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片場從一清早就在忙忙碌碌的搭背景,然而這邊還沒做完,就突然被喝止了。

副導陸群急忙跑過來,就見工作人員正在往外擡道具,而原亦期正站在攝影棚下,單手撐着下颌,若有所思。

“陸副,讓道具組去搬一張沙發過來,要純黑色的,毛毯也是。”他清冽的嗓音有條不紊的發號施令:“攝影棚中全部改成色調昏暗的打光,對,去把B組的燈光師給我調過來,他擅長這種色調、調整。”

“好。”

陸群也不問緣由,毫不遲疑的答應下來,然後想了想,說:“道具那邊應該沒有符合你要求的沙發,他們得先去采購。”

原亦期微微颔首:“可以,然後你去請一位刺青師進組指導。”

刺青?

陸群驚訝的問:“是要加紋身戲嗎,給誰?”

原亦期唇角含笑,溫柔的目光投向角落裏低頭看劇本、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青年。

陸群秒懂。

洛識微把臉上的劇本拿下來,一臉糾結的試圖掙紮:“原導、陸副,我覺得關于紋身的事情我們還需要再讨論一下,如果電影中露出裸露刺青的畫面是否會教壞小孩,不好過審呢?”

是吧是吧?

他眼巴巴的看着陸群,希翼得到對方的聲援。

哪知,陸群一臉不贊同,無情反駁:“識微,《越界》這部文藝片本來就不是給小朋友看的,我們要的是通過美與醜的反諷來揭露社會的黑暗,展現這個世界不為人知的一面。”

洛識微:“……”你個助纣為虐的憨批!

他氣的啞口無言,臉頰因為激動而微微泛紅,明明坐在角落裏,卻因為狠狠地瞪着陸群,而顯得一雙微圓的眼眸格外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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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只氣鼓鼓的河豚。

原亦期忍俊不禁,上前捏了捏他的臉頰,冰冷的手指立刻讓河豚破了功,小心翼翼的往後縮。

洛識微滿臉警惕的看着他。

卻聽男人溫潤的嗓音不緊不慢的道:“補拍一場刺青戲吧,南硯第一次作惡後,情緒應當是格外激動的,得意與負罪感并存,他需要一個發洩口。”

一個突發奇想的念頭,讓這個角色變得更加豐滿、真實。

一瞬間,洛識微甚至能感覺到,陸群的雙眼都在發光,那種贊嘆的眼神溢于言表。

是啊。

即便是外行如洛識微,都不得不承認這段戲加的的确很妙,原亦期能夠走到今天的地位,和他的驚才絕豔是分不開的。

但是,往往越是舉世無雙的藝術家,越容易走向極端,原亦期就是個經典的例子。

但洛識微并不會欣賞,只是恨不能早點把人弄死。

然而他根本沒有掙紮的餘地,原亦期辦事素來雷厲風行,很快便從魔都請來一位刺青大師,只是在紋身的花樣上還沒有決定。

洛識微被喊到辦公室時,只有原亦期一人坐在裏面。

他上前一步,随意的往桌上掃了一眼,便見上面擺放着數十張刺青樣品,從照片上就能看出刺青師精湛高超的水準。

但是他看的卻頭皮發麻。

“原導,其實不用這麽麻煩的,”洛識微一臉誠懇,從口袋裏掏出幾張紋身紙,說:“請什麽刺青師啊,您看看淘寶什麽紋身紙沒有,您喜歡哪個,我直接貼上去就好了。

又省錢又省事。”

看得出來他沒少買,從青龍白虎到米老鼠,應有盡有。

原亦期卻看都不看一眼,他注視着洛識微,一雙藍眸把人看的毛骨悚然,他唇角含笑,不急不緩,卻強勢的不容反抗:

“小洛,一個好演員,是不會用這種虛假的東西來敷衍藝術的,你說對嗎?”

青年的身體僵了僵,聲音艱澀:“……您說得對。”

他知道,只要涉及到藝術,就是原亦期的底線,不容碰觸,不容置疑。

原亦期站将幾張精心挑選的刺青樣品放在青年的手中,說:

“看看,這都是我篩選過的,作為南硯的扮演者,你有權選出自己想要的花紋。”

洛識微微微垂眸,看到的是一條布滿黑色鱗片,冰冷而危險的毒蛇,最詭異的是這條蛇竟将自己圈成一個圓,蛇頭吞下蛇尾,自我吞噬。

原亦期站在他的身後,修長的手指不緊不慢的順着青年的後背下滑,洛識微下意識的繃緊,卻能感受到那雙手徐徐落在他的腰上。

男人溫柔如春風拂過的聲音,落在他的耳邊,輕聲解釋:“這是銜尾蛇,一個流傳很久的符號,在宗教意義上它代表着無限循環的命運,從我看到這個符號開始就覺得,他很适合刺在你的腰間,你覺得呢,小洛。”

洛識微握緊了手裏的照片,聲音幽幽:“是嗎,我覺得原導還有另一層的意思吧?”

“你說說看。”

青年轉過頭看他,那雙淡棕色的眼眸充斥着怒焰,他短促的笑了一聲,唇角彎起的弧度帶着嘲諷的意味,他湊到原亦期的耳邊,咬牙切齒:“畢竟……圓與原諧音,您是要在我的身上,打上屬于您的印記啊。”

這是什麽,是明晃晃的羞辱。

是在他的心頭烙下屬于原亦期的标記,給他留下直達靈魂的陰影,讓他知道,無論他如何掙紮、如何反抗,最終都要臣服于這個男人。

原亦期這個瘋子!

被他拆穿,男人的神情沒有半點動容,他微微勾唇,一個意味不明的笑,輕描淡寫的道:“不,我怎麽這麽想呢,是小洛想多了而已,如果你不喜歡的話,還有備用選項。”

他抽出銜尾蛇的照片,露出下面的另一張。

那是一朵花,鮮紅的色澤沖擊着洛識微的眼球,嬌豔的花朵迎着太陽綻放,每一片花瓣都美得令人炫目。

可惜有毒,致命的毒。

“罂粟……”

原亦期竟然想在他的身上,紋一朵罂粟花!

這是人辦的上來的事?

洛識微冷冷的看着他。

被他如此仇視,卻只換來對方更加愉悅的笑容,原亦期摩擦着他手中的照片,輕笑着說:“多美的花啊,生長在土壤中的罪惡之花,它的美麗引人着迷,它的毒素卻會完全的摧毀一個人。

這樣的花……很适合你,對不對,小洛。”

他拍着他的肩膀,溫柔且善解人意的說:“沒關系,今天可以先去試戲,具體選擇哪一個,你可以慢慢想,我給你時間做選擇。”

洛識微微微抿唇,沒有說話。

他知道,原亦期是在逼他。

如果他選擇銜尾蛇,就是心甘情願的打上屬于那個人的烙印,如果是罂粟花,那就代表着原亦期已經進一步摧毀了他的底線。

無論他怎麽選擇,都被困在這個男人設下的局中。

原亦期體貼的留他一個人,在辦公室內靜靜。

刺青師華清正在與工作人員布置現場,黑色的沙發旁擺放着一張桌子,上面安置着各色刺青工具。

原亦期看着他擺弄刺針,感興趣的問道:“華老師,這好像是用鯊魚的牙齒制成的吧?”

“對,原導好眼力。”

刺青師笑了笑,說:“現在科技很發達,很多年輕一派的刺青師都喜歡用機器,鯊魚齒這種其實早就被淘汰了,只是我個人愛好而已。”

他主動邀請道:“原導如果感興趣的話,可以試試。”

原亦期輕輕一笑,斯文有禮:“我的确對刺青這個神秘的行業很感興趣,那就不客氣了。”

與原亦期聊天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情。

因為他實在睿智博學,知識量豐富到連該專科的教授都自嘆不如,刺青師本來只是随口客套,沒想到越來越驚喜,最後都恨不能親手教他如何刺青。

不過,原亦期對簡單的刺青法并無興趣。

他看着男人激動的神情,不動聲色的問道:“說起來,我曾經聽說過一種鴿子血紋身,不知道華老師了不了解。”

刺青師神情一滞。

“的确有這種刺青法,也就是常說是隐形刺青。

以鴿血混着朱砂等色料進行紋身,因為材料的特殊性,會導致刺青之後不顯痕跡,肌膚如常,只有在飲酒或情緒激動的事情,肌膚上的刺青才會浮現出來,栩栩如生。”

華清搖搖頭,不贊同的說道:“但是這種方法我是不建議的,因為用朱砂這種材質,很多人會出現過敏的症狀,甚至是皮膚潰爛,再者動物血液進入人體會有細菌,危險性太高,最好是不要碰。”

“這樣嗎。”

原亦期不置可否,微微一笑,道:“好,我了解了。”

他們沒有再聊下去,因為洛識微走過來了。

青年看起來神情如常,他邁着輕快的步伐走過來,先是與二人打了個招呼,然後滿臉真誠,說:“原導,我想好了,之前是我思想走進誤區了,我很抱歉。”

“作為演員,為了演好角色,付出一些犧牲也是值得的,華老師,為了電影的真實性和完美效果,請您為我刺青吧。”

他滿臉堅定,一副為藝術犧牲無所畏懼的模樣。

刺青師愣了愣,然後對他豎起大拇指,欽佩道:“為了演戲可以接受真實刺青,真是敬業。”

太敬業了吧!

現在的演員都這麽拼嗎?

倒是原亦期,他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圈洛識微,眼眸微閃,似在評估他話語中的真實性。

洛識微無辜的回了他一個微笑,反将一軍:“我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原導還有什麽可猶豫的地方嗎?”

“沒有。”原亦期唇角含笑,面露期許:“既然小洛已經做好了準備,我當然非常滿意,那就開始試拍吧。”

攝影棚中,青年換上了一身浴袍,他趴在純黑色的沙發上,昏暗的燈光照在雪白的後背中,灑下暧昧的光芒。

刺青師輕聲問:“您想紋在什麽部位?”

“紋在腰上吧。”青年說,同時不露痕跡的臉頰微側,鏡頭的死角下,他望向攝影棚外面的男人,唇角微彎,一語雙關:“有人會喜歡的。”

南硯紋下,代表了他走向黑暗,用身體去勾引別的男人。

而洛識微順從的刺青,是給原亦期看的。

青年微微垂眸,眼底一片冷意。

無論是洛識微還是南硯,刺青的痛,最終都會以十倍、百倍的成果回報回來的。

青年纖長白皙的手指,用力攥緊的身上純黑的毯子。

“那我開始了。”

刺青師說着,一針便要落下。

就在此時,一道冷銳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住手,原導,這場戲我不同意。”

外界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這場拍攝,洛識微下意識的看過去,卻見那聲音過後,一道颀長而熟悉的身影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男人面容冷漠如雪,長腿一邁便走到了控制臺前,他的右手還打着石膏,但這并不影響他果斷地關上了攝影機的動作。

整個《越界》劇組,有史以來第一次,被外界人為打斷拍攝過程!

現場一片嘩然。

原亦期優雅斯文的面孔,罕見的沉了下來,他面沉如水,灰藍色的眼眸泛着寒意,一字一句:“越僑,你在做什麽。”

來人,竟然是越僑。

全劇最重要的男一號,平日裏原導的一號擁趸,拍戲時最刻苦最狂熱的那一位,今天竟然跑進來把原亦期的拍攝給粗暴打斷了。

越僑也是分毫不讓。

他冷冷的看着原亦期,分毫不讓:“原導,我不同意給識微紋身,也不可能讓今天這一場戲毀了他的以後。”

他說着,快步朝洛識微走去,一見到人,神情卻是一滞。

青年趴在黑色的沙發上面,昏暗的燈光灑在晶瑩雪白的後背上,一對削瘦的蝴蝶骨幾乎要展翅高飛,洛識微仰着頭,這樣暧昧而充滿誘惑的動作下,偏他還滿臉懵懂無辜,仿佛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純情的皮囊下中包裹着活色生香的欲望。

越僑心頭一顫。

倘若他只拿他當弟弟,定不會有多餘的想法,偏偏不久之前小微才跟他告了白(?),總之,他很難不往那個方向去想。

洛識微驚訝的看着他:“越哥?你怎麽來了。”

越僑下意識地移開了視線,不敢再看,他抿了抿唇,伸手将青年身下的毯子抽了出來,粗暴的往洛識微身上一裹。

從頭裹到腳踝,一點不露。

他定了定神,冷冷的道:“識微是個出道不久的新人演員,他如果在身上、私密部位刺下大片的紋身,那麽日後必定為人诟病,甚至會傳出諸多對他不利的緋聞出來。

我不能為了一場可以用紋身貼代替的戲,就讓他承擔這麽重的損失。”

副導陸群趕緊過來打圓場:“越僑,紋身以後也可以洗下去的,小洛還能一直留在身上嗎……”

他沒說完,就被越僑銳利到恐怖的眼神吓了一跳。

越僑言辭犀利:“副導怕是不知道紋身洗掉的代價,您今天這麽一刺,他日後要反複激光清洗幾十次才能完全洗幹淨,每一次都像是剝皮抽骨,比刺青時要痛上十倍百倍。

而這樣的痛,他要反複三年才能結束,即便這樣最終還是會留疤。”

他說着,轉頭去看刺青師,問:“我說的對嗎,華老師?”

刺青師點點頭,嘆了口氣說:“刺青一次,就是一輩子的痕跡,所以我說作為演員,識微能夠答應下來,真的勇氣可嘉。”

洛識微沒有說話,在越僑與陸群争論時,他穿過人海,精準的望向了原亦期。

後者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想法,從容而優雅的對他微微颔首。

多諷刺。

你以為原亦期為什麽要給他刺青,他要的就是給洛識微打上終身的痕跡啊。

可惜,越僑來的太及時了,他将青年護在羽翼之下,根本不允許他人來傷害。

為此,他甚至不惜與最崇敬欽慕的導演原亦期,針鋒相對。

他說完,就讓洛識微去換衣服。

然而就在這時,原亦期卻屈指敲了敲桌面,緩緩道:“回來,繼續拍。”

話語簡潔,不容違逆。

洛識微正欲溜號的腳步一頓。

他看向越僑,語氣不算嚴重,卻帶着幾分責備的意思:“越僑,為了藝術有些犧牲是必要的,這句話是你之前對我說的,你的初心還在嗎?”

越僑臉色微變。

那句話,是他争取這個角色時,懷揣着滿腔的赤誠熱忱,做下的許諾。

他痛苦的閉了閉眼,再睜開,卻堅定的對原亦期道:“原導,我的初心的确還在,如果今天拍這一場戲人是我,我一定不介意做出犧牲,但是……”

他握住洛識微的手,說:“很抱歉,我終歸還是有私心的,我可以犧牲,卻不願意識微做出這種犧牲。如果你一定要這種真實性,我可以做他的背替。”

跟進來的梅雲婷臉色都變了:“越僑你瘋了吧!”

頂級流量跑去給洛識微做替身,替他刺青?你怕是想讓他被你的粉絲撕成碎末吧!

洛識微也是滿臉震驚的看着他。

【卧槽,哥你聽見了嗎,我越哥也太疼我了吧……!】

系統慢吞吞的回了一句:【因為他喜歡你,還做着跟你領養一群孩子,一起生活的美夢呢。】

不過顯然,原亦期是根本不會同意這種要求的。

原亦期搖了搖頭。

他坐在椅子上,雙手交握搭在桌上,深深地注視着越僑,眼底冷凝成冰,唇角卻揚起一抹淡笑,嗓音清冽而強勢:“越僑,你這是異想天開,事實上小洛是主動提出要用最真實的效果來拍攝的,根本不需要你自以為是的為他好,替他做決定。”

越僑冷笑一聲,半點不讓:“是嗎,那他不願意的話,想必原導也不會勉強,對吧?”

兩人齊刷刷的朝洛識微看過來。

越僑面含鼓勵,一副與他同進退的模樣;原亦期唇角含笑,威脅之意溢于言表。

洛識微被他們盯得直發毛:“……”日哦,你們撕就撕了,撕出結果不就好了嗎,為什麽還要問他,衆目睽睽之下這叫他怎麽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  洛茶茶尚還青澀,需要要和他的哥哥姐姐們,學學如何腳踏N條船就是不翻車……

怕書評區有争議,這裏提兩點哈

1 上一章有代孕的話題一掃而過,怕長篇大論影響劇情發展所以沒有具體說,上一章的意思也是反對代孕的,越姐姐是因為既得利益者才會說出可以代孕,但是對于心思單純又敏感的越僑而言,他是不想用剝削女性的方法來獲得孩子的,所以他小心翼翼的問洛識微能不能接受領養(……當然我們都知道,越哥你想多了,那就是個騙財騙色騙感情的直男洛茶茶啊!直男啊)

2 這一章提的紋身,我是不建議紋的,因為傷害性太大了,尤其鴿子血那種方法,只有原亦期這種變态才會有這種想法吧,正常好孩子不要學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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