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柳淡訝然之情溢于言表,愕然擡頭看向花繡。原來手中這本書,乃是街邊書鋪中十文錢一冊的小說雜錄。她不可置信的看向花繡,實在是她同花繡相交多年,知道花繡素來只愛詩詞曲賦,別說江湖,便是聽到瓷盞破裂聲響都能吓到。此番一反常态,居然看開此等打打殺殺的故事來。
她眼光掃到那一厚摞的書冊,擡手拿起來。只見上面書名雜亂,什麽《刀兵錄》、《武林轶事》,無一例外全都是和江湖有關的話本子。柳淡這下大出意料之外,一時不知道做什麽反應好。倒是花繡滿面愁緒,面對摯友到是沒了顧慮,把心中郁悶一并吐出:“你知道我即将出嫁,但你可知道我嫁得是何人?”
柳淡搖首茫然,只好順着花繡的話說下去:“那,你嫁得是何人?”
聽到此話花繡眼前微紅:“那日我也不曾聽得分明,只聽說是什麽金毛獅王,乃是江湖人士。”
柳淡怔了半晌:“金,金毛獅王?這是什麽名字?他、他姓金名毛字獅王?”她還忍了一句沒說,這名字倒是奇特的很,聽起來……聽起來就很粗野……
柳淡不提此事倒還罷了,一提起來花繡眼眶更紅,神情楚楚:“我聽了幾個下人談話,本以為江湖是個地名,只道坐船便可時常回家看看。不成想,不成想近幾日才知道,原來別人争鬥之處便叫江湖。我特地派偎翠去替我買了些書籍回來看,卻不料根據書中所說,江湖人士都是身高三丈須發虬髯手持板斧的大漢,殺人如斬雞。我,我……”
說到這裏,花繡不由得膽怯,只道:“卻不知道我的夫君是怎生模樣,若是他身量過人,若是他性格暴烈,若是,若是他如書上所說,喜食人心肝腸。我嫁了去,憑我這個體格,怕還不夠他一頓飽餐,我,我……”
柳淡聽得又是訝異又是好笑,只好強忍着。安慰道:“這些話本子大多數是寫來給人消遣用的,哪裏會屬實?你也莫要信了這些編造出來的東西,既然是花叔叔替你訂下來的親事,自然是好的,哪裏會有父親主動将自己女兒推入食人怪物口中的?”
花繡手中捏着蘇繡帕子,有些事情如果真正遇見了到還好說,最怕就是自己胡亂猜測。她這幾日自己反複思量,未免有些過于偏激。聽得柳淡開解,心情舒緩幾分。便笑道:“這次你來到家中,定要多住些時日。”
柳淡淺淺一笑:“這是自然。”
——
花繡出嫁的日子定在四月十六日,那個時候杏花初綻,春雨霏霏。是個宜出行,宜嫁娶,宜動土的好日子。四月天氣并不十分炎熱,适合趕路出行。到得昆侖山大概在五六月份,縱然昆侖山巅終年冰雪覆蓋,但這個時候即将步入盛夏,陽氣上升,倒是有助于花繡适應。
花盛口中不說,但這番心思卻也巧妙細膩。此時元兵南侵,宋朝帝王之氣衰敗,各地雖然有起義軍扯旗抗擊元兵。但畢竟各自為戰,其中大多是未曾經過訓練的軍隊,由着民夫平民組成。這樣的軍隊紀律潰散,良莠不齊,又互相看不順眼,只如一盤散沙。
倒是聽聞江西袁州周子旺頗是做出一番事業,但依照現下形勢,元兵占據江南也是遲早的事情。花家在江南算是出名的富賈,又同杭州知府聯有姻親。元兵若想要進駐江南,必須做出點事情讓百姓信服,江南魚米之鄉,若是掌控起來,糧草便無需從草原運送。
而江南商賈大多依附與幾個大戶,花家全部根基都留在蘇杭一帶,此刻就算想抽身而退,也是無法。花盛自己倒是不怕的,只是心下惦念獨女。正巧曾經同陽頂天相交,想到昆侖山地處偏遠,戰亂一時波及不到。
而光明頂上武林高手衆多,護佑一個少女定然不成問題。由此便隐晦同陽頂天說起此事,只道兄弟一場,自己年過半百,生死早就看得開了。唯有一女花繡,委實挂念。只求能讓花繡逃脫一劫,縱身死也可從容慨然。陽頂天江湖義氣為重,當下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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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平白無故讓花繡居住光明頂,定然難以服衆。于是陽頂天做媒,與花繡同金毛獅王謝遜訂下婚約,金毛獅王謝遜出身獵戶,武藝高強但絕非粗魯漢子,才識見聞樣樣不輸于旁人。位列明教四大法王之一,教主主動為他做媒,到也沒有推辭。由此兩人交換名帖訂下婚期,四月十六日便是花繡出嫁日期,嫁往昆侖山光明頂。
這番心思,端得是苦心孤詣。為人父母所能為兒女思慮的事情,樣樣想的周全。柳淡也只隐隐猜出一兩分來,但花繡則全然不覺。每日裏憂心不已,神情郁郁。柳淡見此,便同花盛說起此事,次日一早便同着花繡出門散心。
卻不料這一次出行,竟遇上一件大事。
——
因為花繡乃是大家閨秀,自幼少出閨門。花繡母親認為女兒家不宜抛頭露面,更不可去往人多之處。因此聽聞女兒要去散心,便吩咐下人擡一乘小轎,讓花繡代替自己去虎跑山北的積雲寺齋戒三日。
江南水鄉自然風景秀麗,而杭州三面青山繞一座古城,山映水色,水照天光。景色秀致,山脈并不一味雄奇峻挺,路上行來,柳淡只覺得蒲草新碧,柳絲袅娜。曲徑彎折明滅,擡眸遠望的時候,青山如黛,微攏薄霧,山寺隐隐探出朱紅色的飛檐一角,別有意趣。
只不過柳淡眼眸轉動,看到身前路邊站着的捧着破碗唱蓮花落的乞丐,眉頭微蹙。這一路行來,她便見得城中多了許多乞丐,或蹲或坐在街角酒樓旁邊。說是乞讨,又不十分相似。神色大多肅穆,身上都背負着幾個破口袋,有多有少。
而現在出了城,居然也能遇上。那兩個乞丐站在山路旁的樹下,一個手中持着黑黢黢的鐵棒,一個則空着雙手。兩人皆是衣衫褴褛,半踩着舊靴,褲腿挽起來,一雙腿上濺滿了泥點。
然而柳淡心細,只見那乞丐手中的鐵棒顯然是熟鐵打造,分量定然不輕。而他看起來面黃肌瘦,似是常年得不到飽餐一般,拎在手中卻輕飄飄的恍若無物。二人身上口袋比城中人更為厚重,柳淡細細數來,竟然有九個之多。更加上她方才分明見得兩人才從山坳中轉出來,不多時已經行到近前。立在樹下似是商量着什麽。
柳淡武藝算不上高明,但聽力着實不錯。小轎路過他二人身側的時候,柳淡擡頭只當欣賞四周景色,暗暗卻聽着兩人談論。只聽其中那執棒乞丐粗聲惡氣的說道:“我們這一路追蹤,眼見他向這邊行來。他又身受重傷,卻到底還是跟丢了。”
空手乞丐則平靜許多:“他身中我一招鐵砂掌,又受了掌棒龍頭三下鐵棍,就算他內功精湛,此刻也必定命懸一線。若不及時醫治,怕是活不過今日,便是逃出了城又有什麽打緊?若是他想要活命,必定需要回城買藥。城中早已經布下天羅地網,他若是回來,必當難逃我們追蹤。”
執棒乞丐擡着油膩膩的袖子抹了抹頭上汗珠:“這倒也是……”說到這裏他忽然間若有所覺,擡頭看向柳淡同花繡所乘的小轎。柳淡同他目光對上,毫不慌亂,只清清淡淡的轉開目光。
但柳淡耳中卻分明聽得那執棒乞丐說:“這一路上行跡表明,他定然是向這邊離去。可你我搜索了兩三個來回也尋之不見,莫不是藏起來了?”
空手乞丐順着執棒乞丐目光看來,口中卻疑惑:“掌棒龍頭的意思是……”
執棒乞丐冷冷看着眼前路過的小轎,那轎子看起來裝飾精美,是大戶人家的代步工具。但若是想要藏一個人還是綽綽有餘的,更何況那人足跡到半路便消失無蹤,而這個轎子,正好是從前路行來。
“柳淡,怎麽了?”花繡見柳淡放下轎簾,細聲問道。柳淡搖頭:“無事,只不過是兩個乞丐而已。”哪知道話還沒說完,小轎陡然一傾,花繡忍不住驚呼一聲,耳中聽得家丁大聲呼喝:“你們兩個乞丐這是幹什麽?哎呦!”
這一聲喊得惶急,花繡下意識反手握住柳淡的手,柳淡拍拍她作為安撫。揚聲問道:“怎麽了?可是出了什麽事?”一句話還沒說完,只見轎簾被人一掌揮開,而後探進來一張滿是泥污汗漬的臉來,竟是剛才那執棒乞丐。
柳淡當此情況,只好将花繡護在身後。她那武藝充其量對付一兩個普通民夫,但比起花繡來顯然是強上許多。柳淡冷靜開口:“兩位可有什麽事嗎?”
作者有話要說:
唔,突然間想起來要說一下更新時間~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本文是日更的,更新時間在晚上七點或者八點左右~
花繡只是個普普通通的閨閣少女,目前還會軟弱一段時間,不過将來估計會變得堅強起來~
本文的時間和原著有所不同,原著中紫衫龍王來到光明頂的時候,謝遜已經成婚生子了......啊,是謝遜的妻子為他生孩子了。而本文因為是同人,所以時間有些偏差,這個時候黛绮絲已經成為了紫衫龍王,但是謝遜還沒有結婚。
唔,大概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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