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與陸之恒目光對視上的那一瞬間,時暖覺得自己的心跳驟然快了好幾拍。

那顆心“撲騰撲騰”的,仿佛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一樣。

由于巨大的震驚和恐懼,時暖那張塗了Dior梅子色口紅的嘴唇直接張成了一個O型,過了好長時間,她才終于艱難地閉上了。

她小臉通紅,聲音細弱如蚊鳴,一副愧疚得不行的模樣,“陸老師,對不起,我、我錯了。”

“呵。”陸之恒扯了下唇,把手中的杯子搖晃了幾晃,清冽的酒水在高腳杯中泛起粼粼的波紋。

他擡起頭,望向眼前妝容精致神情窘迫的少女,漆黑的眼眸如深潭一般,半天沒說一句話。

時暖被他看得手上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她覺得自己現在的這個狀态吧,就很像古代一時不慎惹怒了天子,戰戰兢兢地等候着皇帝懲罰的大臣。

但是等了将近一分鐘,除了聽到一個不知是不是嘲諷的“呵”聲以外,時暖再沒從他那裏等來一句別的。

皇上,您是讓我午門問斬也好把我發配邊疆也好,起碼要給個準信啊!

時暖等得焦急,心裏更是無比的惆悵。

她一個大學四年兢兢業業從不曠課不遲到不早退,連小組分工的

作業都認認真真完成的好學生,唯一一次為了請假而撒謊,就被當事人老師發現,還毫不留情地當場戳破了!

這是什麽破運氣啊!現在去轉信小呆的錦鯉有用嗎?

全場言笑晏晏,交談聲不斷,但時暖站在這裏,卻覺得酒席間忽然彌漫了一股尴尬到窒息的寂靜。

想到這位陸老師高冷的性格,她估計等他的發落一時是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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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暖心中長長一嘆,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那陸、陸老師,我先過去了,您和顧總吃好喝好啊。”

說完,時暖提步就要走,可剛邁出腳沒有兩步,就聽到一直沒出聲的顧淮突然開口,語氣帶着幾分調笑――

“你叫時暖是吧?真沒想到你竟然是他的學生啊,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哈哈。既然這樣,你就一起坐在這裏和我們一起吃呗。”

莫名被cue到的時暖一臉懵逼,這是怎麽一個情況啊?

她相信但凡有眼睛,并且近視度數不超過八百的人,都能看到她和陸老師之間超級尴尬的氣氛。

所以說,這位顧總是魔鬼吧?

回過頭,時暖往顧淮那裏看了看,确認過眼神,嗯,他是準備看好戲的意思了。

她細眉輕輕蹙着,那雙黑岑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近乎祈求地說,“陸老師,你們談正事,我在這也不方便,我還是回自己的座位比較……”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就被男人涼涼地打斷。

陸之恒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聲音冷淡地說,“我們也沒什麽正事要談,你就坐這兒吧。”

時暖:“……”

魚哭了水知道,她哭了誰知道。

既然兩位大佬都已經開了這個口,那時暖也不好再推辭的。

正好陸之恒旁邊有一個空着的位置,她順勢坐了下來。

為了讓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時暖全程目不斜視,筷子只夾離自居最近的食物。

她纖細的腰身挺得筆直,吃東西的時候小抿着嘴,安靜得發不出一點聲響。

簡直比大家閨秀還大家閨秀。

傅導在得知她和陸之恒的師生關系之後,走到他們那兒,倒了杯酒,放到時暖的面前。

他興奮地蹿掇,“哈哈哈我都沒有想到這世上居然還有這麽巧的事!暖暖,你快給你的陸老師敬杯酒啊!”

剛才不是已經敬過了嗎?時暖望着倒得滿滿的一杯酒,有些為難。

她知道自己的酒量不好,喝啤的還勉強行,直接來白的恐怕受不了。

但在傅導灼灼的目光下,她還是一咬牙,伸手拿起了酒杯。

算了,大不了一會兒跑去洗手間吐吐好了。

這樣想着,時暖舉起酒杯,臉上擠出一個笑,“陸老師,我再敬您一杯。”

放下這一番話,她閉眼仰起頭,看起來不像是喝酒,倒有些像去慷慨赴死的。

只不過,酒杯冰涼的玻璃邊剛碰上唇畔,時暖就感覺自己的胳膊被一個溫熱有力的手握住。

她好奇地睜開眼,正好與陸之恒的視線對上。

陸之恒收回手,勾了勾唇角,“上學期間,不僅撒謊請假,還公然在老師面前喝酗酒。”

時暖:“???”

她覺得這位新老師可太會誇張了,不過是兩杯酒而已,就能被造謠成酗酒啊。

“不是……”時暖眉頭輕皺,小聲地對他解釋,“陸老師,這是導演讓我喝的,我不喝不好的呀。但您要是不喜歡,那我就不喝了。”

說着,她就把酒杯放了下來,還對他笑了笑,一副“我很乖很聽您話”的表情。

陸之恒斜睨了她一眼,“剛才過來敬酒時一飲而盡,你酒量很不錯啊。”

明誇暗貶,時暖知道他絕對是在諷刺自己!

“那……”她輕咬了下唇,聲音放得更小,為自己辯解說,“那杯酒裏其實一半都是白開水,陸老師,我酒量一點都不好,真的!”

她絕對不能在自己老師心中留下撒謊還愛喝酒的印象!

陸之恒斂了斂眉心,好整以暇地看她,“拿兌了水的酒來敬我,嗯?”

“啊?”時暖眨了眨眼,懵懵地望向他,一時沒反應過來,“陸老師,您太過分了,您這是在釣魚執法啊。”

她還懵着在,耳邊忽然傳來一聲男人的輕笑,如玉珠落盤,非常好聽。

然後,時暖看見陸之恒朝一直站在門口等待吩咐的服務員招了招手。

服務員穿着旗袍,馬上過來,露出标準的八顆牙微笑,恭敬地問,“先生,請問有什麽需要嗎?”

陸之恒點了點頭:“麻煩拿一瓶牛奶過來。”

服務員繼續微笑,“好的,請您稍等一會兒。”

顧淮聞言,笑着打趣道:“你搞什麽!喝牛奶,腦子抽風了?”

陸之恒看了他一眼,沒理。

頂級酒店,服務員效率快,兩分鐘不到,就托着個盤子過來,上面放了各種牌子的牛奶。

“不知道您要哪一種,所以我把能找到的牛奶都拿了過來。”

陸之恒說了聲“謝謝”後,挑了瓶旺仔牛奶,修長的食指往拉環上一勾,“咔噠”一聲,蓋子就被他單手打開了。

他把牛奶放到時暖的手邊,“小朋友在外面別亂喝酒,喝牛奶比較好。”

小朋友……

自從過了十歲,時暖就沒聽到有人這麽叫自己了。

現在被他在大庭廣衆之下叫這個,不知為何,她心跳不自覺又快了點,臉好像也變得有些紅。

易拉罐那面大眼睛的卡通人物正好對着她,時暖在心裏默默念了那句經典的廣告臺詞後,拿起來喝了幾口。

難道是太久沒有喝過的緣故,她覺得這瓶牛奶比以前喝的要甜一些啊。

顧淮和他們坐得近,一字不漏地聽到了陸之恒說的這些話。

他拉長音調,暧昧地“啧啧”了兩聲,視線先落到時暖這兒,停了幾秒,又轉到陸之恒那裏。

“你說說,咱們出去玩了多少次了啊,你哪一次給我開過啤酒瓶的蓋啊?”

陸之恒冷冷地瞥他,一本正經地問,“你自己沒長手嗎?争風吃醋都學會了,什麽時候去做的手術?”

顧淮立刻化身炸毛的貓,生氣地哼道:“我艹哦,你他媽差別對待也就算了,現在還對我人身攻擊!還能不能好好做朋友了?”

時暖覺得這位“唐僧肉”倒是挺有意思的,忍不住抿唇,輕輕地笑了起來。

陸之恒面無表情,“在我學生面前,注意形象,少說髒話。”

顧淮:“……”

媽的,衣冠禽獸!拉黑舉報了!

最後端上來的是清蒸刀魚,肉質鮮嫩,很貴,一條據說是要幾萬塊。

時暖從來沒有吃過這麽貴的魚,在這道菜上來之後,她夾了兩筷子準備嘗嘗鮮。

但因為是第一次吃,她顯然沒有料到刀子魚的刺會這麽多,刺又在魚肉裏隐藏得這麽深。

用筷子挑了好長時間,時暖覺得魚刺差不多應該是挑完了,就夾起一塊魚肉放進嘴中。

然而咽下沒多久,她突然就覺得有點不對,喉嚨疼了起來,好像有根刺卡在了裏面!

想起魚刺卡住的應急措施,時暖慌張地拿起牛奶猛灌了幾口,可是不起絲毫作用。

又吞了白米飯試圖把這根刺壓下去,但依然是徒勞。

這動靜弄得稍微有點大,陸之恒側眸,不放心地問了句:“怎麽了?”

“呃……”時暖很不想在老師面前承認自己都已經二十三歲了,居然還會蠢到被魚刺卡住。

但陸之恒見她臉色蒼白,說話都是吞吞吐吐的,以為是什麽嚴重的事,擰了擰眉,神情嚴肅地又問了一遍,“到底怎麽了?”

時暖喪着一張臉,耳尖染上了一層紅霞,悶聲說,“陸老師,我好像被魚刺卡住了。”

嗚嗚嗚真的好丢臉啊!

陸之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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