試了試,剛好合身,在穿衣鏡前照了照,顯得身材修長無比。遲非從背後擁住我,兩人的身影一齊落入鏡中,他還是比我高出大半個頭。

走到外面我才發現這是幢西式的小別墅,孤零零地座落在半山腰中,它的外牆有很多的落地窗,因此玻璃上到處是流動閃耀的陽光,感覺很溫暖似的。

我在院子裏蕩秋千,遲非支着畫架作畫,有時我不禁想,如果5年前沒有發生那樣一件悲慘的事,也許我和遲非會幸福地生活一起,興許連孩子都有了。

5年前到底是因為什麽我和遲非分開了,是他不喜歡我,還是我的脾氣不好,我已經不知道。在我的思想裏,完全是屬于秦漪光的思維,這和那個豪門小姐顧眉生相去甚遠了。我也想不出來,當時究竟是發生了怎樣的争執,我才在憤怒中持刀劃向了遲非的脖頸。

我仰着頭看着幽遠的藍天,思緒漸漸飄遠了,成為秦漪光,我最大的不同是什麽呢,大約就是對感情的态度了。對于顧眉生,那是毫無理性的愛情,終究是失敗了。對于秦漪光,更懂得什麽是自己需要的,理智更多于愛情,愛情是附着于相同的三觀之上。

也許就像我以前說的,有錢人家的小姐才有時間談情說愛,為愛要死要活,而我秦漪光則需要為生存奔波勞累,蠅營狗茍不可終日,愛情是生活的調味品,不是必須品,沒有愛情我不會死,但沒有錢我一定會餓死。

如果讓秦漪光先遇上遲非,一定不會有這麽多的事情發生,即使遲非不喜歡她,她也能很快就忘記了。只是可惜,遲非先遇上了顧眉生,那個沒有愛情就活不下去的顧眉生。

“你怎麽哭了。”遲非擦着我的眼角。

“遲非,對不起,我想起以前的事覺得好對不起你,是我讓你家破人亡。”眼角的淚水流得更多了,這時我多麽希望自己并不是顧眉生,只是玉溪的一個普通花農的女兒,那麽我就不用背負這麽多的罪惡感。

“只要你陪着我,那就沒什麽了。”他輕聲道。

我正要說話,這時不知從哪裏發出了巨大的爆炸聲,只見院子的大鐵門轟然一聲倒黴了,煙塵彌漫中,我看見了韓霄的臉。在他身畔還跟随着好幾個人,有駱青玄,有顧炎,還有一個大和尚,是上回有過一面之緣的無心大師。

“阿彌陀佛。”無心大師雙手合十。

“漪光。”韓霄叫我了一聲。

我瞧着他臉上的擔心,不由自主從秋千上跳下來走向他,遲非忽地一把拽住我的手,沉聲道:“忘記你答應過我什麽嗎?你說要陪着我。”

“……”

“眉生,你快過來,不要和這只惡鬼在一起。他從來都不喜歡你,現在也是為了報仇。你想想,他為什麽要帶你來這個地方,因為就在這裏,你親手殺死了他。”顧炎面有急色。

我駭住了,我就在這幢小別墅裏持刀揮向了遲非。

206天魂出現

但遲非的神色更為焦急,勸我不要相信顧炎的話,我哪敢答應。“真的,眉生,我沒怪你,我只要你陪着我。”他絮絮叨叨地說着。

這時顧炎和無心大師低聲說了幾句話,便見無心大師道:“遲施主,我憐你身世可憐,又死得凄慘,只要你放過顧小姐,我一定想法使你來世投生富貴人家,再無災禍橫禍。”

“老禿驢,閉上你的嘴,眉生已經答應和我在一起。”說着,遲非将我的手抓得更緊。

“遲施主,這陽世間不是你該呆的地方,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只有送你去你該在的地方。”無心大師突然盤腿而坐,從大袍子裏面取出一只木魚,一邊念經一邊敲響木魚。

忽地我感覺到遲非的身子在顫抖,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皮膚也更冰冷,但卻流出了汗。這時我又瞧到韓霄的臉上也有一絲痛色,同樣,他的身體也在攣縮。

難道是這木魚聲對非人類有致命的傷害。

遲非仍是抓住我的手不放,但我已經看到他的身體變得單薄了,仿佛一片落葉似的,就會随風飄起。好幾次他松開我的手,但只放松一兩分便又倏地抓緊了。

“大師,不要敲木魚了。”我喊道。

無心大師并沒有理睬我,木魚敲得更響了,我耳朵裏擠進的全部是木魚聲。“顧先生,你讓大師不要再敲木魚了。”我只得求助顧炎,上回我就看出來,這個無心大師只聽顧炎的話。

“不行,眉生,必須要将遲非收服,不然他會禍害你一輩子。”顧炎斷然拒絕。

“他沒有禍害我。”

“秦漪光,你是不是又鬼迷心竅了,你忘記上回你怎麽元神離體了。”駱青玄大罵。

我張嘴結舌,如果沒有5年前的那件事,我或許會因為元神離體很恨遲非,但是這事情的起因畢竟是因為我殺了他啊。我又看着韓霄,他低着頭看不到樣子,但我猜想他也是極難受的。

為什麽要讓我動心的兩個男人都不是人類啊。

木魚聲此時已如雷聲般響徹在院子裏,遲非的身體不斷地抽搐,他緊抓住我的手低聲道:“眉生,我真的很後悔活着的時候要放開你,所以這次即使是我魂飛魄散,我也不會松開你的手了。”

“顧先生,你讓大師停止啊。”我急壞了,遲非的身形已薄如一團煙霧,想必支持不了多久就會消失。我不能害了他一次,又害他第二次,這樣我的罪孽永遠消除不了。

顧炎仍是無動于衷。

“爸爸。”這時木魚聲中又出現了微弱的叫聲,是個女子清靈的聲音。

院子裏又出現了一團霧氣,但很快霧氣就飄散了,一個纖瘦的人影顯了出來。我看着那人影,她的身材略比我矮了幾公分,也比我消瘦許多,但頭發卻垂到了腰部,發絲上系着一松垮垮的藍色綢帶。穿着一條古希臘風格的單肩裙,純白的顏色,十分飄逸。

可是當我看清她的容貌時,心中如被重捶擊了一下,這女子和我以前的長相一模一樣。

“眉生。”一直忍着巨痛的遲非忽然叫了一聲。

顧炎也是目瞪口呆,不了解目前的情形,忽聽到無心大師急道:“小駱,快把顧小姐的天魂收住。”

駱青玄好像還沒明白過來,無心大師又道:“這是秦漪光的天魂,當年我分離她的魂魄時,天魂逃走了,沒想到一直躲在這幢別墅裏。”

“爸爸。”聽得那女子又凄凄地叫了一聲,道:“我是眉生,請你不要傷害遲非了好嗎?”

顧炎十分為難,他看着那女子半晌,忽地甩了頭和無心大師說了幾句話,無心大師這才停止敲木魚。此時女子施施然走到我的面前,她打量了我一眼,然後俯下身去看遲非。

“我一直在這裏等你,我知道你會回來的,可是我沒想到你帶着她回來了。”

“她就是你啊。”遲非吃力地道。

女子搖搖頭,道:“她不是我,顧眉生的心只愛遲非,從來都不會有別人。她愛的,真正的是那個人。”說着,她伸出手指指向韓霄。

我無語了,咱倆共一個身體好不,連靈魂都是一樣的,這種情況還分彼此,果然是富小姐有時間想七想八。對了,剛才顧炎對我的要求視若無睹,結果這女子一出現只叫了聲爸爸,他就答應了,分明我不是他女兒。哼,還是玉溪的爸爸媽媽對我好,有求必應。

“對不起,遲非,當時我真是瘋了,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事。我本來也想一死了之,可是爸爸看管我緊,我又死不了。”

“眉生,我早就不怪你了,你願意永遠陪着我嗎?”說完,遲非松開了抓住我的手,轉而伸向那女子。

女子也握住了他的手,道:“我當然願意了,我一直在等你這句話,你知道我有多愛你,我什麽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

“不行。”忽然無心大師斷喝。

“為什麽?”我不禁問道,其實這樣的結局真的很好嘛,我一直希望這世上有兩個我,一個陪着遲非,一個陪着韓霄,現在我的天魂出現了,不正好兩全其美了。

“天魂必須要和你合體,如果魂魄不全将來你就不能轉世投胎了。”

我吓了一大跳,但轉而一想不如現在魂魄就不要合體了,等我将來老了再把天魂抓回來合體也不遲,這樣既安撫了遲非,也滿足了天魂的心願,最重要的是我得償所願。

“這事以後再說吧,我這麽年輕,哪會就需要轉世投胎了。”說着,我便給顧炎和無心大師使眼色,生怕這兩人一意孤行。

可能兩人都看明白了我的眼色,低聲耳語了幾句,然後顧炎走到那女子前,道:“眉生,爸爸希望你早日想清楚,早日和你的本體合二為一,否則時間久了你會變成孤魂野鬼,而且以後也不能轉世投胎。”

“爸爸,我明白,你放心,我自有決斷。”

我哼了一聲,就這個嬌姑娘有什麽決斷,肯定是要男人不要爹娘了。我憤憤地走向韓霄,這時遲非也沒顧得看我,一心和嬌姑娘纏綿了。

韓霄沖我搖頭,然後他笑了,我的臉倏地紅了,他一定是看穿了我的心事。末後,他就擁住了我的肩膀。

“漪光,其實,你和顧眉生還是同一個人,只是你長大了,不再那麽任性。”他笑着将我額前散亂的發絲捋到耳後。

207甘于平淡

在回昆城前,顧炎約我們去他家聚餐,顧太太對我呵護備至,但是我仍然只是稱呼他們是顧先生和顧太太。至于顧炎轉至我名下的財産與公司,我也當面提出要歸還給顧炎,但是被顧炎拒絕了。

這次我們是坐火車回去,需要30多個小時,我買了三張軟卧,恰好那個卧鋪車廂中還有一個人沒來,因此就只有我們三個人使用,說話什麽的都能随意。

窗外的景色非常美,藍天白雲,我有點後悔不該買直接到昆城的火車票,應該買個途中的票,這樣走走停停,沿途欣賞風景,但一想肯定不行,韓霄還得回去開花店,駱青玄還得上學。

“你的情人被搶走了,什麽感覺呀。”駱青玄又在打趣我。

我切了一聲,道:“哪有被搶走了,還不是屬于我嗎。”說句實話,在內心裏我還是很難将顧眉生與自己等同起來,在兩個不同的尤其顯著差異的家庭環境下長大的人,性格也是天差地別,說是兩個人也不為過。

“那真的是你嗎?我持懷疑态度,你看看人家千金小姐的氣度,你嘛穿上龍袍也不是太子。”

就是瞧不起我是花農的女兒嘛,好你一個駱青玄還嫌貧愛富,我嗔道:“韓霄,你給我揍駱青玄,他老是諷刺我。”

這個時候韓霄就在打圓場,一邊哄我消氣,一邊又讓駱青玄不要再說了。

到達昆城後,駱青玄趕回學校,這幾天他也一直在找我,因此拉下了幾天課需要補回來。我和韓霄便坐長途汽車回玉溪,爸爸媽媽還一直擔心我。

到了家後又是滿桌的好菜招待我,果然還是這裏自然一些,爸爸媽媽也沒提起我的身世,我更加不會說,因此我們還和從前一樣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所有人都高高興興,只有郭夙神色恍惚,夜裏我悄悄約他到外面散步。清涼的夜色如水,周圍的一切都在珠瑰濃郁的花香中沉睡了。

“郭夙,你喜歡的那個小姐,她現在和她喜歡的人在一起了。”

“你已經猜到我說的是你。”郭夙臉上頗有些無奈。

我搖搖頭,道:“不是我。你喜歡的是顧眉生,卻不是秦漪光。顧眉生已經和遲非在一起了,她真的很愛遲非,這種感情沒有人能插進去。”說着,我将在越州西山別墅的情形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她不就是你嗎?你們是一個人。”

“你覺得我們像嗎?我和她的為人處事都不同。顧眉生講,只有全心全意愛着遲非的才是顧眉生,所以我不是顧眉生,我只是秦漪光。郭夙,你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能重新開始生活,這世上還有很多好女子,你一定會找到你喜歡的那一個。”

“謝謝你。”郭夙握了握我的手,許久才放開。“夜深了,回去吧,外面露水重。”

第二天直到中午也沒見郭夙從房裏出來,媽媽比較詫異,她說郭夙每天清晨就和爸爸一起去玫瑰園,從來沒有像今天這種情況發生。

我趕緊在門上敲了兩下,裏面沒什麽動靜,趕緊推門進去,原來門并沒有鎖,一推就開了。屋裏面空無一人,床上的被褥疊得整整齊齊,伸手往被被褥一摸,裏面涼透了,看樣子郭夙半夜就不在屋中了。

“他走了。”我想肯定是昨晚我說的話傷了他的心。

田薇非常失落,這些日子以來郭夙每天教她英文,她的英文長進了不少。“郭大哥也真的是,離開也不說一聲,到底是為什麽要走呢。”

在玉溪呆了兩日,我和韓霄也回到了昆城,趁着暫時不用去報社上班,我每日在花店內給韓霄打下手。日子過得飛快,眼見到了這年的最後幾天了。

“我們都守護着自己心愛的人……”我哼着自編的歌曲,在桌前敲着電腦,我最大的興趣還是寫文字。自從編輯部調回記者部後,我一直沒向編輯部投過稿。應紅霞也不知是怎麽想的,沒有撤掉《靈異夜》,反而增加了稿酬,現在據說是千字200元,這可比記者的稿酬高多了。

我将遲非和顧眉生的故事用了化名寫了一篇稿子,寫完後讓韓霄幫我潤色,之後我便投給了編輯部。

“韓霄,拿到稿費後我請你吃飯。”我笑道。

此時,遲非在我的心中就如同一陣漣漪,輕輕晃過後便沒有了,有時我甚至在想,曾經那麽地讨好遲非,是不是因為留在人魂的殘念在作怪。

我想不通這個道理,後來也就不想了,反正是我秦漪光曾經愛過的人也就是了。愛就愛過了,也無須去否認這一段歷史。

手機嘀嘀地響,我接了起來,是顧炎打過來的。手機裏他的聲音很急切,讓我即刻回家。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趕緊和韓霄結束營業,搭上出租車趕回去。

到了門前,不只是顧炎,無心大師也在,頓時我心中不免有些慌張起來。無心大師出現,難道是和遲非有關嗎。

我忐忑不安地開了門,請顧炎和無心大師進去坐下,不料無心大師立即關了門。

“眉生,大師已經将你的天魂收在符紙內,将盡快選個日期将天魂與你本體合一。”顧炎按着我的肩膀。

“不會吧,你們把她抓了,那遲非怎樣了。”我簡直不敢想,抓走顧眉生後遲非還不得要發瘋。

“那只鬼也早被大師收伏了,我是憐他可憐,不然早讓他魂飛魄散了。”顧炎冷冷道。

“你們,你們不能這樣。”

“這還不都是為了你,什麽人你不去喜歡,偏要喜歡遲非。”顧炎發着火。

我嘟起了嘴,小聲道:“我現在喜歡的是韓霄好不,顧眉生喜歡的才是遲非。”

“好了好了,不要争了,總之魂魄要合體,顧先生也是為你好,不然将來你不能投胎,豈不要是怨恨顧先生沒盡到做父親的責任。而且只要你魂魄不合體,你就經常遇到三災四難的,各種鬼物圍繞你想要奪取你的軀體。”無心大師勸解。

我沒敢再争執,這顧炎對我和顧眉生就不是一個樣,哪是我父親呀。我扁着嘴沒好氣,這廂無心大師已經決定将魂魄合體的日期定在明晚子時。

208魂魄合體

亥時開始了大半個鐘頭,顧炎和無心大師遲遲沒有趕到。我倒沒什麽,但駱青玄急得不行,他聽說無心大師要将我與天魂合體,下午就巴巴地跑了過來。

韓霄一直站立在窗前,一整天他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我和他說話他也只是随意嗯唔幾聲,心不在焉。

“你怎麽了?在想什麽心事?是不是心裏藏了一個別的女人。”我故意逗他。

以往只要我逗他,他就會忍不住笑,但這次他沒笑,咬了咬嘴唇道:“漪光,我的感覺很不好,心驚肉跳,好像會有什麽事要發生了,所以我很害怕。”

“你也會害怕啊。”我摟住着他脖子笑。

“是真的害怕,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今晚會發生不好的事情。漪光,你給顧先生打電話,趕緊取消魂魄合體,我們立即離開這裏。”韓霄的神色嚴肅得可怕。

其實,我心裏也不願意魂魄合體,只是我不好駁回顧炎,畢竟他是我的親生父親。“那好吧,我打個電話,如果他們沒出門就讓他們不要來了,你也不要神經過敏,沒事的,無心大師可是法術界的第一高手。”

正說着,門上便響起了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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