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不是王老虎麽,他怎麽進城了?”
“你還不知道呢,聽說他這趟進城,是來提親的。”
“提親?誰家的姑娘肯嫁到土匪窩裏頭去?”
“你還別說,這姑娘還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是王家大院裏頭的小姐。”
宋安非一聽到王家大院幾個字,立即扭過頭去,只見旁邊一個鋪子旁邊,站着兩個中年男人,在那裏說話。
“老兄弟你可別開玩笑了,普通人家的姑娘還都不願意嫁過去呢,何況王家,那王家是什麽人家,能看上他?”
“這就叫強龍壓不過地頭蛇。王老虎年紀也不小了,還沒成家呢,他這種土匪頭子,要娶老婆,肯定要娶好的,咱們這十裏八村的,誰家的姑娘最好?那還不是王家的那位大小姐,讀書識字,喝過洋墨水,長的也花兒一樣的人,論家世相貌,沒人比她更好的了。王老虎看上她,也不稀罕。”
“那可就有好戲看了,那王老爺雖然和善,他那老婆,可是出了名的母夜叉,能罷了?”
兩個人說着就都笑了起來:“說起來,這王虎也是他們老王家出來的人,往上排三代,那也算是一家人呢!”
宋安非聽了這些,嘴角浮出一絲笑意,那眼神卻是兇的,透着一點寒光。
後面有人拍了他一下,他回頭一看,是王通:“看什麽呢這麽入神?”
“你們老王家出了新鮮事了,你不知道?”
王通聽旁邊那兩個人說了兩句,就笑了:“這事兒啊,這事誰不知道。不過你倒是不用當真,王家是什麽人家,鎮上的民兵,都是他們家養活,還能不替他們家辦事?要真打起來,指不定誰輸誰贏呢。”
“王家的大小姐,不是剛從外頭上學回來,土匪頭子,怎麽看上她了,見過麽?”
“王家那位大小姐,別人不知道,我可是見過的,最是目中無人了,仗着自己上過兩年學,學什麽新風尚,到處抛頭露面的,活該她被王老虎看上!”王通說起王家那位小姐,語氣似乎不大喜歡:“不過說回來了,她嫁給誰不嫁給誰,也不是我們平頭老百姓能管的了的,我們只管看熱鬧就行了。你東西都買好了?”
宋安非點頭:“咱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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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老遠跑來,不吃個飯就回去?”
宋安非搖頭:“我不餓,要吃你吃,我先走了。”
“不讓你花錢,我請!”
宋安非似乎被他說到了窘迫的地方,态度就強硬了,那聲音卻是軟的:“我不餓,不想吃,你自己吃吧。”
他說着就走,王通沒辦法,只好追了上來,一邊走一邊啰嗦着,說他跑了這麽遠,又空着肚子回去。
“你想留在這吃飯你就吃啊,我又沒人讓你陪着我。”
一句話說的王通啞口無言:“我……我這還不是怕你一個人走路不安全。”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能有什麽不安全的。”
“別人安全,你卻不一定安全。”
宋安非扭頭:“為什麽?”
“因為你像個大姑娘啊。”王通得意地笑了出來。
沒想到宋安非聽了,居然也不說話,也不見他臉紅,面上冷冷的,哼了一聲。
王通怕他生氣,就不說話了。兩個人一路無言,宋安非想着,要不要找個話題說兩句。他對王通,還是很喜歡的,這種油腔滑調會讨人歡心的男人,沒人讨厭的起來。可是他覺得王通對自己的心,那是昭然若揭的,他怎麽會不知道,說的多了,會不會讓王通有了非分之想?他正猶豫着,走到那莊稼地附近,忽然聽見王通說道:“好像有土匪。”
“你少唬我。”
“真有土匪,剛才那山坡上,我好像看見了人,”王通說着,就拉住了他的胳膊。他朝山坡上看,結果一個人影都沒看到。這裏幹旱少雨,除了莊稼地就沒別的,視野還算開闊。原本是陰沉的天色,這一會漸漸地亮了,就顯得熱了,宋安非說:“你別鬧了,咱們早點回去,我媽還等着我做飯呢。”
王通也沒再說話,靜的只能聽見兩個人的腳步聲,還有就是莊稼地裏的風聲。拐了彎,過了這條路,就是大路了,可是王通卻突然大喊一聲:“快跑!”
宋安非猛地一驚,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路邊就蹿出一個人來,他吓的腿都軟了,想要跑,一把刀已經架到了他的脖子上。王通卻跑的飛快,他喊了一聲王通,扭頭看那土匪,居然是當初搶劫他們的那個人。
“他娘的,可算逮着你了!”那人說着一把就将宋安非扛了起來。宋安非長的不高,又瘦,身上沒幾兩肉,他對土匪那是已經有了心理陰影,被扛在了肩上,動都不敢動,只是打哆嗦。王通回頭見他被抓了,急的罵了一句娘,立即又跑了回來:“你們把他放下!”
卧虎山的土匪搶女人搶的多了,他都忘了他們還曾搶過男人,聽說卧虎山的二當家,天生不愛女人,就愛那些白淨俊俏的男人,前年剛搶了一個徐裁縫,如今居然搶上了宋安非。
可是這一回來的土匪,可不止這一個,宋安非忽然發現不遠處橫七豎八躺着好幾個人,路上都是血,有幾個土匪騎着高頭大馬,其中一個直接騎馬飛奔而來,一棍就将王通捶倒在地上。
宋安非被那土匪扛着,看見地上鮮紅一片,一陣血腥味熏的他幾乎吐出來,整個人昏成一團,被人撂到馬上去。他趴在馬背上,只覺得那馬背硌得自己胸口疼,聽見有人說:“怎麽抓了一個,老大不是說了,要殺不要抓。”
“這娘們我可惦記好多天了,今兒個碰見,那真是命中注定。”
“你眼瞎了吧,這哪是娘們,明明是個男的。”
“哈哈哈,對你來說,那是個男的,可是對咱們二當家,這可不就是個娘們!”
馬蹄踏起漫天黃土,他的頭貼着馬肚子,扭頭朝回看,只看見晃眼的鮮血。太陽忽然從雲彩裏頭跳了出來,那烈日灼燒着他的脖頸,他的臉色通紅,感覺自己似乎随時都有可能從馬背上掉下去。
似乎也沒有多遠的路,他們就進了一處山莊,那山莊外圈圍着高高的土牆,門口守着幾個端槍的大漢,宋安非想要擡頭,脖頸卻被人一把按住,直接又給按到了馬肚子上,他悶哼一聲,頭就再也擡不起來了。
馬在一處低矮的土房跟前停了下來,因為長時間垂着頭,他已經腦子充血看不清東西了,就感覺自己被一雙大手撈住單薄的腰身給扔了下來,他撲通一聲掉在地上,硌得又是悶哼了一聲,随即就聽人說:“把這男伢子給我關好!”
旁邊有人應了一聲,宋安非還沒爬起來,就被人撈着直接扔進了屋子裏面,那屋子裏鋪着茅草,茅草葉子劃破了他的臉頰,他打了一個滾,就聽見房門“咣當”一聲又被關上了。
房門一關,屋子裏立即黑了下來,這屋子四面都是土牆,居然一個窗戶都沒有,只有門縫透過來的細微的光,還有屋子裏難聞的腥臊味。
那腥臊味濃的厲害,他剛坐起來就吐了出來,黑暗中他摸索着朝門口爬,卻摸到一只手,吓得他身體猛地一震,直接縮了回來。
他在黑暗當中睜大了眼睛,胸口跳的厲害,那濃烈的腥臊味直沖口鼻,眼睛看不到,他索性閉上了眼睛,在那裏坐了一會兒,忽然聽見黑暗當中有人問:“你是誰?”
那人的口音跟那群土匪很像,似乎是本地人。宋安非立即睜開了眼睛,看着對面。
“問你話呢,啞巴了?”
那人的語氣虛弱又兇狠,宋安非頓了頓,說:“宋安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