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下一場
自米紅豆熱鍋子融油開始，從昨晚到現在只吃了幾口蛋糊飯的紀珺心就被那股香味兒給勾了魂去。偏偏還得按劇本，乖乖地坐在院子裏抱着水杯裝深沉。背對着廚棚什麽都看不到，只能把兩只耳朵都豎起來，磕蛋聲，攪拌聲，還有滑下熱鍋滋滋作響的聲音……紀珺心一邊混着香味，腦補着鍋裏蛋炒飯的成熟度，一邊維持着放空發呆偶爾低頭小口喝水的姿态。可惜了這段的劇本要求是苗芊葉因為身體虛弱，憂思過深而坐在院中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直到小皇後端上熱騰騰的飯。要不然，去竈邊圍觀一下，說不定，下次自己也能脫離量杯小秤和食譜，做出不糊的蛋炒飯。
紀珺心嗅着空氣中食物的香氣，帶着多多的期待和少少的遺憾等呀等，終于從米紅豆手中接過了關鍵性的道具，一碗與自己想象中一般無二的，漂亮的金包銀。結果這飯還沒在手上端穩呢，就出來個搶食的，是個什麽意思！眼前這姑娘，看年紀，妝是化得濃了些，估計卸了妝也就是個二十出頭吧。看衣着，嗯，還是小名牌嘛，就是那香水味濃了些，湊近了有點破壞蛋炒飯的味道啊……紀珺心皺着眉，面對着姑娘伸過來的手，條件反射地把碗往自己懷裏收了收。怎麽看，都不像是乞丐啊，來要飯，是個怎麽回事。
“這位小姐，我們這裏正在拍戲，不知道您是有什麽事情嗎？”一個清亮的女聲在那個要飯姑娘的身後響起。
姑娘縮回手，側身，露出了身後提着湯壺向她發問的江朵。
“你們這不是拍完喊卡了嗎，這道具也沒用了，我要這碗飯，碗又不要你們的。”姑娘看看紀珺心，再看看江朵，滿臉寫着姐問你們要東西是給你們面子，你們還拖拖拉拉的真是煩人。
紀珺心和江朵是靠演戲吃飯的，那明晃晃的嫌棄又怎麽會看不懂，不過，關鍵是，她來搶劫，還嫌棄被搶的人不配合，是不是臉太大了！這人太沒禮貌，紀珺心有點生氣，當然，她不會承認，最讓人生氣的是那人想搶的是自己很想吃的這碗飯。
“不知道姑娘是？”江朵還是很和氣，又不失立場地繼續與要飯的姑娘對話。別看她表面還保持着微笑，其實心裏早就惱火地把陸高詩罵了好幾輪。說什麽最近紀珺心心情不太好，這個時候帶上食物，最容易和她交上朋友。說什麽這會兒突然有外人混入劇組還要刁難紀珺心的樣子，正是刷好感的好時候，硬推了自己出來拯救地球。她還在猶豫呢，陸高詩就下手把她推過來了，只能硬着頭皮開口。走近了才看清那姑娘年紀不大，身上牌子不小，連香水都用的比自己高上兩個檔次，關鍵是，對方一開口，她就知道，這不是個善茬啊。要知道，江朵一直想要保持的藝人形象是善良大方型，她可不想和這種硬茬子在片場有有損形象的争執。她也不是紀珺心這種背靠穹宇好乘涼的大咖，于是，只能把話放軟了說。
許是江朵态度不錯，姑娘沖遠處喬如柏和那圈兒投資商那邊兒傲嬌地擡了擡下巴“你不知道，今天有很多投資商來考察嗎？”
江朵暗自懊惱，陸高詩真是個不靠譜的，怎麽就給自己攤上了這事兒。今兒個來的，段位上可都和喬如柏差不多。這姑娘，要真是裏面什麽人的什麽人……江朵不說話了。
見江朵不搭話了，姑娘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沖紀珺心伸出了手：“既然劇組的錢，是投資商出的，那麽，我要了這碗飯，也沒什麽問題吧？”
竟！無！言！以！對！被震碎了三觀的紀珺心，還是不死心地捏緊了碗。
院子這邊的動靜不大，所以姑娘過來了好一會兒了，直到此時才驚動了遠處的人。哦，當然，主要是驚動了喬如柏。防火防盜防江朵小雷達二十四小時開啓中，原本還忙于應付其他投資人的喬如柏，小雷達掃到紀珺心身邊的江朵時，迅速一凜，随口應付了幾句脫身，便大步向院子走去。喬如柏剛走近些，就見米紅豆從比自己近得多的地方，小跑進了三人戰圈。
不過是喝口水的功夫，居然這邊就圍上了。米紅豆喝水的地方和院子離得不遠，雖有些器材遮擋，外面的對話還是能聽個七七八八的。這水剛喝上一口呢，潘導就過來拉着米紅豆要說話。米紅豆的心思都在外面呢，一時也沒聽清潘導說什麽，只是覺得，外面那嚣張的聲音，也有些耳熟啊。
出來一看，果然是老熟人啊。哦，不對，現在應該還是素不相識才對。不過這個姜淩淩，還真是，不管什麽時候，都讓人記憶深刻啊。難怪自己進劇組之後感覺少了點兒什麽，原本這人也應該是劇裏的嫔妃之一才對。不過，喬如柏重生了，劇本都改成這樣了，姜淩淩沒進劇組，也就不是什麽奇怪事兒了。
比起總是任性又嚣張，其實本性還不錯的姜淩淩，顯然，那個站在紀珺心身邊的江朵，更讓米紅豆讨厭啊。哼，閨蜜？有了自己這種終極腦殘粉，還需要什麽貼心閨蜜嗎？米紅豆氣呼呼地殺入局中。
“米飯，我昨晚蒸的。雞蛋，我中午買的。豬油，我早上熬的。柴禾……我的助理白唐去撿的。”除了最後一句，其他都是事實。住在賓館條件有限，為了讓紀珺心吃上這碗飯，米紅豆從昨晚接了電話，就花了不少心思弄來食材，“雖然投資方給劇組出了錢，不過這碗飯，可不是花的劇組的錢。”
前世，米紅豆和姜淩淩也算有過接觸。這個姑娘，雖說是任性嚣張，但是人，不壞。至少強取豪奪的事兒，她肯定不會幹。這會兒這麽霸氣地搶飯，估計就像她說的那樣，在她看來，投資方出了錢嘛，要走一碗飯，也不算什麽。當然，這種邏輯和行為，本身就很奇怪，不過誰叫姜淩淩的思維就是這麽奇怪呢。
果然，米紅豆的話一出。姜淩淩沒那麽嚣張了，閉上嘴，不說話了。
紀珺心捏緊碗的手放松了些，心裏舒了一口氣。不過很快，又被眼前的姑娘給打擊得外焦裏嫩。
“對不起，剛才是我誤會了。”姜淩淩表情誠懇，從口袋裏摸出了五十塊錢，“既然不是劇組的錢，那我買。”
她的表情是認真的！紀珺心整個人都不好了……僵硬地看向米紅豆。這個時候，好像自己應該把飯碗還給米紅豆吧？緩慢地擡起手，畢竟，正主在，自己也幹不出昧下飯的事兒啊。不對，自己也可以買啊！紀珺心緩慢擡起的手停下。“我……”
紀珺心的叫價還沒出口，米紅豆就果斷地截了她的話頭：“對不起，這飯是我們的重要道具，不可以賣。”
米紅豆當初陪着紀珺心四處吃的時候，也不是沒遇到過什麽只剩下一只雞啊，只接受預定沒預定就要去和預定的人買預定資格啊，諸如此類的事情。紀珺心剛才，就是一副要加價，加到多少也無所謂的臉嘛！米紅豆簡直不要太了解！雖然很感動自己做的蛋炒飯能被紀珺心擺上值得叫價這個檔位，但是關鍵是姜淩淩也不是個服輸的主。還不如從根本上，打消她的主意。反正，道具重要不重要，她們知道，姜淩淩又不知道。米紅豆臉不紅心不跳地撒完謊，偷偷沖紀珺心使了個眼色。
“是嗎？”姜淩淩有些狐疑地看了看兩人。
收到暗示的紀珺心，突然有了主心骨：“對！這是重要的道具。我們馬上就要用到了！”之前紀珺心剛到時，可是看到了，米紅豆換衣服出來時，手裏捧着的破碗可不大。不管裏面原來是盛着油還是放着飯，明顯是不夠再炒一碗了。這碗給了別人，也許自己再沒機會吃到了。和米紅豆，還沒有熟到可以讓人來給自己做飯的地步啊。紀珺心如此想着，下定了決心，丢下一句“我們現在就要用它拍下一場了！”說罷，抱着碗快步向潘導那邊兒跑去。
也不知紀珺心和潘導說了什麽。很快，人員清出去，機器開起來，院子裏，只剩下捧着碗的紀珺心，哦，不對，是苗芊葉。
一口，兩口，三口……鏡頭裏，紀珺心默默地吃完了一整碗飯，連個米粒都沒剩下。
“不太對吧，我的劇本裏，不是說苗芊葉接下碗之後，只是放在膝蓋上，一直都沒有胃口去吃上一口嗎？”潘香來得有些晚，正趕上拍紀珺心吃飯的鏡頭，翻了翻劇本，發現不是自己記錯了，趕緊地來問潘導是不是臨時加戲了。
“噓……”潘導壓低了聲音，“她那是不願意讓出去那碗飯，來拜托我加拍個吃飯的鏡頭，好讓剛才想問她買那碗飯的人死心。”紀珺心人好脾氣好，潘導對她很滿意，導演就喜歡聽話又不NG的演員，這種小忙，舉手之勞。
如此任性！簡直震驚！
潘香嗅了嗅空氣中殘存的香氣，這種吃獨食的行為簡直太任性！還能不能做朋友了！
潘導把還在有些嘴饞的潘香扯到一邊，給她回放了一下之前小皇後做飯的鏡頭。于是嘴饞狀态，立刻變成了口水狀……潘導好氣又好笑：“你就沒看出點兒什麽？”
“看起來很好吃啊！就一碗嗎？紀珺心全吃了？紀珺心居然全吃了！”潘香一臉懊惱，“都是今天塞車，要不然我早就到了，怎麽的也能嘗上個兩口啊！”
啪地一聲，沉浸在幻想食物中的潘香被敲了頭。
“你還記得自己是編劇嗎？你沒看出來哪裏不對？”潘導簡直無語，這熊孩子是遺傳的誰啊。
“唔……”潘香摸出包裏被諸多零食擠得皺巴巴的劇本，翻了翻，“哪裏不對？咦？”
因為《皇室秘錄》的劇本，在一個月前大改，時間緊迫，有些地方，臨時被抓上場的潘香也沒來得及寫得很細致。她是一個想象力很豐富的寫手，卻不是一個很有經驗的編劇。很多細節與銜接，潘香心裏有數，可未必能完美地呈現在劇本上。所以在改完劇本之後，她一直是跟在片場的。就是為了在拍的時候，補充細節部分。
就如這場戲，對皇後炒飯就沒有細節的描寫。在潘香看來，演員第一次拍大鍋竈做飯，總會灰頭土臉，焦頭爛額，回頭再讓後期裁剪裁剪，就正好貼切了皇後第一次完整地自己下廚，最後好不容易弄出了一碗飯。一切的忙碌與狼狽，都是為了突出對苗芊葉和她肚子裏孩子的重視。至于，之後幾場下廚的戲，有了時間的跨度，皇後會慢慢進步，到時候再請工作人員指導就好。這一次是臨時調戲，工作人員也只是在前一天晚上去和米紅豆大概地說了一下土竈的使用方法，也沒讓實戰演習。
結果，是沒想到，米紅豆的表現那麽好，行雲流水一般做出了色香味俱全的蛋炒飯，一時把工作人員都震住了。那些投資商今天來的目的，潘導心裏有數，米紅豆的表現與初次下廚的皇後不符，但是拍得卻很是上鏡，不但震住了工作人員，也震住了那些投資商。不過只是一場戲，這場戲，可以以後重新拍，但是演員，潘導不想換掉。所以，今天，他讓這條片子過了，沒有NG。
聽完潘導讓過的解釋，潘香連連點頭。這條短片，米紅豆的廚藝，讓潘香折服，簡直就是可以去拍美食節目的節奏啊。潘導和潘香，一直認為，這次米紅豆對戲份的把握失誤，一方面是潘香寫的不夠詳細清楚，一方面是米紅豆是新人的緣故吧。
不過，早就不是新人的米紅豆，才不是因為這樣的理由，就沒把握住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