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願意幫我麽
宋安非大概愣了三秒鐘,才反應過來陸嘯昆說了什麽。等到反應過來,他瞬間石化。
這……這……這……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張了張嘴,居然在這個時候還能擠出一絲微笑來:“安……安非?”
陸嘯昆點頭,說:“安非。”
“哪……哪個安非?”
“就是你叫我寫的那兩個字。”
宋安非當時的念頭就是: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當初一時疏忽把自己的名字寫出來是個重大錯誤!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陸嘯昆學寫自己的名字學的那麽慢,寫他的名字,倒是一下子就記住了,難道真的是安非這個字筆畫比較少的緣故?
“那……那兩個字啊……”他腦袋飛速運轉,想要找出一個理由來:“你,你發現了?”
陸嘯昆問:“你教給我寫的那兩字,真的是玉燕兩個字麽?”
原來陸嘯昆當時有心要學會新媳婦教給他的名字,就把“王安非”三個字記在了心裏。本來他大字不識一個,對宋安非的話是非常相信的,也一直認為那三個字,就是王玉燕三個字。
巧就巧在他去村裏逛的時候,碰見了幾個熟人,大家夥在那兒說話,在一起的,還有個算命先生。
陸嘯昆因為克妻命的緣故,其實偷偷找那算命先生算過幾次命,只是這個算命先生,只是個業餘的,平時愛研究周易八卦什麽,算的不大準,平時也就跟村裏幾個男人算個命吹個牛。他也沒有十分當真,只是心血來潮,想看看自己與王玉燕的姻緣和八字怎麽樣,有沒有可能。
結果對方就一邊胡扯,一邊在地上用樹枝劃拉了他們兩個的名字:“我就先從名字上給你說起……”
“等會,”陸嘯昆拉住對方的胳膊,看着地上的兩個名字,這“陸嘯昆”三個字,他看着倒是熟悉,可是這王玉燕三個字,怎麽看着那麽陌生?
“我婆娘的名字,你寫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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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麽會寫錯,你以為我像你們這幾個老大粗一樣,半個字不認識啊。”那人語氣非常不滿:“你不是不識字麽,你知道什麽。”
“王玉燕,是這三個字?”他又問了一遍。
對方惱羞成怒:“怎麽看,你還懷疑我亂寫。你婆娘王玉燕我就算沒見過,難道還沒聽過她的名字?那你說,她是哪個玉,哪個燕?!”
陸嘯昆就奪過那人手裏的樹枝,在地上劃拉了另一個名字。這是新娘子教給他的名字,他寫的雖然歪歪斜斜,可是卻很工整。
對方一看就笑了,問說:“這是什麽字?”
“王玉燕。”
“誰教給你的?”
陸嘯昆察覺了不對勁,便沒有說實話:“這你不用管,這三個字,是什麽字?”
“王是沒有錯的。”對方指了指他寫的王玉燕三個字,又指了指他寫的“王玉燕”三個字:“可是後面這兩個字就不一樣了,我寫的才是玉燕,你寫的這兩個字,一個叫安,安身立命的安,一個是非,也就是不是的意思。王安非。”
“王安非?”陸嘯昆有些震驚:“你沒認錯?”
“啧……”對方臉色又拉下來了:“我要是連個名字都認錯,那我也白上幾年學了,你要是不信,去問趙先生,他是最有學問的了。”
陸嘯昆當然不可能因為這點事就去問趙先生,趙先生是他們這裏的教書先生,年紀大了,脾氣也不好。只是他心裏頭疑惑,明明是王玉燕,怎麽成了王安非了呢。
他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可是想不透,唯一的可能,或許就是王玉燕見他不識字,故意逗他,覺得好玩什麽的。
想來想去,也只有這麽一種可能。他當然也不至于想到新娘子并不是王玉燕這種事,只是心裏存了一點疑惑,還有一些尴尬。
被欺負不識字,他也不能回家就去質問王玉燕:“你怎麽騙我呢,給我寫的字根本就不是王玉燕,而是王安非。”
何況一回到家,他就看見宋安非在那種樹,一問,居然是王通送的。
他心裏頭就很不舒服。本來提到王通他就不舒服,如今又有了名字這事,他就更不舒服了。
他這個新媳婦,實在不是他這個莊稼漢能降得住的。他也實在不該癡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鵝肉,這念頭就不該存在,因為吃不到,最後反落得一身笑柄。
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思,也就斷了自己的多餘的念想。可是他看王玉燕和壯壯,相處倒是好。
看得出來,王玉燕是真心喜歡小孩子。壯壯是他兒子,這輩子遲早就是個農夫的命了,他們家也曾是書香世家,自己沒本事,沒能多認識幾個字,心裏頭還是希望壯壯能争氣,不說為官做宰,多認識幾個字,将來出去闖一闖,也是好的。
也不知道王玉燕能不能幫上這個忙。他是不願意求人的人,更不願意求女人,如果讓他開口求王玉燕提攜提攜壯壯,他也開不了口。
可是如今看新媳婦的語氣,是想讓壯壯上學。
他就覺得不妨試一試,或許壯壯命裏有福氣,真攀上了這個高枝兒,就算成不了母子,對他将來或許也會有幫助,至少沒有壞處。
但是名字這件事,他本來想要放在心裏不說出來的,只是正好說到起名的事兒,他心裏一直存着疑惑,一不留神,就問了出來。
他看着宋安非的每一個細微的反應,他有些驚訝的神色,尴尬的微微的臉紅,還有他有些閃躲的眼睛,和欲言又止的嘴巴。
“你怎麽知道,我寫給你的,是安非兩個字?”
“我問了人,他說不是。”
不用細問,宋安非想到那時候的陸嘯昆,就替他覺得尴尬。陸嘯昆肯定不是平白無故就去問別人的,肯定是有什麽緣故,當時知道自己把安非兩個字當成了玉燕,他肯定窘迫萬分。想到這,宋安非就說:“确實不是,對不起,我不該騙你。”
陸嘯昆的眼神從他臉上挪開,說:“也不用,主要是我自己不識字,怨不得你。”
“我也不是誠心要騙你的,”宋安非說:“有一些原因,我現在還不能對你說,你以後就會明白了。不過不管怎麽說,我不該欺負你不認字,不該說謊。”他說着問陸嘯昆:“你想要學玉燕這兩個字麽,我可以教給你,這一次不騙你。”
陸嘯昆搖頭,說:“學它幹什麽,你要真有心教,就教壯壯學認字吧。希望他将來不要像我一樣,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
宋安非聽了這話,心裏還有點感傷。沉默了一會,問:“你的名字,是誰給你取的?”
“我老太爺給我取的。”陸嘯昆說:“那時候我們陸家家境還可以,老太爺是能識文斷字的人。”
宋安非說:“我就覺得你這名字取的,跟別人都不一樣,有什麽特別的含義麽?”
陸嘯昆搖頭:“這我不知道。沒聽長輩說過。那你的呢,有什麽特別意思?”
宋安非忽然笑了,有些不好意思,看着遠方:“你說王玉燕麽。沒什麽特別含義吧,我一直覺得挺土的。”
是很土,玉燕這種名字,一點不像是讀書人會給自己女兒取的名字,俗氣不說,還爛大街,叫這名字的不算少。
“我覺得挺好聽的,”陸嘯昆說:“我這種名字,反而不好記。”
“一個人的名字,都含着長輩的一種寄托,或者懷念某個人,或者希望某件事,有時候是為了自己,有時候是為了孩子。”宋安非說:“就像你給壯壯取的名字,不也是希望他健康成長麽?”
“可惜都是想的好,沒什麽用,”陸嘯昆看着壯壯說:“給他取名叫壯壯,你看他身上,哪有一點壯實的影子。從小三災八難的,好不容易才養活了。”
“你一個人帶着個孩子,很辛苦吧?”
陸嘯昆卻似乎并不想懷念過去,嘆了一口氣,只說:“再辛苦也都過來了。”
是啊,不管多辛苦,不一樣還是會挺過去。很多你以為吃不了的苦,回頭看,都吃下去了。吃下去之後回味,覺得也沒有那麽苦。
“你以後會越來越好的,”宋安非說:“你放心,因為王家你才牽扯進來,給你造成了很多不便,将來我一定回報你。”
陸嘯昆嘴角咧開,說:“你也是個苦命人。我幫你,也沒想着有什麽回報。”
“我怎麽就命苦了?”宋安非扭頭看向陸嘯昆:“我的名聲,難道你沒聽過?”
“聽過,可是你到底是個女人,到今天這個地步,也是個可憐人。”
“我不覺得我可憐,我覺得我到這個地步,是咎由自取。”
陸嘯昆有點吃驚,看着宋安非,宋安非抿了抿嘴角,說:“山上的那群土匪,也實在可恨。官府真是一點用都沒有,我還沒聽說過哪個地方的土匪,像這裏這麽猖狂。”
“土匪猖獗,是因為官員腐敗,有錢的富戶,也都各人保各人,不管別人死活。要是十裏八村的人都聯合起來抗匪,匪患也不至于這麽嚴重。”
“我看卧虎山的三當家,倒是講道理的人,他們那裏的老太太,看着也是慈眉善目,将來如果能讓三當家掌權,或許這情形,就不一樣了。”
陸嘯昆嘴角咧開,說:“你想的太輕巧了,哪有那麽容易的事兒,何況卧虎山的老三算是個知識分子,怎麽可能會當上一匪之首。他沒這個能力,也沒這個心。”
“那這裏的老百姓呢,他們對于匪患怎麽看?”
“土匪無惡不作,燒殺搶掠橫行鄉裏,他們還能怎麽看的,當然深惡痛絕。”
“剛才你說如果十裏八村的人聯合起來抗匪,就有能力抵抗他們?”
“聯合不起來。”
“為什麽?”
“卧虎山的土匪,隔幾個月就要下來大肆搜刮一番,每次搜刮之後,鄉親們都對他們深惡痛絕,叫嚣着要抗匪,可是組織起來的民兵護衛隊,不出半個月就散了,沒有有力的人主持,根本支撐不下去。”
“那些富戶呢,難道土匪搶劫的時候,不搶他們?”
“可恨就可恨在這裏,別處的土匪還有幾分情義,搶劫的時候專搶富戶豪門,這裏的土匪,卻偏偏挑軟柿子捏,光搶老百姓,不搶富戶,所以王家……所以有錢人家,都事不關己置身事外,怕得罪了土匪,也懶得摻合進來。這是王老虎的聰明之處,因為買得起槍有能力護衛的,都是富裕人家,老百姓除了心裏恨,別的使不上力。”
“那如果我出面呢,你願不願意幫我?”
陸嘯昆一愣,看着宋安非。
“我是王家的女兒,自己也深受土匪之害。如果我代表王家站出來,組織大家抗匪,你願不願意站在我身邊,幫我一把?”
陸嘯昆有些驚訝,看着宋安非,見宋安非雖然身形單薄,神色卻異常堅定誠懇,不像是在開玩笑。他沉默了一會,說:“要真能解除匪患,我這條命,都交給你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