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聽牆根

屋子很破舊了,甚至不如他住的那個房子,牆角的土坯已經有了裂縫,用茅草塞着,土牆上貼着大紅喜字,窗棂上也是,擡頭看,梁上還挂着幹辣椒和玉米棒子,可能事先打掃過,可是那角落的蜘蛛網還在。最幹淨的就是炕上了,鋪着新席子新被子,貼着喜字。旁邊的桌子看樣子很舊了,漆都已經脫落了,上面擺着兩根火紅的蠟燭。

說家徒四壁,看來也不為過了。

不過他心裏,卻不覺得難受。因為有一件事,太出乎他的意料,他要嫁給的陸嘯昆,原來是他曾經見過的人。

雖然也并沒有什麽不同,陸嘯昆對于他來說,依然是陌生的男人,脾性如何,對他怎麽樣,好壞,他都一無所知。

但他內心深處,覺得至少是值得慶幸的,因為是這個人,至少是他有好感的,也算有緣分,如果換一個男人,他還真是不能想象。陸嘯昆人跟名字一樣冷峻硬朗,不過看他辦事舉止,似乎确實又是個老實的莊稼漢。老實人好,知道疼人,不會欺負他。

從今以後,他就是農夫陸嘯昆的媳婦了,他想到這,微微垂下眼,手摸着床上火紅的被子,微微抓起來。

一個人在那裏坐的久了,宋安非就站了起來,悄悄活動了一下。他偷偷走到前面的窗口朝外頭看,看見外頭的人,已經開始吃喜宴了。

看那排場,應該不是陸嘯昆花的錢,外頭的客人足足有二十幾桌,卻沒有一個他認識的,除了吃喜宴的,還有過來幫忙的一些女人,有幾個就站在窗口邊上不遠的槐樹下頭,在那聊着天。

“陸家這新娘子,長的還真漂亮呢,又是王家的女兒,啧啧啧,真是可惜了。”

“這王家平日裏架子大威風足的,誰能想到會有一天要被逼着嫁女兒。那王太太出了名的強勢人,這下一肚子氣,不知道将來會怎麽樣呢。”

“說的是啊,這種事誰能想到呢,我聽說新娘子離開家的時候,要她給父母磕頭,她都不肯呢,這心裏頭,肯定對她家裏人有怨恨呢。這呀,就跟古時候那和親是一樣的,上面的人打不過,就送下面的人去說和,也是可惜了如花似玉的一個大姑娘,比陸嘯昆小十來歲呢,他這回可是撿着便宜了。”

“什麽便宜不便宜的,被窩不知道能不能暖熱呢,依我看,這王家小姐,也活不長了,都是命啊,你說她好好的,幹嘛招惹卧虎山上那群人,那是給自己刨坑呢。”

“說的是啊,這婚結的,我看雙方都不大樂意呢。”

“陸嘯昆有什麽不樂意的,他可是撿着了大便宜,如果不是王家得罪了卧虎山上的土匪,他一個窮的叮當響的鳏夫,又出了名的克老婆,還能娶上媳婦?”

“聽說這媳婦,他也是不願意娶的,克老婆的命,娶了就是害了人家,今天娶了,明天埋了,能落什麽好?”

“能落什麽好?權當逛窯子去了一趟,幾個月也是好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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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孫嫂子就是啥都敢說,不過呀,倒是真的,讓他再嘗嘗女人的滋味,往後這好機會呀,可就沒有了!”

“那你們說,陸嘯昆自己也知道這是自己最後一回碰女人了吧,那還不得跟老牛耕地似的,拼了命地睡呀。”

已婚婦女說話,那尺度就是沒有下限,聽的宋安非在裏頭面紅耳赤,只覺得渾身的熱氣都上來了。可是這種事,他心裏又想要聽,于是就紅着臉,靠在窗旁邊的牆上。

“要說這陸嘯昆,除了家窮點,克老婆,其他還真不錯,我聽說……”那女人說着聲音就低了下去,宋安非就是再仔細聽,也聽不清楚了,估計幾個人在說悄悄話。緊接着就是一陣竊笑,那聲音重新又傳了進來:“真的假的,都是胡說八道吧?”

“我這是聽河邊那劉寡婦說的,她說陸嘯昆在河裏洗澡,她見過,那身材和下面那東西,她見了腿都軟了呢。”

“劉寡婦那是出了名的風騷貨,哪個男人她看見了不腿軟?她對陸嘯昆有意思,誰看不出來呀,我看她就是怕嫁過來會被克死,不然早就跟陸嘯昆勾搭上了。”

“不是我瞧不起她,就她那種出了名的沒男人就不能活的騷貨,陸嘯昆能看上她?陸嘯昆看着一副冷峻精幹的模樣,骨子裏可是個老實人,又木讷寡言,平日裏你見他跟哪個女人多說過兩句話。而且,我聽說,這陸嘯昆啊,頭三個媳婦,娶的不都是二婚的麽?第一個第二個老婆,都嫁過人,那第三個,雖然是頭婚,那也不是黃花閨女了。我男人跟他一起做過工,喝過酒,聽我男人說,有一次陸嘯昆喝多了,就說他這輩子啊,就想找個黃花閨女呢,說如果做了誰第一個男人,一輩子都當牛做馬呢。”

“這有什麽稀罕的,哪個男人不想自己的媳婦一輩子只跟過自己一個男人,這世上有幾個男人不想穿新的,願意娶破鞋呀。這下他可不就如願了。”

“還真不能這麽說,聽說這王家小姐,早就跟那孫少爺,睡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哎呀呀,那這可真是命了,他越是要求黃花閨女,命裏越是得不到呢!”

“所以你們看他那臉色,哪有一點當新郎官的喜氣,這沒人要的燙手山芋,又是破鞋,讓他娶,他一肚子憋屈呢,哪有男人受得了這種氣,估計也是王家和卧虎山那群土匪兩頭施壓,他不得已呢。”

“切,也不是我說,什麽閨女不閨女的,溫香軟玉的往他被窩裏一鑽,我就不信他一個大男人,能坐懷不亂?!”

“劉嫂子既然不信,晚上你就過來聽牆根啊。”

宋安非已經神思晃蕩,站不穩了。他從小跟自己母親一起長大,宋英從來沒在男女之事上跟他講過任何東西,除了在社會上聽到的只言片語,他對這些事一無所知。可是一無所知,不代表心裏頭就沒有想法。他已經十八歲了,身體已經發育成熟,人性中自然有動物的本能,驅使着他對這些事情,又羞恥,又好奇,又興奮,又畏懼。

他來到炕邊坐下,一張臉已經羞得通紅,胸口跳的厲害。他正胡思亂想着,忽然聽到後面窗戶有人喊道:“安非,安非。”

宋安非扭頭一看,原來是王通。

他立即跑了過去,趴在窗口:“你怎麽來了?”

“我不放心,來看你。”王通說完就盯着他看,他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就說:“別看了,不男不女,跟個妖怪似的。”

“還是你原來那樣好看,”王通說:“我今天晚上不走,等天黑了就過來,就在這窗戶底下守着,陸嘯昆如果敢對你怎麽樣,你就喊我。”

宋安非剛要點頭,忽然聽見身後喊道:“那是誰!”

他朝後頭一看,原來是興旺媽從門口進來,看見了後窗外頭的王通,立即喊了起來:“來人哪……”

“大娘!”宋安非趕緊跑了過去:“求大娘別聲張,他是我朋友!”

興旺媽看着窗口的王通,恍然大悟的樣子:“哦,我認得你,你不就是前村的那個,叫王通的?”

王通花名在外,十裏八村沒有人不知道的。

“我看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沒有你不勾引的女人了,如今這新媳婦你都不放過,你等着,看我不找人打斷你的腿!”

興旺媽立即興沖沖地推開房門,朝着滿院子的賓客喊道:“快來人哪,有人要拐新媳婦呢!”

“王大哥,你快跑!”

“我為什麽要跑,我又沒做虧心事!”

興旺媽這一喊還得了,立即有幾個漢子沖了過來了,直接把王通摁倒在地上。陸嘯昆正在敬酒,聞言也跑了過來。那些男人,似乎早就對王通平日裏的花名有所不滿了:“這人我認識,偷雞摸狗,專愛撩撥良家婦女,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今天抓他個現形,揍死他!”

那些人不分青紅皂白,一說要打,一窩蜂全都上去了,吓的宋安非立即從屋裏頭跑了出來:“別打,別打,我跟他認識,他不是要拐我的!”

他一邊說着,一邊撥開了人群,護住了王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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