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ap.32

【最精準的控制】

精神域上空,九尾妖狐倏緩慢眯緊妖瞳,以一種審視的姿态居高臨下與刑羿對視,對于借用肉身的請求既沒同意也沒拒絕。閻漠站在它身側,極不信任地低聲提醒:“景瑜,他是降妖師,又主導過狩獵九尾的行動,不可輕信。”

“他救了小煥。”九尾淡淡道,“我清楚自己與重烨之間的實力差距,這人能夠操控妖獸重眀,想必是近些年協會裏難得一見能夠将靈力運用到極致的佼佼者,若真将肉身交給他控制,或許真可以與重烨一戰。”

閻漠側頭看它:“你瘋了?”

“是啊,”九尾妖狐發出一聲嘆息,“早在我對‘容器’動了恻隐之心的那一刻起,我想我就已經瘋了。”

“那你去吧。”閻漠露出一抹頗為無奈的笑意,伸手摸了摸九尾毛茸茸的耳朵,複又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補充道:“若是那降妖師敢對你的肉身亂來,我就将他與你那寶貝徒弟一齊千刀萬剮,叫你這任性狐貍到死都沒地方後悔去。”

九尾垂眸瞪了他一眼,卻難得沒有動氣,心平氣和道:“魔羅,您這一生都輸在了這張口是心非的嘴和不會愛人的心上,就算為妖為魔,也該動那麽一兩次凡心,不然又跟死物有何區別?您越是如此越叫人欣賞不起來啊。”

說罷,不等魔羅開口,九尾妖狐後肢一蹬淩空躍起,身形調轉直面向水柱之後的青龍,頭也不回地朗聲道:“降妖師,我姑且信你這一次,來!”

男人清冷的聲音震天徹底,在純白一片的精神域內不斷回響。

那話音未散,漂浮于半空的數百道引線登時靜止,下一刻從四面八方纏繞上來粘附住九尾身體各處的主要關節,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囚禁住那高高在上的九尾妖狐。

淡藍色的引線縱橫交錯,仿佛将整個世界切割成支離破碎的上千個碎塊,這一幕投映在小青鸾微微擴散的瞳仁內,随那份震驚到極致的情緒一齊輕輕顫抖起來。

或許人真能勝天,真能以肉體凡胎去弑那與天平齊的上古靈獸。

那一刻,黎煥站在妖的立場,卻莫名産生了這樣一種大逆不道的念頭。

青鸾纖細的鳥爪不安地動了動,它歪頭看向男人側臉,猶豫半響,還是忍不住小聲提醒:“他是我的老師,你……”

“既然敢把身體的控制權交給我,就必須毫無保留的相信我。”像是猜透了黎煥的心思,刑羿沒等他說完便直接插話進來,平靜的嗓音帶着一絲不近人情的涼薄在裏面,淡淡道,“被制成傀儡的妖之所以要被抽離三魂,就是為了防止在戰鬥中受主觀情緒影響導致傀儡恐懼避戰。在降妖師的操控下,傀儡會受傷損壞,但我們能選擇的必定是戰損比最低的攻擊路徑。”

或許是覺得這套解釋太公式化了,末了,降妖師先生又耐心補充道:“我的意思是,傀儡若是受傷,那傷害一定是在降妖師計算下傷害最低而且不能避免的,絕不是有意為之,這樣說明白了麽?”話一出口,刑羿微微愣住,這才發覺自己此番脾氣真是好的不太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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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失憶後遺症,總覺得應該對食物客氣些。

降妖師先生自我安慰地想。

聞言,某鳥口是心非的“哦”了一聲,然後繼續小聲嘟哝:“就算這樣他也還是我的老師,別說受傷流血,你要是敢讓老師哪怕只掉一根毛——”說到這兒,小青鸾扣在男人肩頭的小爪子威脅性地用力扣緊。

刑羿:“……”

某鳥磨着喙警告道:“老子第一個不會放過你。”

生平頭一次被這種小家夥威脅的降妖師先生揚了揚眉,終于忍不住分出精力看了它一眼:“你就不能信我一次?”說話同時,刑羿長臂一揮,十指牽動引線操控九尾妖狐對青龍展開攻擊。

小青鸾一對眼珠追随着九尾妖狐轉來轉去,默默心不在焉地念叨着:“哦,每天耍流氓但是還要靠裝無辜博取同情的家夥到底有什麽地方值得信任,這一點我還真是得多考慮考慮。”

刑羿:“……”

龍珠召喚出的水柱化形巨龍形态,周身寒氣凜冽,嘶吼着圍攻上來。

黎煥心裏頓時抽了一下,拍着翅膀驚呼:“啊!小心小心!!!”

被引線控制的九尾左躲右閃,行動十分矯捷,待時機成熟立馬回身噴出一道陽炎,将近身的兩條水龍蒸騰殆盡。

“不會掉毛,”降妖師先生好整以暇道,“不過你再不消停我可能會忍不住拔了你的毛。”

小青鸾渾身一僵,考慮到雛鳥确實沒什麽戰鬥力,只好乖乖伏在男人肩頭,安靜如雞。

整個精神域上空霧氣缭繞,九尾妖狐從水柱間脫身,直奔盤踞在最高處的五爪青龍,怒道:“重烨!我決不允許你利用鳳啻三魂胡作非為,毀他清譽,這一縷鳳魂你休想得手!還不速速退散!”

重烨冷笑:“青鸾已經等待了三千年,如今只差一魂得以重生,而你為了個凡人就要至鳳啻于不顧,真是愧對他視你如至親的同門深情,更讓做化成佛的師傅看我們手足相殘!戚景瑜,你真是不忠、不孝、不義啊!”說罷,青龍朝天發出一聲怒吼,龍尾搖擺直接拔地而起,張開血口撕咬上九尾脖頸。

黎煥見狀倒抽口涼氣,一臉糾結地看向身邊的男人,沒等他開口,刑羿便兀自安慰道:“放心,沒有近身又如何得手?你別忘了那條龍可是以一敵二。”

他話音沒落,九尾擰身反咬龍身,利齒撕裂鱗片。污黑的妖血從天而降,猶如在純白的精神世界裏下起一場血腥的雨。嘶吼震天徹底,兩大妖獸糾纏作一團,打得難解難分。

就在此時,黑氣聚攏,消失已久的閻漠悄然現行,象征死亡的黑金鐮刀寒光乍現,于青龍背後高高揚起,然後毫不留情地奮力斬下。

那一刻,龍威震散,精神域崩塌,跨越陰陽兩界的動蕩影響現實,撼動了整個中關村地區。

收到調令正驅車前往事發地查看情況的沈池修猛踩一腳油門,挂軍牌的越野吉普靠四環路停下,沈池修推門下車搖身一變,頃刻化身龍首蛇尾、坐擁冰河山川之力的妖獸玄螭。玄螭冰藍色的鱗片寒氣逸散,所接觸之物迅速凝結出一層陰冷至極冰霜,它四肢一蹬騰空躍起,于夜色下馬不停蹄地朝龍威震開之處狂奔而去。

“隊長!!!”擱吉普車裏的對講機綠燈亮起,負責聯絡的特戰組女隊員悲壯咆哮,“新浪有人發微博說在四環看見藍色兇獸!總部那邊已經炸鍋了!組裏兩部通訊線路爆滿!我還答應男朋友跟他回家吃飯!您怎麽就跟九尾大人一起抽瘋了呢啊啊啊啊啊?!!!”

嘟嘟——!

無人接聽。

……

黎煥醒來的時候感覺頭暈得厲害,全身骨骼像被人打碎重組過一遍似的。

室溫溫暖幹燥,櫃式空調的吹風聲平緩安逸,被窩裏還有一只毛茸茸的東西緊挨着他縮成一團,黎煥定神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緩了好一陣,等那陣頭暈過去,總算分辨得出自己這是回家了。

他感覺到阿貍在發抖,勉強伸手過去摸了摸它的頭,壓着嗓子問:“我們怎麽回來的?”

阿貍從被窩裏探出腦袋,用濕漉漉的鼻子去拱黎煥的臉頰,說:“還不到半小時,大少爺送你們回來的,你快再休息會兒吧,聽說那座步行街坍塌的時候差點把你砸成肉泥,幸好恢複得快。”

黎煥:“……”

黎煥心說難怪這麽疼,再一看阿貍,發現這平時沒心沒肺的狐貍兩只眼睛腫得像桃子那麽大,顯然是沒少掉眼淚。他起身靠上床頭,又把那分量不輕的狐靈從被子裏撈出來抱在懷裏,一邊給它順毛一邊說:“老師怎麽樣了?”

“傷得不重,又喝了你的血,休息個一兩天也就沒事了。”阿貍舔着鼻子說,“不過飲血這事是大少爺擅自決定的,估計老師知道了還得罰他,到時候你記得幫忙勸勸他嗷。”

“應該的。”黎煥點了點頭,“師兄走了麽?”

阿貍說:“走了啊,你們把那座步行廣場毀得差不多了,這幾天有他忙的。”

黎煥輕輕“嗯”了一聲,道:“你怎麽沒留在老師身邊,反倒是來我這兒了?”

阿貍聽這話頓時來了精神,一拍爪子怒道:“別提了!不知道從哪兒來了一只金剛倉鼠,霸占主人卧室不讓別人靠近!這我哪兒能忍啊?!剛才還跟它打了一架——”說着阿貍抽抽鼻子,接着萬分委屈地撲過來壓在黎煥胸口哀嚎,“嗷嗷嗷小少爺,我身為九尾妖狐的靈寵竟然連一只倉鼠都打不過!那混蛋打人好痛!還專挑我肉多的地方打。”

黎煥舊傷未愈,被這貨一壓險些吐血,又不好把這撒嬌狐貍推開,只能捏捏某只屁股上的贅肉,眼角帶笑地調侃道:“我看你哪兒的肉都挺多,難道是被倉鼠壓在地上打了一頓?”

胖貍:“……”

“喂!”阿貍怒而咆哮,“會不會安慰人啊!你不理啦啊!”

吼完,這胖狐貍扭着屁股,縮到床角生氣去了。

黎煥被逗笑了,湊過去搬着狐貍腦袋讓它看向自己:“還有件事。”

阿貍:“哼!”

黎煥說:“刑羿應該一起回來了,我能感覺到隔壁屋沒人,他在哪兒?”

“刑羿是誰?”阿貍眼珠轉了轉。

“那個降妖師。”黎煥道。

“哦,他呀。”阿貍漠不關心地舔舔鼻子,“老師受傷,你又昏迷沒醒,大少爺擔心放任這麽一個降妖師在外面會出什麽亂子,所以臨走前把人關起來了。”

黎煥:“……”

阿貍:“哎哎哎你去哪兒啊!勞資還生氣呢你知道麽混蛋?!”

黎煥翻身下床,也顧不上披外套穿鞋,直接光腳沖進院子。

淩晨以後天開始飄雪,在院子裏落了薄薄一層。黎煥一腳踩上立馬打了個寒顫,忙裹緊睡衣一路摸黑朝後院跑去。

通向暗室的機關并沒有關閉,黎煥沿樓梯下到地下,也不知是第幾次站到那扇門前。淡藍色的微光從門縫間透出,然後被關在裏面的加入一如每次察覺到他來時那樣,用引線敲了敲內側門板。

黎煥沒來由地松了口氣,眸底笑意浮起,上前推開暗室的門。

随着大門打開,屬于降妖師靈力的藍光傾瀉而出,那一方暗室橫跨過成千上萬道引線,像意味無所不能的神将銀河摘下,放入了人間。黎煥微微睜大眼睛,從小到大他聽過太多關于如何防備這藍色引線的技巧,卻第一次被它如群星閃耀的瑰麗景象所驚嘆。

然後,還沒來得及贊嘆的小少爺剛跨進門,等待已久的引線們就在主人的操控下,十分娴熟地将某人捆了個結實,毫無反抗餘地地拖了進來。

黎煥:“……”

嗯,在降妖師這種應該遭受天誅地滅的物種身上,果然是不存在美好幻想的。

算他眼瞎。

終于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小少爺不自在地動動身體,束縛在身上的引線力道倒是不大,只是這姿勢實在……黎煥默默看了眼面前一臉冷淡正直,眼神漠然,但卻強迫他坐在自己大腿上的任性降妖師,忍不住滿頭黑線道:“話說,你記憶人格恢複以後,不覺得再這麽幼稚很羞恥麽?”

刑羿:“?”

黎煥瞬間炸毛:“重烨那混蛋告訴我你其實早就恢複神智了,不要再裝無辜了好不好?!”

“那龍真是多管閑事。”被揭穿的降妖師先生面不改色地淡淡道。

黎煥:“……”

跟這家夥一對比,忽然就感覺那龍也并不是全無可取之處了呢。

“所以,”黎煥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我們能不能以正常人的方式談談今後的問題?就從放開我開始?”

刑羿:“這件事稍後再說。”

“為什麽?!”黎煥險些又要炸毛。

“因為我聞了一整晚你的血液氣味,早就控制不住地想要了。”

最後一絲尾音被唇瓣封緘,男人埋首在他頸側,手臂環過脊背用力勒緊。

胸腔內心髒猝然一顫,黎煥怔怔望着面前的牆壁,那種熟悉的濡濕觸感在頸側流連不斷,在舔舐和牙齒輕微啃噬的雙重撩撥下,他不可抑制地興奮起來。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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