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圓(14)
“是你呀,你那麽急幹什麽?”
萬如環看見時鹿愣了一下,随即咳了一聲轉開臉去:“顧晚、顧晚在不在?”
時鹿一掐腰,仰起臉來問道:“你找晚晚幹什麽?”
“不幹什麽。”萬如環一咂舌,眼神游移着轉過臉來,“她沒事吧?”
“讓你擔心了,萬如環同學。”顧晚适時地出現在門旁,打消了萬如環的疑慮。她将時鹿扯回了屋裏,哄她去換衣服。
在這期間,成玦和南門撫也追着萬如環來到了門口,狹窄的走廊一下變得擁擠起來。
南門撫望着半開的門有些疑惑地說道:“她們在裏面嗎?”
“嗯。”萬如環點了點頭。
南門撫馬上說:“我們可不要進去。”
“我們當然不進去。”萬如環斜了一眼南門撫,“女生換衣服,我們湊什麽熱鬧。”
南門撫搖搖頭:“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不要進去。”
沒過一分鐘,顧晚又回到了門旁。她微笑起來,頗為感激地對萬如環道了個謝,又說:“沒想到四天賦這樣敏銳,連我愛人的狀态不好都察覺到了。她剛剛……情緒确實有些激動。”
萬如環只輕聲嗯了一句,說道:“沒事就行。”
“我沒想到你是因為這種顧慮才會阻止我們參演舞臺劇。”顧晚笑着伸出手來,“或許我确實低估四天賦了。”
萬如環也伸出手與之交握,松開後說道:“彼此彼此,其實我也低估你了,小姑娘。”
“你們在這說什麽呢。”時鹿鼓着腮幫子出現在了顧晚身邊,她一只手挽住了顧晚的手臂,然後說道,“不許總粘我們家晚晚這麽緊,我要帶她去吃好吃的了!”
萬如環吸了口氣,一呲牙笑道:“不知好歹的小姑娘。”
時鹿朝他長長地嘁了一聲,然後拉着顧晚就跑開了。幾人揮了揮手,算作簡單的道別。
時鹿和顧晚沒出事,萬如環心裏算是結結實實踏實了一把。看來和自己這邊三人熟識,或許真的是導致一切悲劇的起因。萬如環雖然不知道是他們中的哪一個因素導致了去年那種結果,但至少這一次有所改變。
一直沒有開口的成玦在這時出聲說道:“走吧。”
三人回到了校慶晚會的席位上,這次萬如環終于放下心,心無旁骛地去欣賞舞臺上的節目。相比起他來,成玦倒是越發迷惑,他捏着下巴,時而看看萬如環,時而看看南門撫,倒也讓時間快速溜走了。
秋去冬來,略顯無聊的下半年就在日複一日的課程與打鬧中悄然而過。一年走至尾聲,無尤節祭典的攤位悉數立在校園,供學生們随意取食。
萬如環是非常期待這一年結束的,畢竟他已經有兩個年頭停留在這裏。對于這一年的生活而言,是否打破了循環走入新的時間,多少也證明了瑣碎日常的意義與價值。
無尤節這天,南門撫帶着他們來到了樓頂花園。而對南門撫不再抱有殺意的萬如環自然沒有做出什麽意外的舉動,這一天就這樣平靜地度過了。
與成玦結伴送南門撫回宿舍之後,是屬于萬如環最自在的時間。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搭伴走一段路、随意聊些小事,已經成為兩人間的一種相處常态。雖然他們還時常會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但那些相撞的刀刃之間,絕對沒有任何的戾氣與殺意。
無尤節的夜晚,在南門撫的宿舍樓下,成玦說道:“戰輔學院的大樓其實也很高,有興趣再度過一段時間的二人世界嗎?”
萬如環對成玦的措辭頗有微詞,他咂了下舌才說:“這要看你敢不敢去買點酒了。”
“雖然無尤節禁酒,但對常量學院的學生來說,這并不是什麽難事。”
萬如環笑着說道:“那就走吧。”
因為院內學生常常需要利用樓體來進行極限訓練,所以戰輔學院被打造為學校中第二高的學院,雖然不如占星學院離天空那麽近,但也算得上是高層建築。
這裏遠不如樓頂花園惬意,戰輔學院的樓頂除了長椅,就再也沒有其他裝飾,但護欄絕對比占星學院要敬業得多。
戰輔學院的樓頂一直是随意開放着,以供學生們前來休息或訓練。成玦和萬如環先溜去常量學院弄了些酒,然後沒有遇到任何阻攔就來到了樓頂。
成玦走在前面,他拎着酒放在長椅上,随意地一坐說道:“這裏是不是有點空,還是像占星學院種點花的好。”
“好是好,可別搞那種有毒的。”萬如環也坐了下來,說道,“也不知道占星學院怎麽想的。”
“先別管占星學院怎麽想了。”成玦開了罐酒遞給萬如環,然後問道,“要是你,你要種什麽花在這裏?”
“這什麽奇怪的問題。”萬如環先是下意識地皺皺眉,然後想起了看過兩遍的舞臺劇,本來就不太了解植物的腦子裏瞬間被一種花占滿了,“就星辰花,那個勿忘我。”
成玦笑起來說道:“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別的花,優等生。”
萬如環一吸氣,連忙轉移話題:“廢話那麽多,你要種什麽?”
“別的花你不知道,玫瑰你總還是明白吧。”成玦看似在思考,嘴角彎彎地道,“就種紅玫瑰,每天摘兩支,一支送你,一支送阿撫。”
萬如環立馬斜他一眼:“這争奪鏈裏最水性楊花的就是你了。”
“那送你,兩支都送你。”
萬如環抖了抖肩膀,面色不善地說道:“你正常點,別說這些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話。”
成玦随即大笑起來,然後喝了一口酒又說:“優等生,你知道嗎。在世界法則看來,你和我正在往一條歧途上走,越走越遠,越走越偏。”
萬如環毫不在乎地說道:“它憑什麽來定我的對錯。”
“真不愧是四天賦說出來的話。”成玦撞了下萬如環的酒罐,在氣泡的聲音中再度開口,“你和顧晚很熟嗎?”
“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成玦偏頭看過來,回答道:“一年快要結束了,打算把存疑的事情都問一遍。”
萬如環先是嗤笑一聲:“那你要問的應該挺多吧。”想了想,他又回答道,“不算熟,頂多是認識。”
“但你知道她并非設計天賦,是嗎?”
萬如環只停頓了一下,馬上接道:“你怎麽知道?”
“我本來只是懷疑,現在确定了。”成玦直起身子,“我有我的方法,但我卻不知道你是怎麽發現的。”
萬如環只是依樣将原話奉還:“我也有我的辦法。”
“那就暫且不論這個,畢竟我也是個有秘密的人,可以理解你。”
“這算是你第一次承認嗎?”萬如環眯起眼睛,他翹起一只腿來,把手肘搭在膝蓋上問道,“你的秘密多了去了,我都懶得深挖。”
“确實。”成玦十分愉悅地笑了起來,“優等生,提前許個願吧。”
“雖然有點破壞規矩,但我喜歡不守規矩的事情。”萬如環仰起頭看了看滿天繁星,雖然他一個名字都叫不上,但還是由衷感到了心情愉悅。十二月的冬裝校服包裹下的胸膛裏,一顆心髒正在有力地震動着,他語含深意地說,“希望701年快點到來。”
“這算什麽願望。”成玦啞然失笑,“你想知道我的願望嗎?”
萬如環收回目光,手裏捏着啤酒罐,看向成玦問道:“嗯?”
成玦一只手搭在啤酒罐上,五指虛虛地按在上面,他說道:“我希望,你能主動吻我一次。”
萬如環盯着成玦的眼睛,他片刻不眨地望進那雙眼瞳,等了幾秒後說道:“那還不簡單。”
他伸出手來湊得近些,手臂就一把扶在成玦腰間,另一只手仍撐在長椅上。這并非第一次接吻,但絕對是最令萬如環心動的一次唇齒相交。在從前只敢輕輕觸碰的嘴唇,此刻正從他的舌下滑過。只剩下一線的視線中,成玦的睫毛就在眼前細微地顫動着,讓他甚至想伸出手指去撚過。成玦也虛虛握着他的手臂,手指還不時不輕不重地按捏作為回應。
萬如環心裏想着:怎麽能這樣,但只能這樣。
他将舌尖劃過口腔中的上颚,成功激起了成玦一陣細微地抖動。兩人從未在獨處時像這樣逾矩,或許是因為一年結束的期待感才讓人做出這樣越格的舉動來。
萬如環覺得自己像是被鼓舞着去做這件事,這從交融着回應他的唇舌上可以略略窺見。這種懷揣着共同的秘密,在無人可見的夜晚悄悄交換熾熱親吻的感覺,讓他逐漸變得興奮起來。
這個吻已經足夠深足夠長,就在萬如環想将之結束的時候,一陣熟悉的觸感抵上了他的胸膛。
萬如環幾乎是下意識地行動起來,他沒有多餘的考慮,立刻推開了面前的身體向旁邊滾去。
一聲仿佛被包裹住的尖利炸裂聲響,在空曠的樓頂激起回聲。那是在消音器的輔助下才會發出的聲音,萬如環很清楚。
“不愧是萬如環,真是棘手。”
成玦站起身來,夜色讓萬如環看不清他的臉上是否還留着深吻的餘韻神色,但他能清楚看到發出了一聲沉悶聲響的武器。
萬如環站起身時,鐮刀已經握在手中,他抹了一把嘴唇,然後哼笑一聲說道:“差點就着了道。”
成玦揚起手,挂在他指尖的槍轉了兩圈,又穩穩落在他掌中。
“荒誕的事情就讓它結束吧,即使這個吻足夠讓人沉溺。我确實比預想中多享受了一會。”成玦兩手握住了自己的槍,透過三點一線的瞄準去看萬如環,說道,“如果愛人的死亡無法令我感受長久的痛苦,不知道親手殺掉你,會讓我感到愉悅嗎?”
萬如環眼中是興奮與期待的光芒,他不知那其中是否有因未完成的吻而調動起的情/欲。但可以肯定的是,此時此刻自己迸發而出的激昂情緒,都源于眼前這個毫不猶豫在他胸口扣下扳機的人。
他不合時宜地笑了起來,比任何一次對峙都要躍躍欲試。
“我等和真正的你戰鬥的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