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費楠生開口，緩緩說道：“還記得你問過我為什麽這麽多年來一直單身麽？”他的聲音低沉而舒緩，李文明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我曾今有個很好的女友，”費楠生說到這裏，略停頓了下，嘴角微微向上翹起，臉上的表情愈發的溫柔，仿佛是在回憶曾今缱倦的過去，然而不過幾秒，臉上的笑意就慢慢淡去，“不過那時候我家世不好，處處覺得矮人一等，她父母都經商，老實說，她用過的最便宜的洗發水對我來說都無法承擔。”
費楠生的眼睛看向桌面，臉色有點晦暗不明，李文明原本漫不經心的态度已經不見了，驚訝的張着嘴，一臉呆滞。
随後費楠生抿了抿嘴，臉上出現了一種壓抑的表情，仿佛有一股濃濃的悲哀化在裏面：“我們吵過無數次，不為別的，只為我可笑的自尊心，它讓我漸漸意識到無論我怎麽努力，都無法超越她的父母能給她的。”他彎了彎嘴角，大約是想笑一下，然而沒有成功，“随後這種自卑感讓我一次次控制不住的指責她，埋怨她，最後……”
李文明有點目瞪口呆，僵直的拿着紙張呆看着費楠生，他坐得很直，頭卻低着，包間裏的燈光正好有一束從他後腦勺過來，在桌上投下個落寞的投影。
這是我處了一下午的那個書呆子麽？李文明在心裏問自己。
費楠生的兩眼微垂的看着桌面，等了一會，見李文明還沒有動作，只好擡起頭來看他，對方一臉呆滞，費楠生只好用手指在桌上敲一下：“該你了。”
這一敲終于把李文明敲的緩過神來，他匆匆忙忙的看了眼臺詞，幹巴巴的念道：“後，後來呢？”
費楠生臉色一變，剛剛臉上的正色立刻收走，又換成了一副沉浸在過去中的表情。
韓骞：“……”
李文明：“……”
費楠生的聲音仿佛是從喉嚨裏出來的：“我記得我們最後一次吵架，我指着門對她說‘滾！’”那個“滾”字仿佛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停了一會他終于又接下去說道，“她連東西都沒收拾，哭着走了。”
“我用了三年的時間努力爬得高一些，雖然比不上她父母，但比起一般人，至少要好上許多。我終于有那麽點信心去找她，原以為能給她一個驚喜，卻看到她和一個男人一起推着一部嬰兒車出門散步。”
“她笑得很開心，我跟在他們後面渾渾噩噩走了一路，終于還是走了。”
這裏本該有女主角的臺詞，費楠生看了眼已經開始有些抽噎的李文明，打消了想讓對方讀臺詞的念頭，自己接着說道：“所以我和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只是一個滾，連句再見也沒機會說了。”
試鏡的內容就那麽多，費楠生演完後，頓了下，問道：“怎麽樣？”
Advertisement
李文明看他說完了，終于抽抽噎噎的哭起來：“太好了，太好了，楠生啊，你是不是真有那麽個女朋友啊？”
費楠生找了張餐巾紙遞過去，然後搖了搖頭。
李文明接過來先擰了鼻涕，然後才擦了眼淚：“怎麽看起來跟真的似的呢，可心疼死我了。”
“的确不錯。”一直沒開口的韓骞終于點點頭，“很驚訝。”
對于稱贊人這件事韓骞從不吝啬，何況此時稱贊的還是自己的藝人，只是他還是有些疑惑：“費楠生，你以前學過表演？”
“學過。”
“什麽時候？”
“公司的培訓啊。”
韓骞：“……”
李文明：“……”
韓骞清了清喉嚨：“就那些基礎入門？”
費楠生點點頭：“嗯，不過我私下有找些專業方面的書來看過，畢竟才剛接觸，感悟還不深。”
韓骞有點無語，半年的培訓，哪怕是針對性的，對于大多數門外漢來說，能把臺詞念利索就不錯了，而費楠生已經可以到達這種程度……這就是所謂的天才和凡人的區別麽？
李文明終于止住了抽噎，紅着鼻頭誇費楠生：“我們家楠生真是天賦異禀，跟我一樣很有演繹天分呢！”
一般人聽到這樣的誇獎，反應大約都應該是謙虛一下，但是韓骞一看費楠生臉上的表情就知道要不好，然而他終究沒快過費楠生的嘴。
就見費楠生臉色一正，擺出一副客觀的表情對李文明說道：“我分析過自己，覺得自己完全沒有什麽演繹天分。還有小李你也是，從剛才你的表現來看，實在不适合吃這行飯，不過還好，你是搞造型的。”費楠生對着李文明已經呆若木雞的臉，不留情面的将人說的話反駁到底，還是用那種做學術報告的語氣。
李文明初出道，一連拿了幾個造型大獎，在圈子裏風頭無兩。當初天星的老總花了不少力氣才把他招攬成公司的特約造型師，約定只為公司裏一線服務。即使這樣，李文明也有一點的挑選權，碰上他自己活忙的時候，就是天星的一哥一姐找他，他也不一定會出手。這些年李文明一貫說什麽是什麽，誰也不會吃飽了沒事撐的去跟他唱反調。
他這次能給費楠生這個還沒正式出道的小咖做參謀，完全是看在韓骞的面子上。沒想到勞心勞力一下午，眼前這人感謝之餘還能當面直言不諱的說他完全沒有演技。
他當然清楚自己沒有演技，那麽一說也不過是說笑而已，別人聽了一貫是打個趣就過去了，費楠生這麽平板客觀的評價他還真是第一次遇到。
李文明看着費楠生嚴肅的臉一時不能反應，那張寫着臺詞的紙在沒有風的包間裏來回的抖，抖得韓骞只想把臉捂起來，他都不知道到該不該罵費楠生一句蠢。
費楠生看兩個人都不說話，于是再補充：“你喜歡演戲嗎？我這裏有不少專業書，你要的話我可以借給你，先從理論入手，總可以提高一點的。”
李文明：“……”
再三努力下他終于能把視線從費楠生臉上拔下來轉到韓骞那，他虛虛無力的問韓骞：“韓哥，你從哪挖到的這個寶？”
韓骞一手揉太陽穴，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你哥我這也是常年打雁，如今被雀啄了眼。”
李文明來了興致：“他對你也這樣？”
“何止是我，呂老在咖啡廳抽個煙，才點上呢，他上去就把煙給掐了。”
李文明嘴都擺成了個“O”型，恰好能塞個土雞蛋進去：“這麽牛！”
韓骞被李文明的表現取悅了，也不在意當時自己給費楠生擦屁股擦得有多苦逼：“還用剛才那個表情和語氣對呂老說，‘抽煙影響健康，二手煙還影響別人的健康，您快戒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文明一手拍桌子一手捂胸口，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連嗓門也恢複了男性的豪邁，“楠生，你可真是個寶！”
等服務員上完了菜，韓骞便拉着李文明一頓東拉西扯，并且最大程度的避免了讓費楠生開口說話。他們說的多是娛樂圈的各種上得了臺面的和上不了臺面的消息，費楠生對這一圈所知甚少，便在一旁安心吃飯，也不打算插嘴。
難得，李文明好容易撿起來的面子沒被再掃一回，韓骞愉悅的心情沒有被破壞，算是吃了頓不錯的晚飯。
送李文明上出租車的時候，韓骞眼角掃到安分了一晚上的費楠生似乎有話要說，他當機立斷的将李文明塞進車裏，愉快的跟人揮手告別。
費楠生很不解：“你什麽意思。”他很想問一下李文明，吃飯前說的要借給他的書他還要不要。
韓骞回頭對着費楠生立刻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嚴肅的對費楠生說道：“楠生，為了你我的前途着想，現在那條行事規則上要加一條，以後有別人在時，嚴禁随意說話！”
“那別人問我時怎麽辦？”費楠生對韓骞這種想一出是一出的行為非常反感，絲毫沒有是自己一再給人添麻煩而惹得人家惱羞成怒的自覺。
“我看你演技不錯，人家主動跟你說話沒我眼色你就給我演木讷！”韓骞也是最近一再被刺激得有點被害妄想症，然而費楠生這個奇葩不得不讓他進行嚴加防範。
所以當費楠生和韓骞一起去進行試鏡時，費楠生因為被韓骞拿着合約威脅了一路，一貫恪守規則的他最後在韓骞的威逼利誘下果然做出了一臉木讷的表情。
見到人打招呼，随後就維持一個微笑的表情，一聲不吭。
韓骞金牌經紀人的地位在娛樂圈裏可謂無人不曉，雖然孫廣業沒有讓韓骞會帶人來試鏡的消息走露，不過就韓骞和費楠生進來這會，已經夠這個消息在用來試鏡的酒店裏來回轉一圈了。
韓骞人緣不錯，因此當認識的不認識的全來打過一圈招呼後，“韓骞新簽的藝人長得不錯，就是人有點不靈光”這個消息又迅速的傳遍了各個角落。
韓骞自然能想到背地裏人會怎麽形容這會的費楠生，他呵呵的心想，回頭吓死你們。扮豬吃老虎什麽的，韓腹黑最喜歡了。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