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告狀精
尤一奇找到小窩的時候,池行樂沒有和平常一樣窩在窗邊的課桌上玩游戲,而是拎了個籃球一個人站在廢樓前破破爛爛的籃球框下面投籃,籃球碰到籃框後發出“碰碰碰”的聲音,一下一下在老球場裏回響着,尤一奇覺得池行樂不像是在投籃,倒像是在洩憤,他摸着到了周嘉措身邊,小聲問道:“大佬這是發癫了嗎?還是籃球框跟他有仇?”
周嘉措拿着一支鉛筆在畫素描,正好把籃球場和池行樂都畫了進去,他一邊勾着線條一邊應道:“還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讓他去給蘇亟時送早餐,這不,送出一肚子火來了。”
“不應該啊,”尤一奇十分不解地撓了撓腦袋,“送早餐,正常來說都是破冰的好手段,樂哥是不是又多做什麽了?”
反正尤一奇是覺得,要是一大早有人給他送來熱騰騰的包子豆漿,他肯定覺得很高興,所以出錯的不可能是早餐,肯定是送早餐的人。餘光瞥見池行樂投累了往旁邊走,尤一奇立刻就屁颠屁颠跑了過去,殷勤地遞上水,好奇地打聽道:“大佬,聽說你很生氣,到底怎麽回事啊?”
池行樂仰頭喝了一大口冰水,剛剛壓下去的火氣被尤一奇這麽一提就又給起來了,他白皙細長的手指把裝礦泉水的塑料瓶捏得微微作響,臉色很難看地道:“他把我早餐全給別人了,還嫌髒。”
尤一奇倒是覺得不意外,因為蘇亟時看起來就像是油鹽不進的硬茬,高高在上難以接近,單單送個早餐怎麽可能打動他,但是這話不能在池行樂面前說,要不然得挨揍,他緩了緩,試探般問道:“不可能啊,大佬你是不是買了什麽他不愛吃的東西,還是他不知道那是你送的?”
“我哪裏知道他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就,就随便買了點,”這話池行樂說得有些心虛,因為他不是随便買了點,他是很費心思地買了很多,不過尤一奇這麽一問他倒是想起來一件事情,“我拿上去的時候,豆漿灑了,所以我就把東西擱他桌上,然後去廁所洗了手,回來就看到他分完了,他好像是不知道是我買的。”
尤一奇覺得自己抓到救命稻草了,他一拍手,煞有其事地道:“肯定是因為這個,他肯定以為是其他什麽閑人送的,要是知道是大佬你送的,他才不敢不吃呢。”
“是嗎?”池行樂十分狐疑地看着他,語氣帶着幾分威脅地道:“你确定?要是再給老子出錯,我立刻就滅了你。”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尤一奇這下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他咬了咬牙,十分肯定地道:“一定是這樣,大佬你明天再接着送,一定要把名字寫上去,他知道你這麽關心他,一定會非常感動的。”
池行樂拎着那瓶冰水晃了兩下,一雙潋滟漂亮的桃花眼眸光淺淺流轉,視線稍稍在尤一奇的臉上轉了兩圈,把人都看出了一頭冷汗之後,他才大發慈悲地松口道:“行吧,那我就再信你一回。”
蘇亟時原本以為昨天池行樂覺得被削了面子,肯定又會跟之前一樣消失一小段時間,但是今天一大早他來到課室的時候,發現課桌上又擺好了各種各樣的早餐,分量雖然比昨天少了許多,但是還是每樣都有一點,好像不管他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總能挑到一個合口味的,更重要的時候,池行樂還從他抽屜裏拿了張試卷,字跡潦草又霸道地寫上了他的大名***,讓他想故技重施假裝不知道是誰的分了也不行。
池行樂這回學精了,擱下早餐就走人,不給蘇亟時當面拒絕的機會,但是他又實在好奇蘇亟時到底最後是怎麽處理那些早餐,所以他就叫尤一奇每天去班上的時候路過看一眼,然後告訴他。尤一奇倒是非常靠譜,不僅口述,而且還拍照為證,淺淺的晨光籠在窗臺,蘇亟時坐在半片陰影裏,低着頭一邊吃包子一邊寫題,側臉輪廓立體線條流暢,烏黑的頭發映襯着白皙健康的膚色,越發顯得眉目俊秀五官清俊,就是看上去冷淡得沒有情緒,跟個做題機器人一樣,池行樂一面嫌棄着,一面又把這些照片保存到手機本地裏。
其實蘇亟時真的不打算吃池行樂買的早餐,奈何班上的人都知道早餐是池行樂買的,沒有一個人敢接,他分不出去,又不大能做出浪費糧食的事情,但是他實在不需要這樣的早餐,一連被迫吃了三周的早餐之後,蘇亟時終于忍無可忍,跟人打聽了一下,在校門口那條小烏巷裏堵住了正在喂流浪貓的池行樂。
小野貓渾身髒兮兮的,一雙黝黑的眼睛倒是神采奕奕,池行樂開了個貓罐頭放在它面前,一邊看着它低頭吃着一邊用白皙細長的手指輕輕掃着它背上的軟毛,長指冷白色的皮膚在月色下泛着細膩的光澤,看上去跟它主人漂亮的眉眼一樣讓人挪不開視線,蘇亟時就這麽靜靜地看着他,等池行樂喂完了貓,悠悠站起來跟那貓揮手告別之後,他才開口:“你以後不要再給我買早餐了。”
池行樂微微挑了挑眉,不解地看着他,“為什麽?早餐你不是吃得很開心嗎?”
他暗自在心裏腹诽,難道尤一奇那孫子又騙他?謊報軍情?
池行樂話一出,蘇亟時就知道他肯定又躲在暗處觀察他了,送完早餐之後監視他的一舉一動,就跟觀察做實驗的白老鼠一樣,活了十八年從未動過怒的蘇亟時眉眼難得染上了一絲薄怒,他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池行樂張了張口,費了很大的勁兒才把那句就要脫口而出的“當然是想泡你”咽回肚子裏去,他抿了抿嘴角,說道:“沒什麽,就想跟你做個朋友。”
尤一奇說凡事不能操之過急,對付蘇亟時這樣邏輯清晰腦子賊好使的學霸必須要一步一步來,軟化了才能說出最終目的,不然就會适得其反。
蘇亟時不知道池行樂心裏彎彎繞繞的心思,也許這就是學霸和學渣最大的代溝,而他也并不打算花時間去弄明白一個學渣小流氓到底在想些什麽,他非常直白地拒絕道:“我并不想跟你做朋友。”
舌尖微微舔了舔犬齒,池行樂懶洋洋地看着他,似乎沒把蘇亟時這樣直白傷人的拒絕放在心上,反而覺得有些好笑,“為什麽?跟我做朋友是你的榮幸啊,告狀精。”
一個只會學習又木讷的書呆子,憑什麽拒絕他的示好,這不科學。
蘇亟時烏黑的眼眸在夜色下微微透出一種奇異又深沉的墨藍色,他看着他,冷冷淡淡的聲音一針見血,“我不喜歡跟總分不過七百的人做朋友。”
語數英理綜六科加起來連兩百分都沒有的池行樂:“......”
投其所好之送早餐,失敗!
池行樂回去就把蘇亟時的話原封不動,連表情都學得一模一樣告訴了尤一奇,尤一奇當下就暴走了,說什麽也要找條麻袋套了蘇亟時拖到巷子裏打一頓再說,幸好周嘉措攔住了他,池行樂看着處在發癫狀态氣得暴跳如雷的尤一奇,忽然覺得自己當時也沒那麽丢人現眼,頂多就是愣在了原地,然後眼睜睜看着蘇亟時走了,倒也算淡定,他忽然覺得,學霸和學渣之間的交流障礙,果然比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性別分歧還大。
“樂哥,你一定要泡到蘇亟時那個孫子,”尤一奇發完了瘋就撲上來,死死抓着池行樂的手臂就跟臨終托孤一樣哀求道:“我們全指望了你了,你可一定要狠狠地蹂躏他,踐踏他的感情,這丫的說話太欠了,沒七百分怎麽啦,還不配做他朋友了,真他媽的氣死個人了,你一定要為我們學渣出一口惡氣啊!”
池行樂忽然覺得壓在自己肩頭上的責任又重了那麽一點,好在發完瘋的尤一奇很快又給他想到了第二個投其所好的辦法,池行樂細細聽完,覺得也還行,于是做了兩天的心理準備之後,他就去找老黃了。
“什麽?你想跟蘇亟時坐一塊?”老黃差點兒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為了學習?”
池行樂脊背挺直,瘦削挺拔的身體正兒八經地站着,漂亮的眉目雖然還是難掩一貫散漫慵懶的神情,但是他的态度十分認真,說出來的話也有理有據,“是的,蘇亟時同學學習成績很好,快要高考了,我想坐在他旁邊能夠有比較好的學習氛圍,遇到不懂的也可以問他。”
老黃忍了又忍,實在是沒忍住自己惡毒的想法,“你是不是燒壞腦子了?”
“沒有的,”池行樂搖了搖頭,非常堅持,“我就要跟蘇亟時同學坐一塊,你記得跟他說,讓他教我,他比較聽老師的話,我爸也非常贊同我的想法。”
老黃還是不放心,跟池延安打了個電話之後,确定池行樂是奔着要學習的目的去的,他撫了撫額,只好帶他去找他們班的班主任調換位置了。
蘇亟時一直都是一個人坐的,所以不需要經過他同桌的同意,池行樂的課桌就堆在教室後面的角落裏,他很少來,來了也是睡覺,等同于空置,所以當那副空置的桌椅被搬到自己隔壁時,蘇亟時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還沒說什麽,就看到班主任領着池行樂走了進來,後者大搖大擺,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班主任在蘇亟時跟前站定,溫柔地說道:“蘇亟時,從今天開始池行樂就坐你隔壁了,你有空的時候就教教他,都是同學,互幫互助一下,他要是煩你了或者是你很不習慣跟他坐,兩個星期之後你再跟老師提出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