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到底是什麽人?

“停下!快停下!”

琅鳶驚叫着,車夫聞聲趕緊勒馬,随着馬劇烈的嘶鳴聲,琅鳶扯開車簾就跳了下來。

“怎麽了!您去哪?”上官穆順緊張地沖過來問琅鳶。

仿佛渾身的熱血一下子都湧上了頭頂,嗡的一聲快要爆炸。

它跑了!它竟然丢下她跑了!琅鳶的眼睛緊緊搜查着附近,卻連個影子都沒有。

“跟着我的小蜥蜴跳下車了,麻煩幫我找到它。”說話間,琅鳶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

“好!您別着急,在下這就安排!”上官穆順趕忙傳話下去,衆人分工開始向各個巷口搜查。

琅鳶邊找邊喊,和衆人一起從白天找到入夜,都快把那一片掘地三尺了。

“您先回府休息吧,回去吃點東西,阿灰姑娘還在府中等您呢。”

琅鳶神情恍惚道:“你讓阿灰她自己先吃吧,我要去找它。”琅鳶提上一盞燈,倔強的繼續找。

上官穆順嘆了口氣,對身邊的人下了令,“讓他們幾個保護好小姐,你回去再叫些人來,務必盡快把那個小東西找到。”

黑而冷的巷子,琅鳶提着燈邊走邊喚,嗓子早已啞了,還帶着哭腔,身後的濟世堂弟子都不忍心聽,于是琅鳶說一句,他們便重複一句。

“小東西!你出來……我給你買好多燒雞!”

“小東西西西……你出來來來……我我我給你買了好多燒雞雞雞……”

衆口重複之後巷子回蕩着燒雞燒雞燒雞,讓人半夜裏聽起來很是餓。

琅鳶望着空空的巷子,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小東西……你回來,我給你買春.宮圖七十二式……”

身後的濟世堂弟子集體愣住。面面相觑了片刻,彼此了然的點了點頭,而後氣運丹田,字正腔圓一字不落地喊起來,于是整個巷子裏都久久回蕩着“春.宮圖七十二式”。

整條街的燈都亮了……

回音散去,前路依舊什麽活物也沒有。

“您還是回去吧,前面的路走不通了。”身後的濟世堂弟子好心提醒道。

琅鳶凝視着前方破敗的房子,“不是還有間屋子沒看麽?”

“那是間廢棄很久的龍祠。”

龍祠?琅鳶心頭微微一動,“你們留在這等我,我進去看看。”

“還是我們進去替您看吧!”

“你們留在這。”琅鳶堅持道,而後自己走了進去。

極黑,極破敗,空氣中有灰塵的氣味,若不是燈火照見了蜘蛛網下的龍圖騰,根本分辨不出這裏曾是龍廟。

琅鳶慢慢地往前走,一切仿佛回到了被趕出皇宮的那一夜。

她眼睛有些熱,有淚水在滾動,口中緩緩說着話。

“那時候……賤人剛剛得勢,本宮前腳被趕出皇宮,後腳就遇到了你,後來每次遇險,本宮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卻每次都可以化險為夷,有時候本宮覺得,你仿佛就是母後派來保護本宮的一樣。”

琅鳶含淚的臉上勾起些微笑容,“明明你弱的像只雞,卻有巨大的勇氣,明明不是人,卻比人更了解人……乾羨,你知道嘛……”

琅鳶放下燈,緩緩跪在蒲團上,閉上了眼睛。

“本宮不信天……也不信命,只相信你啊……”

乾羨吸了吸鼻子從黑暗裏走出來,髒兮兮的小身子上還粘在插着幾根稻草。

“你知道老夫在,所以故意說好聽的話。”它擦掉眼淚擡頭一看,正對上琅鳶展顏一笑,在燈籠的微光裏,極美。

“你……”乾羨望着琅鳶波光潋滟的鳳眼和下頭兩道淚痕,“哭,哭什麽啊。”

琅鳶擦掉眼淚,向它伸出手,“來,過來。”

乾羨遲疑了一下,這次是倒立還是狂甩?

它偷偷瞟了琅鳶一眼,她的神色也沒什麽異樣。

算了!豁出去了,橫豎都是一死!來吧!乾羨一咬牙,一跺腳,跳上了琅鳶的手,然後被琅鳶狠狠地抓過去……

抱了個滿懷。

突如其來的溫暖,長久的靜默,不知耳邊是誰的心跳聲,急促而狂亂……

這一切直到外頭的人喊了才被打破。

“您找到了嗎?需要我們幫忙嗎?”

“找到了,這就出去了!”琅鳶松開乾羨,摸了摸它的頭,“本宮不會因為丘無歡就忘了要做什麽事,放心,本宮很快就能回宮了。”

它看到她眼中有希冀在閃動,很動人。

它竄上她的肩,用臉蹭了蹭她的脖子。“即便不能回宮又如何?老夫可不是那種貪圖榮華的俗人。”

琅鳶笑着點點頭,往外走去。

“是,你的确沒貪圖過榮華。”琅鳶低聲道:“你只貪圖美色。”

“知道就好,等你回宮了,老夫要小妾!老夫要……十個!”

“哈哈哈哈,那麽多蜥蜴得下多少蛋!”

“死丫頭!你說什麽!”

回到府中已是深夜,一進屋,只見阿灰病怏怏地癱在貴妃榻上。

琅鳶吓了一跳,阿灰是什麽人!徒手搬墓碑腿捆巨重沙袋的人!竟然會這樣虛弱的倒在這裏。

“阿灰!你怎麽了?”琅鳶沖到阿灰身邊緊張的看着她。

阿灰一只手擺擺,一只手捂着肚子,有些難為情地說,“吃……吃多了。”

“……”琅鳶木然的回頭,只見桌上一片狼藉。乾羨跳上桌子掃視了一圈,不無驚訝地感嘆:“吃的真幹淨!”

琅鳶的臉色并沒有因此舒緩,反倒更陰沉了,琅鳶沉聲道:“你為什麽要吃這麽多?”

阿灰看見琅鳶嚴肅的臉,恍惚間仿佛又看到了那個自己愛慕的官人,有些不知所措的回答:“你不回來,讓我自己吃,我……我就是看那些菜肴……特別貴重。”

阿灰的聲音在琅鳶不怒而威的眼神裏越來越小,“我就想着,不能浪費了,都吃了吧。”

琅鳶搖搖頭道:“阿灰,你記住,再貴重的菜肴都沒有你的身子貴重。”

阿灰結結巴巴道,“可……可一盤熊掌,足夠買一個侍女了。”

琅鳶厲聲道:“誰允許你自輕自賤?”

阿灰一愣。

琅鳶繼續說:“菜就是菜,一盤菜就是貴上天去也不能和人相提并論,尤其不能跟你的健康相提并論,吃不完大不了就浪費,不能吃的自己難受。”

阿灰沉思片刻,重重的點了點頭。

“以後不許這樣了,知道了麽?”琅鳶用囑咐的語氣說道,接着喚來侍女,讓人拿來一些幫助消化的小食。

阿灰認真的應着,望着琅鳶的眼睛裏亮亮的。

“今日你身子不适就算了,明日一早來找我,我帶你去買些新衣裳。”琅鳶臨走對阿灰道。

阿灰撐起自己吃的難以動彈的身子,半坐着目送琅鳶,手裏還握着她給的小食,漸漸地,有些失神。

“真好。”阿灰喃喃自語着,唇又笑得像月牙一樣。

次日晨,琅鳶帶着阿灰到了旭城最大的成衣坊。

成衣坊緊鄰着綢緞莊,四通八達,門可羅雀。

阿灰望了一眼制衣坊裏頭穿金戴銀的女子,這地方不同于普通的成衣坊,來來往往都是貴族家的小姐夫人。

阿灰有些局促的攥起琅鳶的衣角,“阿灰在外頭等你吧……不然她們……要笑話的。”

琅鳶鳳目微愠,“我看誰敢!”說着,便拉着阿灰進去,“挑吧。”琅鳶站定了對阿灰道。

裏頭有三層樓高的支架,展示各式各樣的華美衣裙。

阿灰瞠目結舌,滿眼姹紫嫣紅绫羅綢緞。“阿……阿灰……從來沒看過這麽多衣服!”

難以置信,這世間的女子竟然有如此多的心思,能編織出這樣多的衣裙,她忍不住仰起頭,腳尖一點點的轉起來,幸福的整個人快仰下去。

“簡直像做夢一樣!不……做夢也夢不到這樣的!”

琅鳶見阿灰這樣,自己也不禁勾起了唇角,一開始,她不過是想要投其所好,因為她需要阿灰這樣一個奇女子留在身邊。

但是眼下,她忽然覺得阿灰是不是願意留在她身邊已經不那麽重要了,她實現了阿灰作為一個女子多年來的美夢,這是多讓人高興的一件事。

阿灰的手顫顫的指向一件綴有羽毛的廣袖長裙,“好美啊。”

琅鳶掃了一眼那件衣裙,手在料子上婆娑了一下,“料子尚可,做工欠佳。老板!”琅鳶招呼來制衣坊的老板,“給我一套西域風格的衣裙,要最好的。”

雖然上官穆順讓琅鳶把賬記在濟世堂名下,琅鳶沒有那樣做,還是自己付了銀兩。

以阿灰的長相,若是穿尋常衣裙便浪費了她的獨特,因此琅鳶給她選一般中原女子都無法駕馭的西域風格。

阿灰的眼睛一直在那些衣服上打轉,無法自拔,三十多年了,她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和這些東西扯上什麽關系。

那些細致華美的流蘇,精巧嬌弱的挂飾,滿是繡花綴着寶石的長裙,若是以往聽來,只會覺得這些東西累贅,如今親眼所見,才發覺它們美的驚心動魄。

很快,店裏的夥計捧着衣裙來了。

“姑娘,這是才進的。”

琅鳶拿起頭紗的一瞬間,阿灰的眼睛再次迷離了。

這一抹藍紗仿若綴着星辰的夜幕,深邃令人神往。琅鳶将藍紗比在阿灰臉邊,若有所思,“若是膚色再白一些就完美了。”

“給……給我的?”阿灰難以置信地指了指盛放衣服的木盒。

“當然。”琅鳶将木盒往阿灰手裏一放,眼前頓時閃亮亮一片。

阿灰整個人像是蕩漾在夢境裏,回府的腳步都是飄的,穿上了整套,更是在鏡子前發懵,喃喃道:“這……定是天下最美的衣裳了……”

琅鳶坐在一旁靜靜看着,開口道:“不,我在一個地方見過更美的衣裳。”

阿灰對着鏡子愣了愣,轉過身,拿起盤裏的糕點,“那這個呢?那地方有麽?”

琅鳶接過她手裏的糕點放回盤子,“有,比這個好吃一百倍。”

阿灰驚喜的問:“那是什麽地方?!”

琅鳶挑眉輕笑,“本宮的家,皇宮。”

阿灰咕咚一聲癱在了地上,有些黑的膚色此刻白了不少,“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琅鳶起身把阿灰扶起來,正視着阿灰的眼睛,“可皇宮裏并不是什麽都有的,比如……”

“沒有本宮的母後那樣的絕世美人。”

阿灰倒吸一口氣,眼前的人竟然是當今長公主!姜琅鳶!

“你就是本宮要找的人,阿灰。”琅鳶的聲音叫醒了恍惚中的阿灰。

阿灰指了指自己,誇張的咧嘴笑了,“別逗了,您是說……我?是絕世美人?”

琅鳶臉上毫無笑意,阿灰看着琅鳶認真的表情,有些緊張的往後退了兩步,轉身又看向鏡子。

“看清楚了麽?”琅鳶輕聲問,“看清自己了麽?”

阿灰的手慢慢撫上自己的臉,眼角已經有細微的紋路,它們似乎在無聲的告訴她,她這些年是怎麽樣活過來的。

于是她的淚一下子奔湧了出來。

“爹娘餓死之前叫阿灰活下去,阿灰便拼盡一切活下去。”

阿灰轉過身望着琅鳶,一縷淩亂的發橫過她淚濕的臉,“阿灰為了活着而活,已經三十多年了……阿灰都記不清自己具體多大了,外面兵荒馬亂的時候,阿灰就躲在地底下,地底下沒有太陽,沒有月亮……有時候一躲就不知道多長時間過去了。”

見阿灰吐露心聲,琅鳶走近阿灰,動容道:“阿灰啊……本宮的姨娘,把本宮母後的骨灰添進煙花,放給本宮看。”

阿灰難以置信的皺起眉。

琅鳶含着淚道:“本該下地獄的人,卻坐在最高處,盡享人世繁華。善良無辜的人卻被玩弄,被欺騙,他們瘦骨嶙峋,卑微如塵土。”琅鳶望着阿灰心疼的說:“甚至像死去的人一樣住在洞穴裏,過着暗無天日的生活。”

阿灰噙着淚,用力點了點頭。

“本宮記得你說過,你喜歡本宮,是因為本宮是敢查肉果子的勇士。”

阿灰點點頭答應道,“是!”

“隐藏在暗處的龌龊肮髒不止一二,只有站的更高,才能照亮更多的黑暗,你願不願意同本宮一起,做那光中的一束?”

阿灰的目光微微顫抖,她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熱淚盈眶。

她的手抓起自己的裙擺,“阿灰以前……看不到那些,閃閃發光的東西。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那麽好吃的飯。”

她的聲音開始變得哽咽,“看到好多人傾家蕩産去買肉果子,官府強拆我們破敗的住處,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她緊緊握住手中的裙擺,像是想要将什麽東西緊攥手中,猛然睜開眼,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明朗和堅定。“阿灰不想再那樣低賤的活着了!”

琅鳶臉上終于漾起了久違的笑意。“我們來取個新名字吧,慶祝你的新生。”

“好啊!公主讀過書,公主來取吧!”

“你叫我琅鳶就好了。”琅鳶想了想,細細看着阿灰,道:“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就叫灼渌如何?”

阿灰重重的點點頭,粲然一笑。

接下來,琅鳶讓上官穆順找來女師父,開始教灼渌禮儀,琴棋書畫,并且讓她深居簡出,以免曬到太陽。

三日後。

乾羨蹲在窗口,用小爪子拖着下巴沉思道:“老夫瞧着她很是認真啊,看來是真想進宮。”

琅鳶将女裝穿在男裝外頭,走過來摸了摸乾羨的頭,“那還用說,要是有機會,這天下的女人,哪個不想進宮?”

乾羨撇撇嘴,“她以前肯定不會有這樣的願望,做夢都不會有。”

琅鳶得意道:“那是,是本宮給她點燃的。”

乾羨蹦上琅鳶的肩,凝視着灼渌認真學儀态的模樣,淡淡道:“你點燃的……恐怕不止有願望。”

“好啦,少故作深沉了。”琅鳶轉身向外頭走。

出了門,琅鳶遠遠就給上官穆順打招呼,“二管家?起得真早啊。”

上官穆順這才偏過頭看琅鳶,見琅鳶發現他在看灼渌,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你也早啊,還上首飾鋪去?”

“是啊,今天就別叫他們跟着了,這麽早,讓弟兄們睡個回籠覺。”琅鳶笑道。

“哎呀,那怎麽行……”上官穆順正要堅持,琅鳶卻看向了灼渌的方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沒什麽的。”琅鳶又對上官穆順笑了,拍了拍他的肩,揚長而去。“我早去早回。”

乾羨蹲在琅鳶肩頭,明白她今日又是男裝又是不讓人跟着,定是要去看看那個樹父在神樹祠搞什麽名堂。

“內個……死丫頭,有個事老夫得跟你說一下。”

一出府門,乾羨便對琅鳶說。

琅鳶側頭,“什麽事?說吧?”

“老夫不知道怎麽回事,這幾日身體開始變得很虛弱,一會兒要是出了什麽事,可能是噴不出火了,你心裏可要有數啊。”

琅鳶把乾羨從肩上提下來,放在手裏,“為什麽你會變得很虛弱?”

乾羨撓撓頭,“這句話的重點難道不是噴不出火了?”

“不,你的身體怎麽了?是府裏吃的不好麽?”琅鳶緊張起來。

乾羨趕忙道:“不是,老夫的身子,哪怕是飯菜裏讓人下了毒,都能自行消化的。”

琅鳶松了口氣。

“至于為什麽這麽虛弱,老夫自己也不清楚……”乾羨嘆了口氣。

琅鳶勾了勾它的下巴,“那就回來給你熬雞湯喝,你再啃點人參啊鹿茸啥的,補補。”

乾羨順着她的手腕爬上她的手臂,又竄上她的肩,尾巴往她脖子上一蹭,一臉猥瑣笑容,“看到你這麽關心老夫,老夫感覺好多了呢。”

“沒個正形!”琅鳶沒好氣的快步走了,乾羨笑着往她肩上一癱,“哈,現了真形吓死你。”

神樹祠的見證活動搞得十分浩大,許多人一大早就開始往神樹祠走,琅鳶一問,便知道了去神樹祠的路。

找角落脫下外頭的女裝,琅鳶買了個鬥笠一帶,又是男子模樣。

一路上,男女老幼,各行各業,富的窮的,什麽樣的人都有,且自各個巷子街道彙聚而來,人越來越多。

随着遠處高大的神樹祠逐漸映入眼簾,癱在琅鳶肩上的乾羨也坐了起來。

神樹祠建的十分華美,外形看上去像一棵有着巨大樹冠的樹,上頭綴着無數閃閃發光的石頭,顯得招搖而炫目。

雖然神樹祠已經建的很大了,但是也裝不下湧來的人海,所以衆人便圍住神樹祠,席地而坐。

琅鳶同所有人一樣把目光投向了最中央的高臺,等了很久,才看到一個綠色的帽子出現在人們的視野裏。

乾羨跳上琅鳶的頭看了一眼,蹦下來道:“是樹父。”

接着,樹父慢悠悠的走上了高臺,開始帶着衆人唱歌。

如此壯觀的人海,人們忽然異口同聲的唱起歌,這樣的大場面只讓琅鳶想到八方使臣來朝時的盛景。

乾羨皺着眉堵着耳朵,“他們唱的啥啊!這麽難聽!”

琅鳶道:“歌詞大多是贊美神樹的!”

一曲終,衆人與樹父同道:“神樹永垂不朽。”

樹父向衆人微笑,那是一個慈祥,善良,仿若可以包容一切的微笑。

“衆所周知,我們曾生活在渾渾噩噩的時間段裏,我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來到這個世上,不知道我們究竟要在這世間做些什麽。”

樹父雙手合十,“後來,偉大的神樹讓我們明白,我們的生命來自于它,因為它的愛,我們來到了這個世上,它要我們在這世間沒有病痛,沒有苦惱,永遠于它同在。”

人海裏異口同聲:“神樹永垂不朽!”

樹父點點頭,欣慰的笑着:“聽聽,這是樹徒贊美的呼喚!知道麽?你們的呼喚,将喚醒那些還在迷途中的人,今天,我們就請到了一位!”

樹父用手給大家指向一邊,“在歧路走了一生,彌留之際,被偉大的神樹寬恕,并救回來的人。”

看到走上高臺的老人,琅鳶驚的瞠目結舌,“是……是祥龍街的……林爺爺!”

站在琅鳶肩頭的乾羨也睜大了眼睛。

只見老人在樹徒的攙扶下坐在了臺上的椅子上。緩緩開口道:“想必,下頭不少人都認識老朽吧?”

“是!”

“這裏!”

底下傳來一大片呼喊聲,琅鳶和乾羨循聲看去,竟然是祥龍街的居民!

老人點點頭,“老朽……是最堅定的龍徒!老朽一生都在信奉龍,敬愛龍,為了不讓官府改建祥龍街,老朽組織了整個祥龍街的居民靜坐街口!”

人海裏開始響起議論聲。

琅鳶的身旁的大媽搖搖頭,“啧啧,什麽年頭了,這老頭真愚昧。”

老人激動繼續說,手裏的拐杖不斷打着地面。

“為了不讓樹徒燒龍祠,老朽……一個人,在龍祠裏,守了整整半個月!”

身後又有人議論,“都這麽大年紀了,有必要麽?瞎折騰什麽啊。”

琅鳶又心疼又擔心的看着老人,接着,便聽他說。

“結果諸位猜怎麽着?老朽回去就病了!哎呦……請來的郎中啊,都說老朽活不了幾天了,賣棺材板的都到老朽家裏來問喽!”

人海裏一片唏噓。

“幸好神樹寬容!神樹是真的愛我們啊,它派樹父來,給了老朽,一顆神樹結下的肉果子!”

老人感激的握住樹父的手,樹父點點頭。

“老朽的病好了!真的好了!”老人說着,直接從椅子上站起身,“是樹徒們敬老,偏要讓老朽坐着,其實老朽吃了肉果子以後不僅病痊愈了,腿腳也利索不少,你們瞧!”老人在臺上拄着拐杖走起來,健步如飛。

“你們瞧啊!”老人繞着高臺走了一圈。“哈哈哈哈哈……”

老人發自內心狂喜的樣子很有感染力,讓底下看的人也忍不住笑起來,人海裏蕩漾着一片歡喜氣氛,臺上一直回蕩着老人喜極而泣的那句,“你們瞧啊!”

乾羨深深望了一眼臺上,仰面跌了下去。

“乾羨!”琅鳶趕緊把乾羨從地上捧起來,它卻怎麽都沒有了反應,如果不是鼻尖還有微弱的呼吸,就幾乎和死了一樣。

琅鳶抱着乾羨,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拉了拉旁邊的人,“兄臺!請問他說的肉果子哪裏有賣?”

那人奇怪的看了琅鳶一眼,“哪裏都有啊。”

琅鳶一愣,“哪裏都有!?”

那人一頭霧水的點點頭,“是啊,你不知道麽?不過你最好在靠譜的地方買,聽說有的藥鋪賣假貨。”

琅鳶轉過身就跑。

“借過!”

“對不起!”

一路穿過人群,琅鳶瘋狂地跑。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肉果子明明是殺人取肉的勾當,是母後臨終都不能安詳的原因,為什麽會在每個藥鋪賣呢!濟世堂幫她查肉果子,不會不知道這些啊!

砰!琅鳶迎面撞到了一個男人的胸口。

“對不起!”

琅鳶話音未落,卻被那人扶了一下,醇厚的男聲從上頭傳來。

“是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