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豬隊友

郭倩如心裏“咯噔”一下，被他握着的手就僵在半空中。

她突然想起郭小鐵那天說的話，那些車轱辘話來回倒了好幾次，都說自己會被某個人渣阿榮騙財騙色，當時自己是絕不相信的，可現在，真的冒出一個叫阿榮的男人，這是巧合還是？

她心裏想到這個，就有點猶豫不決，盯着阿榮的臉，看了幾秒鐘。在烤肉誘人的香氣中，阿榮的笑臉越發燦爛。

麥姐眼睛瞟來瞟去，自信一笑，她恐怕是會錯了意，還以為兩人看對眼了呢。她嬉笑起來：“倩倩，你都看出神來，怎麽樣，我的小叔子很不錯吧，他才三十歲，長得帥嘴又甜，好多小姑娘喜歡喲。”

郭倩如一下子抽回了手，她頭一低，心裏想的壓根不是這一出。但對方畢竟是麥姐的親戚，自己有求于人，不能把關系弄僵了。

她尴尬地苦笑一下，低頭繼續吃糖醋蘿蔔。阿榮還以為她是害羞，細細看着她的面部表情，好像是來了興致，再掃一眼桌上吃了一部分的菜，一皺眉頭：“兩位美女都是好身材，放心大膽地吃嘛，這頓我來。”說着一個響指召來了服務員。

“加一個生拌牛肉，再加一個調味牛排，我開車就不喝酒了，來杯冰水，”他也不看菜單，直接說，轉臉又問兩位美女的意見，一副很貼心的樣子，“這些菜夠不夠，要不再來個韓式火鍋？”

他問是這麽問，眼睛看向的是郭倩如，郭倩如搖搖手表示不用了，不去回應他熱辣辣的目光。

麥姐把幾片烤好的牛五花放到盤子裏，一邊包生菜一邊說：“你小子想肥死我啊，這麽多肉還不夠吃的？再來火鍋那我就要關在健身房了，你吃不夠自己加單人份的好了。”

“那倩倩美女，你想加點什麽？別客氣嘛，你怎麽光吃泡菜和香菇啊，啧啧，你身材這麽苗條更要多吃點啦，魚子石鍋拌飯要不要來一個？熱量低很健康，最适合美女。”阿榮用他帶有磁性的嗓音，笑眯眯地詢問她。

郭倩如看看桌上的牛肉蔬菜拼盤，這麽多肉恐怕都吃不完，而且她此次前來也不是為了蹭一頓飯，別因為吃飯欠陌生人的情，她還是客氣地婉拒。

阿榮咧嘴一笑，一攤手說：“太遺憾了。”轉臉問服務生：“你們這兒有沒有活吃小章魚？”

服務生抱歉地說本店沒有，阿榮輕蔑地切了一聲，就給他自己點了一個韓式炸醬面。麥姐嘴裏嚼着肉，又補充了一句：“我那個辣炒年糕怎麽還不來？快去催催。”

店裏熙熙攘攘的很熱鬧，雖然開着冷氣，但還是架不住燒烤的溫度。阿榮脫掉衣服，他裏面穿着黑色彈力背心，他人是挺瘦的，胳膊上還有點“塊兒”。

阿榮大大咧咧地說起這家店品種不夠多，某某店的活章魚，口感那是一絕，那章魚的吸盤叮在口腔裏，還在慢慢移動，還有觸須能伸到喉嚨裏，勾得癢絲絲的，那感覺如何如何刺激。

“那些人膽子小，都切碎了再吃，有什麽味道嘛，像我，”他拍拍自己若有似無的胸大肌，“整只活章魚一口吃進去的，才是真男人。”

麥姐直嚷嚷着惡心，太野蠻了，叫他別往下說。

“倩倩美女，那家店很好，下次咱們一起去試試看呗？別害怕，我表演給你看。”阿榮吹噓完他吃活章魚的“壯舉”，伸着腦袋笑眯眯地說，還好兩人間隔着烤盤桌子，不然他的面孔真的要貼上來了。

郭倩如很尴尬，期期艾艾地敷衍了一下。按理說這個男人白白淨淨長得不醜，談不上讨厭，但那副腔調，說不上來的感覺，怎麽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呢？

她埋頭吃着泡菜，心想：我根本不喜歡男人，不管小鐵說的那些是真是假，如果這個阿榮真的看上我了，那我還是找機會說清楚的好，不要浪費他的感情。

看郭倩如縮着腦袋，跟個小媳婦似的，麥姐也就打起圓場，她和阿榮說起了健身房的事兒。很快，服務生送上一碗血紅的生拌牛肉。

阿榮敲開一個生雞蛋，把一筷子血絲呼啦的牛肉丢到裏面，狠狠地滾了幾下，滾上一層金黃蛋液，随即滿滿塞進嘴裏，大口大口吃起來，動作好誇張，好像吃點帶血肉有多嚣張似的。

郭倩如也不聲不響，阿榮大嚼牛肉，笑哈哈地解釋說：“一般男人還不敢吃，不過我就愛吃生肉生雞蛋，壯那個......力。”說着擡起胳膊，握拳做了一個健美手勢，拍了兩下肱二頭肌，自以為很有男子氣概。

麥姐笑着捧場，郭倩如卻皺皺眉頭，覺得這個男人真會擺譜。一般女性或許會喜歡這樣的男人吧，但她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

“要是這裏有活章魚，我就給你們表演表演......倩倩美女真是小家碧玉，光吃素菜有什麽味道，來來來，我來幫你烤肉，”

阿榮還以為她是害羞，幾口吃完生拌牛肉，把剩下的生雞蛋液一口飲盡，再拿起一塊調味牛排，放上烤盤，很貼心地主動詢問，“倩倩美女，你想吃嫩一點的，還是熟一點的？”

郭倩如還未開口，麥姐在一邊起哄了：“瞧這小子多貼心，多會疼人。”阿榮燦爛一笑：“姐姐你吃醋啦？”兩人又打诨起來，郭倩如還是不怎麽說話，只覺得挺尴尬，她沒有讓男人獻殷勤的喜好，要不是為了請麥姐找個溜冰的兼職，她都不太想待下去了。

店裏熱鬧非凡，服務生送上了辣炒年糕和韓式炸醬面。麥姐嘗了嘗，贊道：“不錯啊，這年糕是芝心的，有特色。”她把盤子推到中間：“倩倩你也吃呀。”說着桌子底下輕輕踢了她一下，眼睛一偏阿榮，朝她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別悶着啦，大方點，多聊聊。

即使是這樣，郭倩如還是扭扭捏捏地不想主動。麥姐有意要撮合他們，就開口談起做溜冰指導的話題。說到這個，她不得不回應。

麥姐意思是，現在俱樂部裏幾個指導都是老相識，也不好讓出誰的位子，好在新店很快就開業，那時保證請她來，按小時算錢，雙休日一天至少能掙個七八百。

郭倩如聽了這話，“哦”了一聲，本來她以為這事兒麥姐能說了算，看來沒那麽容易，興許麥姐只是客氣客氣，誰知道新店什麽時候開？

看着郭倩如有點小失望，還有點懷疑的表情。麥姐又豪爽地說：“咱們是老隊友，我還能诳你不成，要是我說話不算話，我就是這個。”說着她舉起手來，粗短的小手指勾了勾。

“哪能呢，麥姐以前隊裏就是大姐大，說話有威信的。”郭倩如笑起來，人家都這麽說了，已經很給面子，她當即謝過。阿榮在一旁聽了覺得很好奇，麥姐幹脆就把郭倩如曾經的輝煌歷史，也給他大略講了一遍。

什麽得過全國第三呀，副市長的兒子也給她送過花呀之類的。阿榮把調味牛排翻面，聽得眼珠子都瞪起來了，他作出一副出乎意料的驚訝表情，聲音有點誇張地說：“原來倩倩美女以前是溜冰名将啊，啧啧，難怪身材這麽好，肢體柔韌性肯定沒得說。”

郭倩如聽到這話，覺得挺尴尬，不自覺看了麥姐一眼，她吸溜溜把辣炒年糕吃進嘴裏，又喝多了生米酒，臉上紅通通，明知道阿榮說的話有內涵，卻也不說他。

郭倩如沒轍，看在麥姐的面子上，又不能說他什麽。阿榮一個勁兒問她溜冰時候的境況，他火辣辣的目光在她臉上身上瞟來瞟去，弄得她如坐針氈，只能緊緊并着雙腿，低頭吃東西。

她心裏懊惱着，早知道麥姐要介紹男人，自己就不用打扮得這麽好了，自己穿這麽漂亮，連阿爽都沒見過呢。

接下來的用餐時間，阿榮表現異常殷勤，幫她烤了很多肉和蔬菜，把最好的部分送到她的盤子裏，話語間透着讨好的意味，什麽吃不吃得慣肥牛，檸檬茶解油膩，喜歡吃哪種醬料之類的，活脫脫就是個婦女之友。“

眼看着香噴噴的烤肉一塊一塊到自己盤裏，各種醬料都貼心送到面前，郭倩如表面上也只好敷衍一番，麥姐只顧着在一邊看好戲，一邊喝酒一邊笑個不停，好像這個媒人是當定了。

麥姐這個人雖說挺豪爽，但是很相信命運、改運這回事。她最近要開分部，先去找人算了一卦，說是生意會走下坡路，想要財運滾滾來，辦法之一就是撮合姻緣，撮合得越多，她積的德也就越多，以後大利事業。

她還在犯愁上哪兒做現成媒人呢，可也趕巧，正好郭倩如自己找上門來，懇請她介紹工作，正好阿榮看了她的照片覺得不錯，這可不是天大的緣分嗎？

又吃了一會兒，阿榮手機響了，他看看來電，皺起眉頭來說：“抱歉，業務上的朋友找我，你們慢慢吃，我去外面接。”即刻離開，一邊往外走一邊接電話。郭倩如看他走出去的背影，怎麽低頭哈腰的，跟朋友說話用得着這樣？

“哎哎，”看到阿榮離席，麥姐拉長了臉，不滿地敲敲桌子，流露出愠色，“你是怎麽啦，好心給你介紹男朋友呢，怎麽一臉半死不活的，阿榮說話多主動，你也回應回應呀。”

郭倩如眼看着不能猶豫，她也就直截了當地說：“麥姐，我不是不給你面子，之前沒來得及說，我真的沒有交男朋友的心思。”

麥姐喝多了酒，臉紅紅的。郭倩如又把這話認真說了一遍。她突然湊過臉來，神秘兮兮地問：“倩倩，你別是......別告訴我，你還好那口啊？”

郭倩如一愣，沒想到她問得那麽直接，有點尴尬地說：“什麽叫好那口，我一直都......”

“唉，”麥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搖搖頭，拿起玻璃杯晃了晃，接着又說，“其實這也沒什麽，現在的人越來越開放了，什麽攪基啊，百合啊，都成一種時尚了，但一碼歸一碼，你結婚生孩子的人生大事，還是不能耽誤的呀。”

郭倩如也不知怎麽和她解釋：“或許有的人覺得這是時尚，可我并不是，這是天生的......這怎麽和你解釋呢？”

麥姐笑笑，一副洞穿她心事的模樣，說：“我懂，這是天生的毛病，當年那老古板教練硬給你栽了一個‘有傷風化’的理由，把你開除出訓練隊，否則呀，你沒準真有機會拿塊獎牌什麽的，唉。”

郭倩如期期艾艾的，她不太願意提起那些事，尴尬地說：“麥姐別提了，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麥姐喝多了酒，臉紅紅的，好像很惋惜，不知不覺又多說了兩句：“你當時很有前程，可怎麽就染上了同性戀的毛病？你去外面胡搞吧也沒人會管，可你怎麽就和老古板的女兒纏上了，

他哪裏容得下這個，還不讓你滾得遠遠的？對了，他女兒後來不也出國了，你們沒再聯系？我聽說她找了個老外，生了三個孩子喽。”

郭倩如悶着臉吃了一會兒泡菜，又有點嗔怪着說：“麥姐，我這個性取向你們都知道，何必介紹男人給我，這不是浪費別人的時間嗎？”

麥姐笑笑：“女人嘛，總歸要結婚生孩子的，我了解你，你在冰場上挺有範兒的，其實骨子裏是個老實人，別拿性取向當借口，那是你膽子小不敢接觸男人，阿榮看上你，是你們有緣分啊。”

說着麥姐湊過紅通通的大圓臉，賊兮兮地說：“三十來歲的女人需求最旺盛，男人的味道那叫一個美，你別害怕，找機會試試看就知道，保準能把你不正常的毛病給改喽，說不定你以後還要謝謝我呢。”

一聽這話，郭倩如頓時吃不下去，一股被逼迫之後的反胃感湧了上來，她毅然決然地搖搖頭：“抱歉了麥姐，不是我不給你面子，我真的對男人沒興趣。”

她還有半句話沒說出口，其實如果是好男人，做個普通朋友沒什麽不可以，可阿榮這樣的，第一次見面就又是吹牛又是讨好，雖然沒有深接觸，她已經知道不是一路人。

麥姐拉下臉來，臉色不太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