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等潘經宇送林一千回到了家，他既迫不及待地想打開門，又有點兒膽怯。打開門，屋內一片漆黑，他還要适應一會兒黑暗。伸手去按電燈開關，屋內并沒有明亮起來，他又按下另一個開關，等按完全部的開關，依舊沒有亮。他這才想起了來離開前關掉了電源總閘，他打開手機的手電功能，蹲下身體打開牆腳的電箱，推上總閘，屋內立馬亮了起來，他擡手去遮住眼睛，覺得亮得刺眼。
從指縫裏仰頭看了看這個家，和自己離開時候一樣，只是灰塵太大，他在光線下看到了很多塵埃漂浮在空中。等眼睛适應了光線，他起身去關掉射燈，只留下下一盞吊燈。一切都是自己熟悉的模樣，只是依舊沒有了顧少卿。
他勉強笑了笑，去衛生間拿抹布和拖把打掃起了衛生，打掃完已經出了一身薄汗。洗完澡他又去櫃子裏拿枕頭和被子，看到顧少卿之前用的那套被芯就放在旁邊，這大概是顧少卿在這個家裏唯一有關系的物品了。因為他後來為客廳增添的床小只有1.2m，自己當時聽從導購的建議就買一套1.5m的床上用品。他自己的床是1.8m的，床上用品得買2.0m的。現在看來，顧少卿也不會回來了，床和被子都用不上了。
他轉頭去看了看客廳的小床，想了想決定拆掉。他搬來凳子先卸下了簾子，又找來扳手工具卸下挂簾子的滑杆，卸完牆上留下了很多螺絲的洞眼，潘經宇精心挑選的牆布徹底被毀了。
無暇顧及，他又準備去卸小床，想了想拿出了手機拍了兩張照片，把小床挂在了二手交易網站上，寫下了價格四百塊，送枕套被子和床墊，九成新以上。
很快床就被拆成了幾塊木板，他把它們堆放在陽臺，又去把之前的家具重新歸位。拍了拍手上的灰塵，這下徹底滿意了，吃撐的胃已經消化了不少。看了一下手機時間已是深夜，他又拿上換洗衣服重新洗了澡，才去整理自己的床單被套，躺下準備睡覺。還沒有睡着，手機提示有信息，是二手交易網站有買家聯系，對方讨價還價了半天，最終三百元成交，明天早上過來自取。
這下他躺在床上徹底睡不着了，明明今天奔波了一天，非常的疲憊。現在細細想來，顧少卿大概那時候就知道了原委，只是沉默配合着自己。不然自己僅僅是因為一個感冒，在下班後的兩三個小時內就搞定了床和簾子，是多麽的突兀行為，明明一切都破綻百出。大概顧少卿的喜歡根本就沒有所求，也從來沒有想過打擾自己的生活。自己不該做的這麽過分的，他大概永遠欠顧少卿一句對不起。
他想着想着又睡着了，他夢到了顧少卿。畫面裏建築的外牆紅漆已經開始剝落了，褪了色的經幡在風中飄揚，顧少卿就坐在一個簡陋的藏族小屋，門外很多人排起了長長的隊伍等着他看診。隊伍裏，女孩三兩個聚在一起讨論着什麽，媽媽用花被子包裹着小孩，還有很多小女孩手裏還拿着花，老人一直轉着手中的經筒，他站在隊伍的末端焦急又興奮等着，可是隊伍向前移動得非常慢，場景經歷了四季變換，好不容易才到了他。
他喊了顧少卿的名字，興奮不已，激動得要上前擁抱他。
顧少卿對他笑了笑，說：“你好，請問你哪裏不舒服？”
然後他就醒了，他坐了起來，他想是不是他們以後即便在這個城市遇到，也只會在門診室裏，顧少卿對他說的也只有這句了。他睜開眼睛一直等到天亮，等到門鈴響，等到手機響，他就是不想動。直到中午餓的不行，他才爬起來，看着陽臺牆腳的小床。看了看手機，有幾條買家的未接電話，交易平臺上對方直接留言“賣家大傻逼，耍人玩，我去他家取了，他故意不開門，我都聽到屋內的手機響了，太惡心了。”私信裏面的謾罵就更多了，他把交易物品信息删除了，把手機丢在一邊，坐在床上，又煩躁不安地揉亂自己的頭發，他也想問問自己怎麽了，為什麽顧少卿翻不了篇了呢？
林一千出門準備覓食，走到門衛處突然看到了保安室的玻璃上貼滿了明信片，圖片畫面無一不是藏區的人、建築、風景，他立馬轉身跑了進去，揭下了明信片，地址都是他家，是顧少卿寄給他的。
“小夥子，你幹嘛？”保安看着他上來就揭，想上前攔住他。
“誰讓你貼這兒的？”林一千氣得沖保安吼到。
“這個是你的呀，郵政每次去你家都找不到人，就讓我幫忙看看別的時段是不是有人在，可是我也敲了很多次門都沒有人，我看這些照片怪漂亮的，就幹脆貼這裏給大家都看看了。”保安解釋。
林一千也不在和他計較，拿着明信片就走了出去，他開始認真的翻看每一張，每一張除了“紮西德勒”再也沒有寫其他。
Advertisement
在家休整了兩天，林一千就回工廠上班了。他剛去的任務就要制作幾款日式的面包，給師傅品嘗，随後配合總監出新品。面包制作好後，師傅品嘗後給出意見，覺得味道太寡淡了，也沒有香甜濃郁的氣味，不太适合當地人的口味。
林一千也知道在這樣規模的企業內轉型很難，畢竟幾百號人等着養活，迎合市場大衆的口味才能獲得更好的盈利，所以小衆的東西只能少量的推出看市場反應，如果顧客不接受就會立馬淘汰。他沒有能力也沒有權力要求工廠做出改變，如果他想做更小衆的自己喜歡烘焙，只能自己出去開店。經營慘淡也好，還是慢慢改變一小部分人的口味，從而能夠盈利也好，都是自己的事情。他當初是因為好奇來到這家烘焙工廠，他想知道這家企業的秘密，現在他知道了哪裏有什麽秘密。用料要求全部精選，面粉、酵母粉來自進口，黃油、淡奶油、牛奶還有乳酪都是相對最好的品牌安佳，生産成本非常高，雖然售價相對貴，但是熱衷的顧客更多。他們的秘密大概就是老頭一直堅持初心，做最好的面包了。
最後總監決定還是推出一款改良的産品，接受市場的檢閱。林一千他堅定了年後就辭職，他一開始來這裏是想學會後出去開店賺大錢，現在他想做自己喜歡的烘焙至于能不能賺到錢也無所謂了。
寧青果也來報道了，他在行政樓工作。老頭安排他給總經理做助理，總之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總經理親自帶着他下到各個部門做了介紹，只說明了擔任自己的助理，但是大家心裏多多少少猜到這位可能是皇親國戚，未來可能要接管公司。雖然來的原因很勉強，但寧青果工作态度十分認真，今天總經理交給他的事情都認真去了解，去完成了，他還打算下班後再去門店轉轉。今天上班潘經宇沒有跟着他，但是下班剛走出大門就看到了他。
“寧青果”潘經宇沖他招招手，喊的十分親熱。
林一千下班出來也看到了他們，他對潘經宇說：“潘經宇，我說你低調一點呀，工廠裏還是很多人認識你的，你也別讓寧青果為難。”
寧青果還在沖他翻白眼：“他可能幼兒園都沒有畢業，不懂得這些道理。”
雖然寧青果嫌棄他，潘經宇還是往上湊：“我本來只有高中畢業的學歷，國外那個野雞大學也是花了錢就可以上的，國內也不承認，随便你打擊。”
“你要點兒臉行嗎”寧青果繼續說。
潘經宇是一點也不生氣，他早就沒有了當初那嚣張的氣焰。“要點臉，你能答應我嗎？”
“求你們能別在門口說了嗎，這人來人往的。”林一千拉他們趕緊走開。
“林一千，你今天怎麽沒有騎車來呀？”潘經宇問到，平時林一千都騎着他那快散了的電動車。
“回來後就發現徹底壞了，車輪子癟了，電源打開也沒有反應了。”林一千無奈道。
“那你上班不方便了呀，要不再買一輛新的吧！”潘經宇勸他。
“再說吧！”林一千想了想。
“走吧，我送你們回去，對了，我以後天天可以送你回去，你也別買了。”潘經宇說。
寧青果說：“不用，我要去門店看看。”
寧青果說完潘經宇更開心了，臉上挂着非常滿意的笑，感覺寧青果的已經是總裁夫人視察的架勢。
“算了吧，我自己走吧，看着你都影響智商。”林一千打趣潘經宇。
“別呀，我來都來了，先一起去吃飯吧，想吃什麽？”潘經宇提議。
工廠門口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最後一行人還是開車走了。
有潘經宇在，寧青果今天門店肯定也去不成了，不然他跟着自己，更說不清，幹脆也同意了去吃飯：“去老街吧，我也好久沒去那裏逛逛了。”
“你們有共同的愛好唉！”潘經宇驚奇道，林一千以前沒事也喜歡往那跑。
寧青果轉過頭看向林一千笑了笑，林一千也沖他笑笑。寧青果又問他：“你喜歡來這裏吃什麽？我喜歡街口的那家豆腐腦和鹹火腿酥餅。”
林一千心道還好不是那個百年小吃店。“我都可以！”
潘經宇說：“他呀，他就喜歡豆腐腦對街的那家店的牛肉粉絲和炒面，每次去兩樣都想吃，就總要喊人陪一起去，各分一半。”
“是嗎，那一會兒我們可以打包一份豆腐腦和酥餅去那家吃。”林青果提議。
“不用了，就去吃豆腐腦吧，我很久不吃了，突然也想吃。”林一千說。
林一千走到店小吃店門口，他還是遲疑了片刻，停下了腳步，随後又跟着他們進了豆腐腦店鋪。
寧青果站在收銀臺前點單：“你好，要一碗鹹豆花，五個鹹火腿酥餅”，想了想又開口“六個吧！”
“你這加一個有什麽意義，又想吃又怕吃不完呀，這不是有我在，老板，要十個鹹火腿的，再來五個牛肉的，然後要一碗牛肉湯。”潘經宇和老板講完又轉頭問林一千：“你要吃什麽？”
林一千看了半天招牌也不知道，随口道：“和你一樣吧！”
“你剛剛不是說想吃豆腐腦。”寧青果提醒他。
“那就再加一碗豆花。”潘經宇大氣地說完，攔住了正要掃碼付錢的寧青果，把自己付款碼調出來遞給了店家。寧青果只想對他翻白眼。
雖然是小吃，端上來擺滿了一桌也挺吓人的。寧青果看着挺瘦，還真挺能吃的，手掌心大的酥餅雖然不算太大，但做得非常厚實，寧青果一口氣吃了八個才停了下來。
潘經宇看得目瞪口呆，對他說：“青果，你中年絕對會發福成大叔。”他自己吃了四個都已經是極限了。
寧青果瞪着他：“要你管！”
“成了大叔，我也喜歡你。”潘經宇繼續讨好。
林一千就更慘了，他除了牛肉湯和五個牛肉酥餅，還有一碗鹹豆花，他吃了兩口就感覺頭暈了。以前顧少卿早飯也會給他帶豆花，但是只會買甜的。他勉強把牛肉湯和酥餅吃了，以實在吃不下了為由，拒絕再碰一口鹹豆花。
“你不是說吃不下你吃，你倒是吃呀！”寧青果指着桌上剩下的三個餅對潘經宇說。
潘經宇實在吃不下了，大手一揚：“服務員打包。”又把打包好的餅遞給寧青果，“你明天早上當早飯吧。”
三個人都吃得挺撐，決定逛一逛消食。“去紀念館看銀杏吧，我家還有我小時候在這裏拍的照片。”寧青果興奮的提議。
“估計這個點已經閉館了，你實在想去，就在院子外面看看，反正也看得見。”潘經宇說。
三個人又往紀念館走，突然林一千停下了腳步，“你們去吧，我不打擾你們二人世界了，拜拜。”林一千說完揮揮手轉身離開了。
“哥們，夠意思哎！”潘經宇高興的沖他離開的方向喊。
“神經病！”雖然這麽罵他，寧青果還是繼續往銀杏走去。兩人逛了一圈，寧青果打開了裝酥餅的袋子，把剩下的餅又吃完了。
潘經宇看着寧青果的表情已經是驚吓了，剛想開口說什麽，寧青果瞪了他一眼，仿佛在說你敢說一句試試，潘經宇就乖乖閉起來嘴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