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表小姐怒審留香(下)

放過那幾個瞎起哄的,幾個丫鬟們神色間卻都是閃爍起來了。她們開頭是不信的,畢竟這府裏縱然暗地裏有些龌龊,明面上,都是關系要好的很。如此在諸人面前撕破臉,是要将在場的許多人都得罪透了的。

“我……我看見了……”良久,人群裏,一個聲音猶豫道,但見一個消瘦的小丫鬟走了出來。她的衣裳豈止半舊模樣,便是臉上也灰撲撲得,看着狼狽了不少。

那丫鬟朝趙穎福了福身,輕聲道,“回表小姐,奴婢是學堂裏掃地擦桌子的,名叫飛煙。表小姐丢了刺繡的前一晚,正是奴婢打掃的學堂。”

“既然看見了,當時為何不肯說?”蘇如絮是未料到趙穎敢将事情鬧大的,到了這局面,她心中不安的很。這畢竟不是小事,若是當着滿院子的人被戳穿,便該輪到她去跳湖了!

“當時……當時奴婢不敢說!”飛煙開了口,便是清楚,此事若不說清楚,叫趙穎脫了幹系,她便是不死,在蘇府也是混不下去的。因了沉默寡言,飛煙被丫鬟們排擠的厲害,才被派去學堂,做那粗使的活兒。然則,這幾日,哥哥托人捎了信過來,家裏母親病重,正缺錢買藥。她正是發愁的時候,素月姐姐找到了她,先是給了她足足五兩銀子,只為了今日叫她把真話說出來。飛煙進退無路,只能就此一搏。

“若沒了今日的事,奴婢只當是有人有意捉弄表小姐。這些本都是不該着奴婢的,奴婢又何必出那些頭?如今表小姐這般說,奴婢若再不出來說道說道,表小姐的清譽可就受損了。這罪過,奴婢實在擔不起,是以才遲遲開口。”

趙穎點點頭,“情有可原,你只要照實說,我不會難為你。”

飛煙放下心中大石道,“那日我在學堂照例打掃,已是飯點兒,是以學堂裏只剩下我一個。我出門去換了桶水,便聽見裏頭有聲響,所以趴在外頭朝裏面看,便見着留香取了表小姐繡架上的布,匆匆走了。”

此話一出,有不少人都忍不住面面相觑起來。

留香是蘇如絮身邊的丫鬟,可趙穎可是二房的表小姐,此番事又是二太太先起了頭。這事可就有趣兒的很了。

“你含血噴人!”留香第一個喊了出來,身上都跟着抖起來,俨然是打死也不肯承認的。趙穎臉色更加白了一分,她縱然是個沒心眼的,也知道留香一個丫鬟不會無緣無故為難了自己,這後頭定是蘇如絮的授意,這般想着,她一顆心便跟着懸着發痛。她過去只當這位表姐清高了些,卻未料到竟會歹毒至此!

正兀自發呆,耳邊又傳了聲音來,趙穎勉強打起精神,繼續道,“留香,此事你可是不認?”

“奴婢冤枉,便是借奴婢十個膽子,也不敢偷表小姐的東西啊!”留香跪在地上,一邊喊,一邊看向蘇如絮,蘇如絮卻是瞪了她一眼,她才猶猶豫豫道,“表小姐,可不能為了給自己脫罪,便讓奴婢頂缸啊。”這話說的聲音小些,但也足夠滿院子的人聽清了。

趙穎如遭雷擊,身形都跟着晃了晃,眼裏輕含了一絲淚花,“你且莫急着分辨,此事究竟如何,是極好分辨的。為了我的清白,我便橫豎舍了這臉面,報官去叫官府來。既然雲霧是從外頭青樓裏得了個荷包,倒可去傳喚那青樓女子,是何人給了她這個荷包!我未作虧心事,自不忌諱。只怕有些做賊心虛之輩,到時候現了原形不說,按着大夏國律,背主的奴婢,可是沒有好下場的!”

“雲霧,如今走到這個地步,你若想活命,還不把知道的都招了!”趙穎罵過了留香,又轉身跟雲霧說。

雲霧聽聞,也知這是唯一的生機,便大喊道,“我說,那與我相好的,叫佳琪!就在章臺巷正數第二家的招翠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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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怎使得!侄女言過了!我們這些做長輩的難不成還會不信你,反倒去信那些丫鬟?此事若是報了官,于蘇家也是不好的。快來人,把留香關去柴房,待商議好了,再行處理。”趙氏好歹管了這麽多年家,又是知道女兒性子的,前後一聯想,便知是怎麽回事,不禁心驚肉跳起來,急忙止了趙穎的話。

趙穎還想辯駁什麽,便聽見耳邊小七的聲音又到,“見好就收。”她也只得将喉嚨裏的話又咽了回去,再不言語。

至于底下的丫鬟小厮們,有蠢笨的還兀自猜測是怎地一回事,精明的卻是想了個通透。不是二房的都個個慶幸沒攤上這渾水,二房的幾個想到留香的下場,都忍不住有些心有戚戚然。

更有那舉一反三的暗暗記下,這表小姐平素裏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未料到今日這般厲害,三言兩語,便把事情給了解了。

袁氏作壁上觀,看了半天熱鬧,略有些狐疑的看了趙穎一眼,面上卻是不動如山的,但掩嘴輕笑道,“穎兒是個聰慧的,若無人應答,你也可報官查看,那青樓女子定是被人收買,到時候恩威并施,自可水落石出。”

“三姨母客氣了。”趙穎輕聲道,并不多言。

留香這才意識到自己面臨的局面,不禁驚恐得看向蘇如絮,方要開口說什麽,便被兩個婆子利落的堵了嘴,扔到後柴房去了。

審完了家務事,各房都散了去,蘇芷晴陪着趙穎到了最後。但見她一張臉比方才還要白幾分,身形晃了晃,便要倒下去似的。

“飛煙,還不扶好了表小姐。”蘇芷晴淡淡吩咐道。

飛煙應了一聲,趕上前去,将趙穎穩穩扶住。趙穎幾欲暈眩,隔了一會兒才慢慢往她的小院走去。

那邊廂二房已然炸了鍋。

此事因了之前的大動靜,便是蘇之文也是知曉的。夫妻二人俱是氣的臉色鐵青,頭一回罰了蘇如絮的跪。

丫鬟們都屏退出去,蘇之文氣的狠了,抄起桌子上的茶杯,狠狠摔在了地上,指着蘇如絮的頭,恨得不知該說什麽。

“這麽多年,難不成那些個詩書禮樂都被你吃到肚子裏去了嗎?”隔了半晌,蘇之文才怒吼了出聲。

趙氏就這麽一個女兒,從小到大都是放在心肝兒上疼的,到了現下,也是不忍心罵的,“老爺小聲些,若是被人聽到了……”

“看你教的好女兒!”蘇之文瞪了眼睛狠狠道,“被人聽到?如今這府裏上上下下,誰不知是怎麽回事?自年前起,你們攪合出的事情還不夠多嗎?臉面都給你們丢盡了!”

這些年因了趙氏掌家,蘇之文已很久沒與她有過龌龊,大多時候都是同仇敵忾,如今被罵了狗血淋頭,趙氏倒是頭一個不平起來,“不過一點小事!若非穎兒做錯了什麽,如絮又怎會這般對付她?”

蘇如絮聽了,本是有些心虛的心立時活泛起來,“正是如母親所言!趙穎自己便是不檢點,說是給兄弟姊妹們繡些物件,醉翁之意不在酒呢。我可是親耳聽到她問大姐,大哥喜歡什麽樣子!”

“你這逆女,還不快住嘴!”蘇之文本是不滿趙穎與蘇朔南這婚事的,只趙氏有意為之,他便也無可奈何,如今趙穎出了這等事,他開始并不以為意,可如今牽扯到自己女兒,又是另一回事了。

“橫豎老爺是不滿這樁婚事的,如今又出了這種事,倒不如退了婚了事!”趙氏心頭一狠,雖知女兒是闖了大禍,但好歹那是自己的親骨肉,她不疼惜些,又有誰疼惜,便幹脆順水推舟,将趙穎先放棄了。

蘇之文本是盛怒,如今聽趙氏這般說,又有了些考量。是了,出了這等事,縱然趙穎是被誣陷,但名聲終究是不好聽,如此退了婚,雖是把趙家得罪透了,但如今妻子都不在乎,他又有何好在乎的呢?

夫妻二人正打着算盤,外頭有丫鬟敲了敲門,道,“二老爺,二太太,老太太傳了話來,說晚上要全家一起吃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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