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韓老爺子一把年紀耳不聾眼不瞎,自然知道這其中的緣由。
然而到底也是年紀大了,早已沒了年輕時的闖勁,只希望家裏和和睦睦就好。他知道自己這個孫子遠不如面上表現出來的那麽綿軟,只好由着他去。
這會老爺子聽着周圍人一聲聲的道賀,心思卻不自覺的就往外飄。看到第三十幾下的時候,終于看見韓骞和他媽一起走進來了。
老爺子瞪着走過來的兩個人,沒好氣的道:“怎麽,你們還知道回來看我這個老頭子?”
肖筱玉笑眯眯的只當沒聽見老爺子半分真半分假的埋怨,給韓載德送上了準備的頂級大紅袍,便把時間讓給了兒子。
韓骞手裏拿着包裝好的玉葫蘆,在老頭子吹胡子瞪眼中靠過去,将盒子囫囵塞在老頭手裏:“爺爺你老當益壯的,比我這年輕人還有活力。一看到你我就自卑,一自卑我就躲着不想見人,不信你問問,我平時除了上班是不是都不見人影。”
韓老爺子對于韓骞這種張口就扯淡的行為一貫看不上,才想說他放屁就看見手裏被塞了個不起眼的盒子。
“喏,我知道爺爺什麽都不缺,随便買個玩意,但求您老就放過我這回。”
韓老爺子還來不及說什麽,韓骞的堂妹韓幼詩便在一邊說:“哥哥也真是,難得回來也就算了,連爺爺大壽也那麽敷衍。”
韓骞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也不叫敷衍,你懂的,我這種糙漢子總不如你們女孩子心細。想半天也想不出爺爺喜歡什麽,只好看着買了個。”
韓幼詩撺掇韓老爺子:“爺爺,你打開看看哥哥送了什麽呀。”
韓老爺子看了孫女一眼,打開了盒子,一個瑩白圓潤的葫蘆躺在黑色絨底的盒子中。葫蘆上系了跟紅繩,拿起來一看,葫蘆上正反兩面都雕了“壽”字。
韓幼詩就靠在韓老爺子身邊,才想說也真是不用心,旁邊卻有個人“咦”了一聲。
說話的是韓老爺子多年的好友,可以說書畫界泰鬥的蔣紅生。原本是想過來湊熱鬧的,韓老爺一把這葫蘆拿出來他目光就沒轉開過。
“老頭,我看看。”
韓老爺子見他認真的樣子,便将葫蘆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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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紅生認真的研究了會,問韓骞:“這葫蘆你哪來的?”
雖然費楠生說話的方式韓骞不是很待見,不過對他的眼光卻還是莫名信任的,此刻也不怕蔣紅生說料子有問題,便實話說:“找了塊料子,托人雕的。”
“姓丁麽?”
韓骞心想我哪能知道誰雕的,便說:“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蔣紅生看了他一眼,将葫蘆遞到韓載德眼前,卻并不将葫蘆給他,仍将繩子牢牢攥在手裏:“你看這裏,”他點點壽字,“就那麽一丁點凸起,是為了保證最大程度不浪費玉料。這字這樣的風骨,也就那個丁劍舟有這水平。”
“你說那個鬼才丁劍舟?”韓老爺子問,“不能吧,我聽說他好久都不出手了。”
兩個老頭感嘆完,都直勾勾的看着韓骞。
韓骞被看得發毛,想想玉器店老板那做生意随心所欲的性情:“是不是四十來歲,瘦瘦的,顴骨挺高,留個八字胡,還喜歡皮笑肉不笑?”
“對對對,就是他!”蔣紅生激動的不得了,“這他刻的?”
“那我不知道,不過這是他賣我的,沒少黑我的。”
蔣紅生啐了他一口:“我倒想送上門給他黑,連面都見不着!”
韓載德樂了,見蔣紅生還拿着玉葫蘆不放,一把奪過來:“還是我孫子有面子。”
蔣紅生不斷的搓着兩根手指似乎還想再把玉葫蘆拿過來觀摩觀摩,奈何韓載德寶貝似的攥在手裏防賊一樣放着他,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問韓骞:“小骞,你能不能再讓丁劍舟雕一個?随便雕什麽都行,什麽價我都要。”
韓骞沒有預料到自己以為不過還算尚可的玉葫蘆能那麽得兩位老爺子的青眼,他回想店老板對自己的态度,再刻一塊,恐怕得做好幾回重孫子。正想開口明說不怎麽有希望,韓老爺子卻趕在他之前開口:“去去去,我孫子面子是随便賣的麽!只能給我雕!”
“小骞那,別理這臭老頭,再雕一個,我這個就不是獨一無二了!”
蔣紅生倒抽一口涼氣:“韓老頭,咱們這麽多年的交情呢?”
眼看倆老頭就和小孩一樣要嗆起來,韓骞連忙拉住蔣紅生:“蔣大爺,不是我不給你面子。我叫了您那麽多年的大爺,不就是塊玉麽,真能弄來我還能跟你矯情?”
蔣紅生不解的看着韓骞,韓骞原本想把費楠生供出去,不過一想費楠生那張嘴,話到口還是吞了回去,只說大約是因為自己買東西沒砍價,付錢爽快的緣故。
“第一次丁老板大概是見我給的多也就下手給個回扣,第二次去,依他的脾氣,估計沒什麽可能。”
蔣紅生聽完想想:“那個丁劍舟還真就這個脾氣,唉,錯過了錯過了。”
韓老頭更開心了,立刻将葫蘆挂在了脖子上,打算一路炫耀過去。
韓骞終于能脫身,也不管旁邊韓幼詩看着他頗有深意的眼神,宴會廳裏看了一圈,終于看到了自己躲在甜品臺邊的母親。
“媽,你看你兒子身陷囹圄也不幫忙?”韓骞走過去,遞了杯礦泉水給肖筱玉。
肖筱玉糾結的放下一塊小甜餅,喝了口水:“你爺爺要是聽見你管陪他聊天叫‘身陷囹圄’,你猜猜你一把年紀會不會被打屁股?”
肖筱玉也是快五十的人了,雖然保養得當,不過嘴角眼稍這樣的地方多少還會露出點痕跡。韓骞在外面人模狗樣,在自己老媽面前卻從來沒有正形。見自己老媽還時不時的看一眼甜品臺,韓骞很好心的拿起一塊遞過去:“吃吧,你那第二春也找到了,胖點不礙事。”
要不是怕人看見,肖筱玉很有心一巴掌拍死自己兒子:“哪壺不開提哪壺,我這餓了多久才塞進這套衣服的,你別來毀我!”
韓骞手一拐彎把甜餅塞到自己嘴裏,皺着眉頭咽下去:“這麽甜,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麽。”
肖筱玉端莊的翻了個白眼:“我就聞個味道,你個不孝子!”她懶得再繼續這個讓自己控制力一再衰退的話題,“難得你給你老爺子準備禮物那麽用心。”
韓骞聽出自己老媽在揶揄自己,老老實實将事情說了:“我這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如果那天沒有費楠生,那個丁劍舟可一定不會親自刻。”
“說到費楠生,”韓骞想起點事來,“媽,肖千翔那二百五最近怎麽樣?”
韓骞一貫不喜歡肖千翔,會主動提起他實在很奇怪,肖筱玉看了看外面:“這太陽也沒從東邊下山啊,你怎麽問起他來了?”
韓骞将事情大致一說,肖筱玉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他家……”肖筱玉斟酌了下,“跟本家并不親近,不過我多少聽說過他們和上頭有些關系,具體是誰我沒留意過。他家就肖千翔這一個,你做事要小心。”
韓骞點點頭,他一向有分寸,肖筱玉也不太擔心兒子魯莽。倆人又躲在角落裏聊了一會,正說到費楠生,韓骞眼角就瞄到有個人影往這裏走過來。
“孫導。”韓骞向來人舉了舉手上的酒杯示意。
孫廣業點點頭,手上端着杯雞尾酒,走到兩人面前後對着肖筱玉說道:“肖女士,好久不見了。”
外人面前肖筱玉也沒有了在兒子前的随意,儀态端莊的打了招呼:“孫導人忙,哪能和我這閑人一樣。”
孫廣業客氣的一笑,肖筱玉手底下有個全國連鎖的裝飾城,可完全不是什麽閑人:“肖女士說笑,如果您也是閑人,那我這樣的豈不是只能得個混吃等死的評價?”
兩人寒暄了一陣,孫廣業終于進入了正題,他問韓骞:“我今天也是帶着自己目的來的,您家韓公子太忙,我平時真約不着他。”
肖筱玉也笑開了:“別說你了,就連我這當媽的,平時也見不着這鬼小子。”
韓骞聽他們倆半真半假的埋怨自己,也不當真:“孫導找我有事?”
孫廣業也不兜圈子,直接問道:“那個叫費楠生的是你帶的麽?”
韓骞點點頭:“孫導看上了嗎?”
孫廣業哈哈一笑:“你這話歧義太大。我這裏有個角色,戲份不多,不如你讓他來試試。”
孫廣業是業內風評挺不錯的導演。導過的電視劇精品很多,為人也頗為正派,每逢他有新作品,各路人馬都卯足了力氣往裏面塞人,別說是個戲份不多的角色,哪怕只是有一兩個能露正臉的鏡頭,也有不少人想上。
現在居然還有讓孫廣業親自來邀請的,更何況還是連新人都不算的費楠生,韓骞實在很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