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費楠生感覺再遲鈍,也能發覺最近韓骞比以前更加陰陽怪氣了,尤其是對自己的時候。往常還會拿出一張皮笑肉不笑的臉來敷衍下他,近來也不知道是吃錯了藥還是沒有吃藥,對他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費楠生目前還要仰仗這位鼻息,只好按捺下來。反正被翻幾個白眼也不會有什麽損失。
馬屁沒有拍成,他還是切入了正題:“那個,茹笙原來的角色是誰?”
費茹笙只告訴哥哥自己是女二號,不過具體卻沒有多說。劇本裏關系一團亂,以費楠生的直腸子并不能分清所謂女二號是大太太老太太還是後廚大媽。
“我還以為你不會問了。”韓骞最近看費楠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哪哪都不對。偏偏眼睛不由自主的就會自動聚焦費楠生。
韓骞一貫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在面對費楠生時不知道開小差去了哪,越控制不住就越郁悶,越郁悶就越要使壞。
要是費楠生情商再高一點,完全可以從眼前的蛛絲馬跡中嗅到一點有什麽已經在跑偏的味道,再不濟,總能判斷出韓骞這丫就是個披着紳士皮的傲嬌貨。
然而可惜他沒有,只好捏着鼻子忍受韓骞從鼻子裏對他噴冷氣。
韓骞終于在鼻子裏快要噴出鼻涕來前收手。丢過去幾張早就準備好的資料。
“周雪兒。現在這個角色是劉珩欣的了。原本就是她和茹笙競争這個角色,我從中使了點手段把角色搶了過來。當時還有變數,不放茹笙已經确定要簽約的消息也是為了避免橫生枝節。”
費楠生對于韓骞語氣裏微妙的自傲毫不察覺,低頭快速的浏覽資料:“這麽說,她們很明确的知道彼此是競争關系?”
韓孔雀白開了屏,滿腔熱血被憋在心口無處發洩,只好心裏安慰自己,別跟棒槌計較。
“圈子就那麽大,每年靠譜的制作團隊也就那幾個,有能力的都想來分一杯羹。彼此知道都有誰不稀奇。更何況混這行的,都明白山水有相逢的道理,哪怕背後撕得褲子都沒了,見了面還是要勾着肩叫姐妹的。”
費楠生趁着韓骞說話的功夫已經看完了所有資料。這人看書極快,上下掃一眼,一目十行的過去。不用翻第二遍,就能全背出來。他将看完的資料細細理好還給韓骞。沉思了一會,真誠的對韓骞說道:“謝謝你。”
“應該的。”
費楠生:“不,你那麽忙還記得幫我找資料,一聲謝謝其實已經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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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以身相許啊,韓骞腹诽。
“我說應該的意思是,你是應該謝謝我。帶你進圈子那麽久了,花了那麽多本下去,你這才想起來說謝謝。”
費楠生少有的被噎得卡了殼,只好害羞的低下頭去繼續翻劇本。
正開車的陳峰從後後視鏡裏看了下韓骞,對他惡形惡狀讓費楠生難得吃癟的韓骞表示十分贊許。然而被韓骞一個眼刀甩過去,只好正襟危坐的繼續開車。
李友誼絲毫沒有察覺到車上的波濤洶湧,自顧自的捧着手機打游戲。
下午到了劇組,費楠生立刻被提溜進了化妝間定妝。半晌後人出來,幾個年輕的小姑娘直接眼睛就直了。
韓骞和正和幾個負責人聊天,突然發現後面非常安靜,都好奇的回頭。一時間韓骞都不知道說什麽。
陸長哲收了化妝師的消息匆匆趕過來看情況,一進來就看到了鶴立雞群的費楠生,立刻就嚷了出來:“化妝,你這什麽意思?”
陸長哲嗓門本來就不小,在安靜的化妝室更是和平地一聲雷一樣炸開了。
化妝師苦笑:“陸導,你這也不能怪我。大少爺這個角色的妝容設定就是這樣的啊。”
費楠生換了套民國時期的改良三件套西裝,因為頭發太短,化妝師便給他帶了頭套,是個梳得油光光的偏分複古背頭。眉毛被刻意加粗,鼻梁上打了高光,整個人被修飾後身上的書卷氣越發的濃郁起來。尤其是現在還靜靜的站着并不說話。
可惜諸天佑這個角色,前期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雖然也是個學生,但是長期在家地位的超然,決定了他身上絕不會有文質彬彬這個氣質,後期身世被揭開,愛人心有所屬,親生母親的一再逼迫,他內心備受煎熬,更不可能有費楠生這樣的狀态。
陸長哲很是擔憂的看着費楠生:“能演好麽?”
費楠生:“我會盡力的。”
連個肯定都沒有,陸長哲更憂心了。
“先試個戲吧!”陸長哲大手一揮,意味深長的對韓骞說道,“這代價可大了點。”
韓骞沒預料到定妝照出了這麽個效果,對于費楠生也沒底起來。然而這個江湖油子毫不顯露自己底氣不足的事實,順個杆子拍馬屁:“只要有陸導在,還怕他演不好麽?”
陸長哲:“……就演林瑤告訴他身世那場。你劇本能背了麽?”
費楠生點點頭,環視下四周:“導演,我能找個跟我對戲的麽,一個人好像演不來。”
陸長哲覺得自己能不那麽老就好了,這樣就能一巴掌把這個一開口就暴露了自己是個門外漢的貨直接打死。随後順理成章的換個靠譜的來。
《情難忘》這劇也不知道怎麽了,先是選角不利,劉珩欣這人能帶資進組不假,但是演技實在很捉雞,偏偏後臺還硬,得罪不起。陸長哲好容易跟後臺同樣也硬的韓骞合作了一把,結果還沒等到機會放消息出去,聞佳佳人沒了。
得了,還好沒得罪劉珩欣,于是這個角色順理成章的給了她。準備就緒要開拍了,聯合出品人之一股市虧了個底朝天,原本答應的資金被股市中的一串綠色數字蒸發得一幹二淨,于是只好繼續跑贊助。
劉珩欣的經紀人這時候出來表示可以追加投資,不過要改戲。雙方扯皮一般的來回博弈,陸長哲好歹在業內頗有威名,總算在保證了劇本的完整性的前提下,給劉珩欣改了不少。把一個原本挺有争議的女二改成了個傻白甜。
陸長哲一肚子怨氣中,終于開機了。開拍都過三分之一了,原以為能順順利利拍完,男二把腿摔了,還摔成了一個粉碎性骨折,要恢複起碼三個月。劇組每一天開工,燒得都是錢!等上三個月什麽概念?損失把他陸長哲按斤論兩賣了都換不回來!
陸長哲終于懷疑自己的好運是不是到了頭。連一貫靠譜的韓骞也帶來了這麽一個不靠譜的人。
他憋着氣,嘴巴抿成了一直線,懶得把演林瑤的孟清叫來,環視了一周,順手一點:“就你吧。”
李友誼臨危授命,同手同腳的走到費楠生跟前,手忙腳亂的在一疊劇本中抽出一張,念:“到,到底還是,還是大少爺聰明。啊不對,不是這場!”
陸長哲心中僅存的那點叫做僥幸的希翼之光也熄滅了。
李友誼終于找對了劇本,他第一次在那麽多人面前幫忙對戲,尤其還有陸長哲這個在他心中高高在上的大導演。本來就緊張的內心放大了十倍,喉嚨裏仿佛有把刀,把臺詞割得零零碎碎,跟鋸木頭一樣折磨每個人的耳朵:“天佑啊!”
那個“啊”破了音,堪比噪聲的對白折磨着每個人的耳朵:“我才是你的親生媽媽啊!”
由于前面沒注意換氣,第二個“啊”直接卡在了喉嚨裏,一時間咳得死去活來。
陸長哲面目表情的看着洋相百出的李友誼,心裏蹦出來三個大字“滑鐵盧”!
在場的人臉色都有點發綠,李友誼這樣的極品在演藝圈裏實在是鳳毛麟角——不受待見得很。
只有費楠生視若無睹,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這人的氣場就變了。幾分鐘那個溫文爾雅文質彬彬的青年這時已經完全換了種氣場,他的臉上有那種無法言表的不屑,整個人居高臨下的看着李友誼,眼皮掀了掀,翻出個白眼:“我看你是瘋了吧?”
李友誼還沒從咳嗽中緩過來,鼻涕眼淚恨不能要糊在臉上,他糾結的拿着劇本,想念臺詞,一張嘴又是一通猛咳,貌似還卡住了氣管,臉都有些發紫。
一只手從他手上将劇本抽走,順勢還給他背上拍了一下,韓骞念道:“我知道你不信。我有人證。我當初給我和大太太接生的接生婆我都藏在鄉下的農莊裏。你可以去問她們。”
一段話韓骞念得平白直抒,小學生念課文也不過如此。費楠生卻随着他說的話漸漸繃直了身子,臉色陰郁起來,聲音裏含着山雨欲來的架勢:“你說什麽?”
韓骞又照着劇本念下去。然而他念什麽已經完全不進陸長哲的耳朵了,費楠生臉上細枝末節的變化被他系數收入眼中。
陸長哲激動得手都要抖起來。
已經拍完的三分之一進度中男二的戲有上千場戲,費楠生如果是個需要一點點□□的新人,要想在最短時間內花費最少的情況下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而現在的費楠生讓他看到了希望。
“可以了!”他迫不及待的打斷還在對戲的兩人,激動的握住費楠生的手:“好,好不錯!”
陸長哲滿意的看着費楠生:“那解下來,就得辛苦你幾天了。先把戲趕一趕。”
費楠生被驟然打斷,情緒還沒從戲裏完全出來,臉上帶着幾分諸天佑得知身世時的扭曲,在陸長哲充滿希冀的眼神中茫然着點了點頭。
随後他便真正的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