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坐上飛機那一刻, 淩知微忍不住松了口氣。
——太不容易了。
這兩天，葉女士拽着她天南地北地逛。
那種感覺就像是軀體在前進，而靈魂卻跟在十萬八千米外飄似的。
淩知微感覺自己缺乏鍛煉的小腿肌肉現在還在顫抖。
她第一次知道，物理傷害竟如此致命！
飛機駛上雲層, 平穩下來, 淩知微打了個呵欠, 窗口外的天空逐漸模糊。
原以炀餘光掃見小姑娘一點一點的腦袋, 朝空乘招了招手, 要來毯子給人蓋上。
臉上的皮膚被毛毯剮蹭到, 淩知微不舒服地躲了躲, 卻沒有醒來的跡象。
-“淩先生, 這事不是我不幫您, 是真辦不了啊！近幾年嚴打, 這被查出來可是要坐牢的啊！我與您無冤無仇，您另請高明吧！”
“嘟嘟嘟——”
電話被挂斷, 淩父胸膛劇烈起伏，插着腰在房間內來回走了好幾回合, 眼角餘光掃過書桌上的煙灰缸。
他一把抄起沉重的煙灰缸, 狠狠往地上一砸。
“可惡——！”
“嘩——”煙灰缸被砸的稀碎，玻璃碎塊飛濺到書房每一個角落。
那天淩知微被原以炀從警局領走，淩父淩母并沒有放棄為淩知語擺脫案底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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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無論他們如何威逼利誘，警局的人都态度強硬，死不松口。
回來後，淩知語整日以淚洗面，連帶着淩母也一直抱怨。
淩父被煩得沒辦法，只能到處求人。
淩父聯系商場上的朋友們，想找人将淩知微與他寶貝女兒的檔案調換一下, 卻沒人願意幫他！
“一群鬣狗！平時吃老子給的肉，現在連這點小事都不願幫我做！”
淩父将腳前的碎塊一腳踢飛。
淩母小心翼翼推門進來，紅着眼眶問：“怎麽樣？有辦法嗎？”
淩父現在看到妻子就煩，随即不耐煩地擺手：“你別管！”
“我怎麽能不管！”淩母激動地說：“這可是一輩子的污點吶！小語的人生不該是這樣的！”
淩父有些煩躁道：“要不是你當初不好好看着小語，小語會丢？！”
淩母不可置信看着丈夫，尖叫道：“淩文勝！你還有沒有良心啊？！我那時候剛從産房出來，你爸媽誰來照顧我了？你還在國外出差！連個電話都不願意接！現在倒反過來怪我了啊？你沒良心啊！”
淩父：“什麽叫我沒良心？我好吃好穿供着你個娘們，你連老子的親骨肉都看不好，我看你就是個廢物！我真特麽後悔把你娶進門！！”
“你說什麽？”淩母先是一愣，然後吼道：“你說什麽？！淩文勝！要是沒有我娘家你能有今天？!我跟你拼了！”
說着，整個人就撲了上去。
“你這個瘋子！放手！”淩父拿手臂擋住妻子伸過來的手，最終不耐煩地一用力：“滾！”
“啊——！”
淩母尖叫着跌倒在一地玻璃碎片裏。
她穿着小香風的套裙，玻璃尖紮進她露在外面兩條腿的肉裏，疼痛讓她發出更加凄厲的哭喊聲。
淩父被吓了一跳，卻沒有立刻去扶她，反而狠聲說：“你再敢給老子撒潑試試？我告訴你，我走到今天——”
書房的門再次被推開，淩知語從門口撲進來，抱住淩母喊道：“媽，你怎麽啦！”
她的眼淚又掉了下來，擡起頭看着淩父道：“爸！你快救救媽媽啊！”
淩父看着淩知語的臉，不知為何，只覺得她渾身上下都透着土氣，相貌似乎也變得醜了些，不禁皺起眉。
這讓他想起還沒發家前的自己。
再定眼一看，剛才的感覺又消失了。
複又想起淩知語的成績和案底，心底更加煩悶，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他也不再有閑心安慰來人，只是擺了擺手：“我叫救護車！”
淩知語清楚看到淩父臉上閃過的厭惡，怔怔道：“爸……”
她的內心驟然升起濃烈的惶恐——她已經沒有系統了，如果再失去他們……
她該怎麽辦啊！
“飛機已經開始下降……”
淩知微被飛機下降的播報聲吵醒，恍惚中睜開眼，在看清眼前景物後頭腦逐漸恢複清明。
她竟然睡着了。
不可思議。
由于系統空間的特殊機制，淩知微就算不用進入睡眠狀态也能時刻精力充足。
……逛街這種事情，對于一個運動廢物來說，過于超綱。
“醒了？”原以炀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肩膀借靠，十元一次，咱們把賬結一結？”
淩知微眨眨眼，這才感受到半張臉下溫暖柔軟的觸感。
至于付費的問題……
她立馬把頭擡起來，清了清嗓子道：“睡眠狀态下本人意識全無，嚴謹來算這并不是我有意識的自主消費行為，所以我申請退貨。”
給錢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原以炀：“……”
這摳摳搜搜的小模樣也不知道是像了誰？
重明科技。
謝令奇挂斷電話，興奮地朝辦公區吼道：“兄弟們！十分鐘整理儀容儀表，準備歡迎我們的禦用翻譯師！！”
然後瞬間氣氛就炸鍋了。
“卧槽！真被原哥給挖回來啦？我們公司是要發達了啊！”
“诶喲，我的領帶去哪了？！你們誰看到了啊？”
“有摩絲嗎？給我整點，頭發有點亂啊！”
“你們說翻譯大佬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婚戀否？鄙人自薦可有機會？”
“到時候就知道了——诶诶诶！那是我的領帶！”
“叮咚——”電梯樓層到達的提示音響起。
一群大老爺們全部湊過去，準備在第一時間給大佬獻上至高的敬意。
要知道他們公司的研究方向，前沿信息被壟斷得厲害，能夠拿到原文已經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翻譯問題卻是十分棘手。
電梯門慢慢打開，一條被運動褲包裹的細長好看的腿從門內跨出來。
這腿……
謝令奇一怔，眨眨眼，慢慢擡頭，最後将目光定格在女生那張冷豔的臉上。
女生個子高挑，偏瘦。
皮膚白得發亮，臉看上去就巴掌大。
眼尾上挑，嘴唇有些薄，是淡淡的粉色，密而長的頭發随意紮成馬尾束在腦後，額前還有些稀碎的小卷毛。
謝令奇：撲面而來的青春氣息！
女生掀起眼皮掃了他一眼，沒什麽表示，帥氣地将手插進衣兜，往旁邊挪開，給後頭的人讓位。
漂亮歸漂亮，氣場也賊叼，可不管再怎麽看，這也是個小孩啊？
難道是大神家的小孩跟過來玩了？
謝令奇如是想到，繼續看向電梯內部。
卻只看到走出來的原以炀。
謝令奇：？？
他往原以炀身後張望，可直到電梯門重新合上，也再沒見到新的面孔出現。
他迷惑地問：“大炀，人呢？”
原以炀走到淩知微身邊，搭着肩膀道：“不就在這麽？”
謝令奇震驚道：“哥哥，拐賣未成年是犯法的！”
原以炀：“……”
原以炀笑罵：“滾一邊去，她就是我們的大翻譯！來，自我介紹一下。”
淩知微掃了一眼面前集體懵逼的男人們，淡淡道：“淩知微，以後相關翻譯由我負責。”
衆人：“卧——靠——！”
這麽年輕？！
假的吧！！！！
淩知微暫時離開後。謝令奇勾住原以炀的肩膀，小聲問：“你确定你沒被騙？這太過分了點啊？會不會是大佬黑了個扣扣號随便用用？然後這小姑娘……”
謝令奇伸出兩個手指并在一起，擡到兄弟眼前搓了搓：“你懂的？”
原以炀扇開作祟的手道：“你可別瞧不起未成年，人家可是我八中高材生。”
謝令奇：“……八中？”
聽起來更不靠譜了呢。
“不是，”謝令奇道：“說實話，你那高中就一底層中學，出你那麽一個狀元都是校長祖墳冒了青煙。第二個？怎麽可能！”
“你這純粹自我感覺良好！”他苦口婆心道：“我知道你錢多，但錢多也不是這麽花的不是？”
原以炀：“我是喜歡随便花錢的那種人嗎？”
謝令奇想到好友手機上奇怪的購買記錄，肯定道：“是的，你是！”
原以炀笑罵：“滾一邊去。”
謝令奇見好友态度如此坦誠，遲疑道：“真是真的？”
原以炀：“還能有假？”
“啧啧，”謝令奇：“我看小妹妹頗有青出于藍的傾向啊。”
原以炀驕傲道：“那是自然。”
謝令奇：“你的第一要被奪走了诶？不生氣？”
原以炀：“奪走就奪走吧，反正最後都是我家的，我高興。”
“噫——！”
謝令奇捂着嘴震驚道：“人家才幾歲啊？你個禽獸！”
“操，”原以炀握緊拳頭錘了一下友人的肩膀道：“你腦子裏能不能裝點有用的東西？”
“嗷——！”謝令奇誇張嚎叫：“骨折了骨折了！這是工傷啊！”
淩知微沒有注意到那邊的事情，她正坐在原以炀的辦公桌前打量着公司。
重明科技在寫字樓頂層，空間對于科研公司來說已經足夠大，綠化做得也不錯，裝修簡約大氣，呆久了也不會覺得疲倦煩悶。
……就是她身邊圍着的這一群男青年過于聒噪。
青年A：“小朋友今年幾歲啊？在哪上學啊？需要哥哥給補課嗎！”
青年B：“妹妹吃糖嗎？哥哥這有這~~麽多口味，随便選啊！”
青年C：“妹妹吃水果嗎？哥哥這有提子、橙子、蘋果、香蕉，想吃什麽自己拿啊。”
在一家除去做飯大嬸外，全由大老爺們兒組成的24K純直男公司裏，突然出現一個異性自然顯得極其稀奇珍貴。
這異性還是個小妹妹，多棒啊！
每個男人心中，都曾渴望着能有一個軟萌軟萌，會跟在自己屁股後頭叫哥哥的妹妹啊！
雖然這個妹妹有點冷，但有就不錯了，還挑剔個什麽勁？
原以炀及時出現，趕走一堆大小夥：“去去去！都杵在這幹什麽？今天的代碼寫完了是不是？”
有人嘴賤道：“喲喲喲~這就護上了！原哥，妹妹是大家的妹妹嘛！”
原以炀：“皮癢欠抽啊？喊什麽妹妹，叫大佬。”
青年：“大佬多難聽，妹妹多好聽？是不是啊妹妹？”
淩知微：“……”
是她的大名不好聽？
這時，一青年拿着一份材料小跑過來道：“原哥！那邊的最新資料傳過來了！”
原以炀接過打印件，随意掃了一眼後道：“正好，讓我們大翻譯給你們現場露一手。”
衆人：“喔——！”
淩知微看到原以炀在朝自己招手，起身走了過去。
原以炀将手上的資料遞給她說：“露一手？”
“沒問題，”淩知微接過來快速掃視後點頭：“電腦。”
一群青年争先恐後道：
“妹妹來我這！我的鍵盤是青軸！”
“女孩子家家的看什麽鍵盤？！妹妹來我這啊！我顯示屏好！”
“我網速快！”
“我采光好！”
淩知微就近選了一臺機子，開機後熟練點開文檔，手指在鍵盤上飛快起舞。
謝令奇咂嘴道：“實幹派啊……這手速，牛掰。”
旁邊的人接道：“大佬都不用反應的嗎？這詞彙量得多牛逼？”
又有人接：“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人鍵合一？！”
“哇哦——！”
淩知微将文件翻到下一頁，眼睛在資料與翻譯稿之間快速比對，手指快速敲擊鍵盤，除去錯字删除外，沒有絲毫停頓跡象。
後頭一群人已被徹底折服，看是看不懂，只能在後面大喊六六六這個樣子：
“卧靠！”
“牛逼！”
“是不是人？！”
“愛了愛了！”
謝令奇哪還記得剛開始的懷疑，啧啧稱奇道：“果然，天才總會出現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啊！”
八中這種學校也是差到一種境界，才能連着被兩個天才臨幸。
原以炀撓了撓下巴道：“我這錢花的值不值？”
謝令奇豎起大拇哥：“值！太值了！”
淩知微這一工作就是三小時。
後面一票人被一高中生驚人的工作效率震驚到。
将最後一個文字敲進文檔後，她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
一個青年立即上前道：“後面的工作交給我就行，大佬辛苦了！歇會兒吧。”
其餘人紛紛應和道：“大佬牛掰，大佬辛苦！”
淩知微舉起手做出壓掌的動作，輕松道：“基本操作，習慣就好。”
這會兒公司裏沒有人喊她‘妹妹’，‘小朋友’了。
衆人自扇耳光，一口一個大佬喊得歡快。
“大佬一定渴了吧？茶、咖啡、可樂、白開想要哪個？”
“我有眼不識泰山，大佬就是大佬！就算再年輕也是大佬！”
“果然，能被我們原神看進眼裏的沒有普通人。”
“簡直就是人才啊！不知道大佬其他方面有沒有短板，不才其他不行，幫大佬補一補高中知識還是沒問題的！”
“想得美，有我們原哥在輪得着你？”
有人忽然發現華點：“要是有這麽一個妹妹，那做哥哥的壓力該多大？”
衆人猛地皺眉，陷入沉思。
是啊！
妹妹這麽優秀，以後肯定會被很多人肖想。
這、怎麽行？！不能忍啊！
這時，原以炀拿着電話走進來道：“今晚我做東，為我們的大翻譯接風洗塵。”
衆人一下将妹妹的事抛之腦後，狂拍馬屁：
“哇——！原爸爸你好棒哦！”
“爸爸我愛你！！”
原以炀訂的是一家口味比較清淡的火鍋餐館。
小姑娘在他家住的這三天，每天看着碗裏的肉那苦大仇深的表情他算是記住了。
而且，原以炀感覺自己要是像葉女士一樣給小姑娘投喂肉食，一定不會得到和葉女士同樣的寬容待遇。
想到這，他幽幽嘆了口氣，又回憶起那崩掉的好感度，莫名惆悵。
無論虛拟現實，她們小姑娘的心都是這麽飄忽不定的？
一行人下班後，簇擁着淩知微，集體前往火鍋店。
原本一群大男人吃飯怎麽也得來點酒，可顧忌着淩知微這個未成年，他們一致決定将飲品統一改為——橙汁！
聊天聊到興奮處，謝令奇站起來舉杯大喊道：“來！兄弟們！我們敬大佬一杯！幹了這杯……八二年的橙汁！”
淩知微：“…………”
衆人哈哈大笑，十幾個杯子碰在一起，黃色的果汁從玻璃杯中飛濺而出。
“幹杯！”
夜晚，結束聚餐後，衆人互相道別，各自回了住所。
等人走空後，淩知微看着原以炀問：“說好的包住？”
“放心吧！”原以炀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道：“沒忘，走吧。”
十分鐘後，原以炀帶着淩知微走進一個治安極好的小區。
淩知微判斷，這應該是原以炀在B市平時常住的地方。
她小聲道：“奸商。”
原以炀：“我當你在誇我。”
彎彎拐拐一陣後，兩人走進單元樓。
電梯上，原以炀忽然說：“明天給你看點東西。”
淩知微仰頭看着原以炀，發現這人眼中閃着純粹的光，一種名為興奮的光芒。
——就像是孩子得到心儀的玩具後的那種興奮，還帶着點想與小夥伴分享快樂的迫不及待。
淩知微決定維護這份純粹，她歪着腦袋道：“我期待着？”
原以炀有點小驕傲：“嗯哼。”
作者有話要說： 哦哦哦哦哦！【可能會修點小細節，不要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