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立威(二)
碧珠心裏一驚,她也不是笨人,自然知道這是主母要準備給姨娘們立威了。她現在也瞧清了形式,葉恒已經開始重視起這個主母了,再像碧玉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給主母小鞋穿,身為奴才的只有被碾死的份。
前後也就一會兒功夫,碧珠心思已經轉了幾大圈。也知道扶風院将來會是少夫人的天下,不能再靠着爺們的寵愛了,想過上好日子,就只能靠向少夫人,沒別的選擇。
碧珠起身,對饒氏微福了身子,“姨娘,少夫人喜歡泡腳,你要一邊給少夫人按摩腳部,一邊注意水溫,若是水涼了,就趕緊通知奴婢另換熱水。”
饒氏臉色通紅,瞪着淩芸。
淩芸也不瞧她,“還不快過來服侍我泡腳?”
“少夫人,您這兒不是有奴婢服侍麽?”饒氏實在忍不住,反駁出聲。
淩芸淡淡地道:“剛才我在上房服侍婆母揉肩捏背,還服侍公婆用膳。若是我也像饒姨娘這般,對婆母說,您這兒不是有奴婢服侍麽?饒氏,你覺得夫人會如何?”
饒氏僵在那,半晌不動。她自然知道姨娘服侍主母天地經義,不說泡腳,就是主母吐口痰也得趕緊拿籲壺接着。
可是,她享受了近兩年的威風,又把淩氏壓在腳下兩年之久,如今陡然要她服軟低下頭顱,怎麽也無法順這口氣。
淩芸把饒氏的掙紮看在眼裏,淡淡一笑,又吩咐林氏,“既然饒姨娘不願,那也就罷了,林氏,你來服侍我泡腳。”
林氏心裏一個哆嗦,二話不說,趕緊跪了下來,挽了袖子,給淩芸脫下鞋子,然後服侍淩芸泡腳,并且輕輕揉捏着。
饒氏站在那,看着林氏的動作,正要慶幸自己強硬,哪知淩芸卻說:“姨娘饒氏不服管教,忤逆主母。來人,把饒氏拉下去,掌嘴二十。”
繪妍就知道淩芸會有動作,所以早就在外頭喊了幾個婆子在外頭聽命行事,這會子聽到淩芸的吩咐後,立馬出去叫人。幾個婆子氣勢洶洶地闖将進來,拉着饒氏的手就往外拖。
饒氏又驚又怒,掙紮大叫:“我要見爺……”
一個巴掌狠狠甩向她,打得饒氏眼冒金星,無法再說出話來,緊接着,外頭響來噼哩叭啦的巴掌聲。林氏一邊給淩芸按摩腳背,一邊慶幸自己,幸虧她見機得快,沒有硬來。
在換了三遍熱水後,淩芸才把腳收了回來,林氏又服侍淩芸最後的洗嗽,這才讓她退到一旁。當看到被打得滿臉鮮血的饒氏時,林氏心髒怦怦地跳着,再一次慶幸沒有忤逆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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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芸拿着熱帕子敷着臉,聲音從帕子裏傳出來,低沉而冷醋,“明日這個時辰過來服侍我泡腳。林氏服侍我洗嗽。”
林氏趕緊恭身回答:“是,謹尊少夫人吩咐。”
饒氏雙頰腫得老高,一臉猙獰地瞪着淩芸,凄厲地喊道:“少夫人,你幹脆打死我吧。一了百了,省得被這般作賤。”她篤定淩芸只會給她小鞋穿,但絕不可能公然打死她,她可是葉家牌面上的姨娘。
淩芸并不理會她,把帕子丢進盆子裏,“若明日不來,你就永遠不要過來了。我們葉家可不敢用一個不聽話的姨娘。”
饒氏不可置信地望着淩芸,但到底不敢再多說什麽。
淩芸譴退了下人,去了卧室歇息,而碧玉還一直跪在那,她原以為淩芸處置了饒氏後,就會發落她,她趕緊認過錯,想來淩芸應該會見好就收。可沒想到淩芸壓根就沒有理會,這下子是真的傻眼了,再也顧不得面子不面子,膝行到淩芸面前,哭求道:“少夫人,奴婢真的知錯了。奴婢剛才是豬油糊了心,做了糊塗事,現在是真的知錯了,還請少夫人大人有大量,饒了奴婢這一回吧。”
淩芸已經從饒氏那立敢威,葉恒的态度也表明了一切,碧玉再是橫,但沒了葉恒的撐腰作主,她也橫不起來了。識時務為俊傑,是身為頭等丫頭的必備本領。
她看着痛哭流涕的碧玉,也看出了她臉上的懼怕,至于是否悔過,則就不得而知了。
碧珠也趕緊跪了下來,懇求淩芸再給碧玉一回機會。
淩芸見火候差不多了,這才道:“你真的知錯了?”
碧玉趕緊點頭,“是的,奴婢是真的知錯了,請少夫人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她是真的怕了,連最寵她們的葉恒都沒說半個字,現在更是避不見面,便再也沒了與淩芸抗橫的底氣。
淩芸說:“若是按我以往的脾氣,你這樣的奴才,我可是不敢用的。不過到底是爺的奴才,少不得要給爺幾分顏面。起來吧,下不為例。”
姨娘饒氏的下場,以及碧玉的下場,使得扶風院下人那麽點小九九全抛到了九宵雲外,全都盡心盡力服侍淩芸這個少夫人,甚連連觀望都不敢了。
陳氏也知道淩芸已搬回扶風院,倒是沒多說什麽,只是想着那天晚上在淩芸面前的得瑟以及被狠狠打了回臉,借口身子不适為由,接連幾日都躲在屋子裏,也沒臉讓淩芸服侍,倒也便宜了淩芸。
淩芸重新住到扶風院,有人喜有人憂,對于二奶奶柳氏來說,簡直就是天榻下來了,淩芸是葉家長媳婦身份,按理葉家的內院管事大權就應該交到她手上的,但因為當年太夫人的蠻橫,以及葉恒的冷落,讓才柳氏撿了這個便宜,如今柳氏嘗到管家的甜頭,如何還肯還回去?
可她也知道,淩芸是葉家長媳,公爹葉泰和葉恒又開始重視起她來,她又是淩家的嫡女,管家大權遲早都會要回去。把大權交出去,就意味着要把嘴裏的肉吐出去,這讓柳氏如何甘心?
“少夫人,夫人最近身子不适,二奶奶天天往夫人那兒跑,您身為長媳,更不能落了後才是。”這日黃嬷嬷實在忍不住,對淩芸輕聲說着。
淩芸正坐在炕上看扶風院的賬本,繪妍和香草正坐到下首撥着算盤,屋子裏靜悄悄的,除了算盤噼叭聲,也只有偶爾淩芸翻動賬薄帶來的輕微聲響。
淩芸一邊做拿着筆在賬本上做記號,一邊淡淡地道:“夫人擺明了不願見我,我若是去了,豈不讓夫人難安?”
黃嬷嬷那日也從香草嘴裏知道了陳氏幹過的事,聞言撇了撇唇,說:“夫人一向最要臉面的,如今被落了面子,自然不好再在少夫人跟前擺婆婆架子。可是二奶奶最近卻去得勤,少夫人就不擔心麽?”
淩芸把賬本合上,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道:“急什麽?二奶奶不就是想多管會兒家嘛,我這人一向好說話,她既然喜歡管,就讓她多管些時日吧。”
黃嬷嬷有些不滿,“您才是葉家的嫡長媳,哪有嫡長媳婦閑在一旁讓次媳婦管家的道理?嫡長二字,可不是混說的。”
淩芸淡淡地道:“不急,先把扶風院的事兒理清了再說吧。”
含露從外頭進來,脆生生地道:“少夫人,張姨娘來了,說要向您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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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 占便宜
上回淩芸罰了張氏,轉眼間已過去半個多月,這陣子張氏也老實了不少,安分地呆在院子裏。這回聞得淩芸搬回了扶風院,想來也聽說了林氏饒氏的下場,
想着張氏昔日與饒氏一般的嚣張,淩芸并不打算見此人,說:“禁足之人豈能胡亂走動的,告訴她,回她的院子裏好生呆着,半年的禁足令可不是說着玩兒的。這一回就饒她一回,再敢私自踏出院門半步,休怪我不客氣。”
含露把淩芸的話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張氏臉都氣白了,但如今她已是昨日黃花,哪裏敢發作出來,只能生生忍着。
才剛回到院子裏的張氏摔了一屋子的東西,心裏大罵淩芸,得勢便猖獗,總有一天,等她重獲得爺們的寵愛,一定會百倍千倍地還回去。
……
扶風院上下,原來的下人加上淩芸帶過去的陪嫁,如今足足有三十餘人,碧玉碧珠在頭一天就被收拾了,扶風院的其他下人再也不敢逆其鋒茫。淩芸很是輕松地就掌握了扶風院的下人,不出幾日功夫,扶風院已被管得鐵欄栅一樣。
這日淩芸正召見自己在外頭的陪嫁進府,詢問收支情況。
淩芸的陪嫁方自在家的非常氣忿地向淩芸訴苦:“少夫人,咱們經營的茶葉,地段好,品種也齊全,價格也公道,一向受人歡迎,利潤也一直保持在四成左右,可這陣子梁國公府的下人,天天往咱們店裏佘賬,每回也不多,也就百八十兩的,也不付錢,說是記到梁家二夫人賬上,到了月底再去梁家結賬,可前兒個奴婢拿着賬單去梁家結賬的時候,那梁家二夫人居然失口否認。還說是經過少夫人同意的。所奴婢不敢作主,也只能先請示少夫人了。”
淩芸看了賬單,總共約有五千兩銀子左右。她又拿起別的賬單,“這又是誰佘欠的?”
方自在家的說:“是二老爺家的夫人,還有兩位公子。每次來咱們鋪子,買一大堆東西,又不肯付錢,奴婢找他們要,他們就說記到少夫人頭上,說少夫人是他們的長姐,在少夫人鋪子裏買些東西又算得什麽?還有,還有,連老夫人也時常派人進店子裏來随意拿貨,說自己孫女開了這麽個鋪子,拿貨就是方便。老夫人不但自己拿貨,還讓兩位出嫁的姑太太上門拿貨,也是不付銀子的。奴婢只要說半個字,她們一巴掌就掃來了,說奴婢不過是區區奴才,主子的事也敢幹涉。再敢多說一句,就把奴婢一家子捆來發賣了。”
黃嬷嬷氣忿地道:“咱們家老夫人還有二老爺一家子,可真夠不要臉的,出嫁的姑奶奶鋪子的東西也好意思拿。這事兒一定要通知公子,讓咱們公子去收拾他們。還有,這梁二夫人也真夠不要臉的,還是世子爺的姑母呢,前年賞了個張氏過來,已經夠打少夫人的臉了。如今倒是好,公然佘起少夫人的賬來了。長輩也要有長輩的樣子,當真以為少夫人拿她沒辦法不成?”
方自在家的又說:“可不是,昨日奴婢去找梁二夫人的時候,那梁二夫人可盛氣淩人了,一口一個‘我要什麽你只管準備好便是,不過五千多兩銀子你就來找我要,難不成我還會賴賬不成?’奴婢知道梁二夫人是世子爺的姑母,為免少夫人難做人,所以也不敢多說什麽。也只能先禀告少夫人。”
淩芸把賬單放下,“看來,我讓張氏禁足,可是讓這位姑母心生惱怒了。”
張氏是梁二夫人葉氏作主送來的,如今淩芸禁了張氏的足,想來這位葉家的大姑太太自覺被淩芸落了顏面,想在開始報複她了了。
“不止梁府的二夫人,連永平伯府陳家的夫人也來佘過東西,不過不多,大約就幾百兩銀子吧。”
永平伯府陳家?那不是婆母陳氏的娘家麽?好,真是太好了,一個個的都來占自己的便宜來了。想來是瞧她在葉家直不起腰來,失了勢,所以一個個都來踩上一腳,占占便宜呢。
繪妍皺了皺眉,一臉的氣忿,說:“少夫人,咱們要怎麽辦?這口氣,咱們真不能咽下的。”
香草也說,“是呀,大姑太太想塞人就塞人,一點也不給少夫人留顏面,如今還公然占起少夫人的便宜來了,這世上怎會有這種人?少夫人可不能再示弱了,否則這人還會變本加厲欺辱咱們。”
幾個丫頭氣憤填膺地說着要給梁二夫人顏色瞧瞧,唯獨黃嬷嬷卻說:“這事兒少夫人可不好公然出面的,畢竟梁二夫人是葉家的姑太太,又是世子爺的姑母。陳家又是夫人的娘家,少夫人若公然去要賬,豈不得罪人?外人也會說少夫人不會做人。可這個虧,咱們也不能白吃。”
淩芸說:“咱們當然不會白吃這個虧,黃嬷嬷,你替我回淩家一躺,請我母親去梁府拜訪梁府太夫人,順便再送幾張銀票給我那位姑母。”然後與黃嬷嬷細細交代了幾句,黃嬷嬷眼睛一亮,說:“奴婢知道該如何做了。”
緊接着,淩芸又讓人準備了百把兩銀票,和一些碎銀子,裝進一個匣子裏,然後交給含露,在她耳邊交代了幾句,含露唇角彎了彎,說:“放心吧,少夫人請放心,奴婢一定完成任務。”
然後淩芸又吩咐方自在家的,“以後梁家人再來咱們鋪子買茶果,一概付現款。”
方自在家的說:“梁家人也算是咱們鋪子裏的大戶了,除了二夫人外,其餘梁家諸人都是月底結賬的,都從未有賴過賬的。這樣一棒子就把人打死,不大好吧?”
淩芸唇角彎了起來,“你把事情原原本本給梁家下人解釋解釋,想來他們會理解的。态度放軟些,把話說得可憐些,想來梁家人不會為難你的。哦,對了,若是還有別府的人來采購,你也同樣解釋一下。”
“是的,奴婢知道該如何做了。”方自在家的雙眼亮了起來,一臉的躍躍欲試,“唉呀,少夫人,我家那口子嘴巴笨,除了會算賬外,別的本事都沒有。奴婢還得趕緊回去坐鎮。奴婢就先告退了。”
第二日,逢葉泰葉恒葉恺沐休的日子,葉家的規矩是,每逢沐休就一大家子在正院用晚飯。這回陳氏很是随和地沒讓淩芸柳氏在一旁服侍,而是一大家子坐到一起用餐。
吃過飯後,葉泰又交代陳氏淩芸等人幾句,要她們好生管束下人,不得在外頭胡作非為。因為京兆伊王重陽是個剛正不阿的人物,雖然京官難做,可他本人卻有皇帝保駕護航,所以底氣充足,不管是勳貴之家,還是宗室子弟,一旦闖了禍,犯了事,都逃不脫被王重陽懲治的命運,最近已有好些勳貴之家的子弟因為行事猖獗,被王重陽逮着不但下了大獄,嚴重者甚至發配了邊疆,任何人求情都沒有,連權勢滔天的慶昌侯府偏房子弟也給辦了。
陳氏說:“侯爺請放心,我們葉家能在京城屹立四代不倒,也是因為葉家治家嚴謹,方能傳承至今。葉家族人以及下人妾身早就嚴厲警告過,任何人不得仗着葉家的身份為非作歹,絕不會作出連累家族的事來。”
葉泰點了點頭,又說:“你做事我還是比較放心的。恒兒如今也懂事了,但恺兒,你可得牢牢記住為父的話。”
葉恺說:“父親請放心便是,兒子如今也有差事在身,哪還有功夫去惹是生非?”
葉泰瞪他,“最好如此。你那些狐朋狗友最好少去來往。在外頭也不要喝太多酒,哼,喝酒誤事,做出什麽事來,真要被王重陽捉着了把柄,我是不會來救你的。我說到做到,你也別當成兒戲。”
葉凱趕緊保證,不會做出有辱門風的事來。
最後,淩芸一臉的欲言又止,葉泰問:“淩氏,你可還有什麽話?”
淩芸絞着帕子,“是有件事想禀告侯爺,只是……”
葉泰皺眉,“有什麽話盡管說出來,都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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