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下家

郭小鐵有點不高興,敢情朱莎莎還真的認鞋不認人,旁邊的導購員又是一副看白戲的模樣,朱莎莎又長又尖的指甲摳在她的腰裏,瞪着眼睛非買不可。

她抓抓卷毛頭,只覺得腰間火辣辣的疼,朱莎莎真是下狠手了。可她怎麽都下不了決心,掏兩千五去買一雙所謂的恨天高。

她嘟囔了一句:“莎莎你威脅我也沒用,我就是不舍得嘛,反正你想和我一拍兩散的這個念頭,應該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吧。”

一瞬間她突然想到了陶樂薇,朱莎莎的素質有人家三分之一好,那也就不錯了。她頭腦一熱,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掰開朱莎莎的手,揉揉疼痛的腰際,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

“哎哎,你怎麽走了啊?”朱莎莎花容失色,立馬慌亂地叫起來,她有點沒反應過來,郭小鐵這次居然沒懊悔求饒,真的拍拍屁股就走啦?

“郭小鐵,郭小鐵你給我回來!”她大叫,想追上去,導購員伸手攔住,不讓她穿着新鞋離店。朱莎莎臉漲得通通紅,其他顧客都往這兒看,她一時間困窘不堪。

郭小鐵撅着嘴很不樂意,回頭看看她的窘相,猶豫了一下還是轉身離開。朱莎莎急得又叫起來,她這回可真有點覺得不對勁兒,郭小鐵不是一向被她吃得死死的嗎,為了兩千五居然有膽子一走了之?!

不買鞋是小事,可除了郭小鐵,還有哪個傻子會無償讓她蹭飯、付信用卡、當情緒垃圾桶?她是想騎驢找馬,可現在馬沒找到,驢要跑了呀。

“郭小鐵你回來呀,我不要你付錢啦!”眼看着郭小鐵要走出店門,朱莎莎臉憋得通紅,哇哇叫喊出這句話。

郭小鐵停下腳步,轉身後悶着臉不動。“我是說真的,你過來呀。”朱莎莎被導購員攔住不許跑,她急得臉上妝都花了。

“然後呢?”郭小鐵慢悠悠走回來,雙手往懷裏一抄。再看看她腳上的藍鑽恨天高,她真要是這麽脫下來一走了事,沒準會被這家店選為最不受歡迎顧客,永遠不得進門。

朱莎莎看她回來,總算松了口氣,但看她真沒有付錢的意思,又不能冒火。美鞋又實在是愛不釋腳,她一咬牙一跺腳:“人争一口氣,我也是有錢的呀,這鞋老娘自己出錢買!”

導購員松開手,臉上綻放笑容,接過她甩出的信用卡,再很體貼地多問了一句:“謝謝,您是想包起來,還是直接穿走?”

朱莎莎惡狠狠地大聲說:“廢話,當然是直接穿走!”

兩人離開鞋店,郭小鐵也沒上趕着幫她兌現,一個人走在前面,感覺有點出乎意料:莎莎平時把我呼來喝去,我真的要走,她也會舍不得我啊,嗨我以前怎麽沒想到這招,沒準對她冷淡些,她就會想念我的好了。

朱莎莎在後面死死瞪着她的背影,咬着牙心說:郭小鐵你是膽兒肥了,敢叫我錢包大出血,敢在外面不給我面子,我朱莎莎現在沒找到有錢的下家,拿你先過渡一陣,等我一找到新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踹得遠遠的,等着瞧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一圈,到自動扶梯處,朱莎莎轉轉眼珠子,郭小鐵挺倔的不回頭啊,這備胎暫時還不能丢,算了給她點甜頭吧,以後一并算賬。

朱莎莎腳踩藍鑽恨天高,噔噔噔跑上去,一把挽住了郭小鐵的胳膊。她壓下火氣,臉上堆起笑容,聲音嬌滴滴:“乖小鐵,怎麽啦走這麽快?”

郭小鐵擡起下巴,眼睛朝天看:“你不是說要一拍兩散嗎?”朱莎莎笑起來:“哦喲,你怎麽這麽記仇啊,我剛才說的都是氣話,你看你還當真啦,我心裏是舍不得你的呀。”說着她勾緊郭小鐵的胳膊,黏膩着好親熱。

“乖小鐵,再上樓逛逛呗,放心啦這次不要你花錢。”朱莎莎甜甜地說,她穿着恨天高,還比郭小鐵高了一點,站在一起頓時自信心倍增。她心想不能讓這備胎跑了,先弄點糖衣炮彈哄回來再說。

郭小鐵沒那麽多心眼,她還以為是朱莎莎幡然頓悟,不該借着真愛的名義拿自己當提款機。既然她能夠主動示好,那也該給個臺階下。

兩人說了幾句話,之前的不愉快暫時消散,繼續逛商場。

路過一排裝飾鏡,朱莎莎自我感覺良好,一邊扭捏姿态一邊笑得妩媚,對鏡自憐說:“還是我有眼光,這雙鞋太贊了,顯得我的美腿修長迷人,難怪人家說我像超模呢。”

郭小鐵自然捧場着贊美幾句,她看着鏡中搔首弄姿的朱莎莎,思緒一飛又想起陶樂薇。朱莎莎長得像超模沒錯,但現在看看,怎麽覺得她有點俗豔,少了些自然美。

不像人家陶小姐,人家是天生麗質風雅頌,淡妝濃抹總相宜。郭小鐵看着鏡子這麽想着,她沒法用太好的詞來形容,總之想起陶小姐,就像坐在屋頂上看星星吃火鍋一樣,不走尋常路卻又感覺很舒服。

“唉我怎麽又瞎想了,該打。”她扭了自己一把,努力把目光集中到朱莎莎身上。

接着再逛了幾家飾品店,在商場過道上,朱莎莎自信的步伐不知怎麽的慢下來了,慢慢往牆邊移動,郭小鐵覺得奇怪,趕緊問她。

朱莎莎表情有點扭曲,一擡手指着一家店說:“乖小鐵,那裏有你喜歡的旅行裝備,你去看看吧。”她一邊說一邊扭動腳脖子,身體靠到牆上。

郭小鐵一看,那兒的确是旅游用品專櫃,朱莎莎怎麽這麽好心了,還以為她要大包小包買個沒完沒了呢,她挺高興地說:“走,我們一起去看。”

朱莎莎趕緊拒絕,她的兩只腳扭來扭去,臉上像抽筋了,說:“你自己去看嘛,我到那裏休息區看看手機,找找有什麽好吃的店......那裏有你喜歡的背包帳篷,快去啊。”說完就推郭小鐵往那兒走。

“莎莎,你今天又沒吃早飯出來的?”郭小鐵壓根沒注意腳下,看她一臉難受的樣子,以為她餓昏了,“你餓了也不早說,我最近沒有旅游計劃,背包帳篷家裏都有,要買新的到時候再說呗。”

朱莎莎靠在牆上,她有點無語,偏偏碰到郭小鐵這個一根筋,她又不能承認新鞋磨腳,只覺得腳趾頭頂得火辣辣的疼,腳底板都發抖了。她伸手推着郭小鐵:“哎呀別啰裏吧嗦的,你快去嘛,別管我。”

“不成,”郭小鐵瞪着大眼睛,一臉認真地說,“身體健康最重要,餓着不吃會低血糖,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自助餐店,周六兩個女生同行能打六折,你不是很想痛痛快快吃海鮮嗎?那裏就有,我們直接就去吧,今天你花了這麽多錢,我請你吃。”

“海鮮?是我的大愛,哪裏哪裏我要去。”一聽到有自助餐可以大快朵頤,朱莎莎立馬精神起來。

“不遠呀,從這裏走過去大概一刻鐘,”郭小鐵算算時間,又低頭看看她的腳,“你穿着這麽潮的藍鑽美鞋,不走在街上炫耀一番,好像有點可惜咯。”

“啊,要走一刻鐘那麽遠,我到那裏估計也活活餓死了,”朱莎莎苦着臉拒絕,“算啦就這樓上樓下的,喏那裏不有一家日式拉面店嘛,又近又方便,我們現在就去坐着吧。”

“不是吧莎莎,”郭小鐵有點搞不懂了。她又怎麽啦,放着人均二百多的自助餐不吃,偏要去吃幾十元一碗的拉面,朱莎莎好像從來不是這麽精打細算的人,“你是不是......腳疼了不想走?”

“才不是!”朱莎莎氣鼓鼓地說,她忍着疼拗造型,把美腿伸長再伸長,“看我哪裏腳痛,小鐵啊你真不懂我的心,你以後要租房子,我是在幫你省錢啊。”

“是真的嗎,莎莎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心?”郭小鐵抓抓卷毛頭,有點不敢相信。

朱莎莎一挽她的手臂,整個人的重量就順勢倒向她,腳總算能輕松幾分。這個美女撒嬌道:“走了去吃拉面,我要吃超辣火山湯底的,再加一份麻辣豬軟骨。”

坐到拉面店裏,朱莎莎一頭倒在沙發座上,生龍活虎地翻看菜單,說這麽多好吃的,統統都想吃。她今天虧了兩千五,先痛痛快快吃郭小鐵一頓,補回來多少算多少吧。

郭小鐵偷偷瞥了一眼桌子下面,朱莎莎已經把腳從恨天高裏抽了出來,一個勁兒地相互磨蹭,兩只腳丫子仿佛傳達着主人的傷痛和謾罵。

很快,沙拉和小菜先上了桌,她們開動,郭小鐵把炸雞脆骨嚼得喀啦響,說起了自己順利完成陶大師任務的事兒。

“可好了,下星期一他們還要派車來接我,去他們家當場顯手藝哪。”她很得意地說。

“還好啊,”朱莎莎把沙拉裏的雪白蟹柳挑出來,“做個飯而已,又不是那個陶大師給你題字作畫,那什麽勞務費談妥了嗎?”

“不是錢的問題,”郭小鐵搖搖卷毛頭,“陶大師人不錯的,為了喝酒還犯小孩子脾氣呢,他真是眼光,看上我小郭子的手藝了。”她把文化宴的事兒簡略說了一通。

“切,說了半天苦活累活都是你,出名得利你沒份,要他能送你字畫,那才算看得上你的手藝。”朱莎莎一臉看透世事的模樣,不屑地說。她吃完每盤中最值錢的部分之後就不動了,拿筷子頭捅冷豆腐玩。

這時候服務員送上了兩碟菜,酥炸軟殼蟹和迷你海鮮煎餃。

“不過那個陶小姐人很不錯,她是陶大師的孫女,一直微笑着很有修養。”郭小鐵說起陶樂薇。她吃了一口迷你海鮮煎餃,唔是鐵板煎出來的,一股噴香,外皮邊緣帶着一點微焦,又燙又脆。裏頭一包湯汁,飽滿的蝦仁餡兒,味道鮮美。

“什麽陶小姐,不就是投胎運氣好,生在有錢人家裏嗎,肯定是啃老族。”朱莎莎切了大半只軟殼蟹,很不服氣地說,她聽到這種富人家子女的事,就格外不爽。

“不是啊,她是藝術家,”郭小鐵吃着煎餃,肉汁真燙真鮮,她說,“我前幾天聽王助理提起過,那個陶大師是書畫家沒錯,但陶小姐是畫油畫的,得過什麽當代青年新人獎,她還有自己的工作室呢。”

朱莎莎悶頭大吃金黃酥脆的軟殼蟹,她壓根搞不懂藝術界的事,對她來說書畫也好油畫也罷,反正又不能折合成現金送給她,有什麽用?

“切,這些都是虛的,小鐵你下次去的時候記得上心,這種文化人好面子,不會讓你白跑一趟,沒準會送你一副大字,”朱莎莎抹抹油光光的嘴,一說到錢她又來了勁兒,“記得叫他簽名,有畫家簽名的東西才值錢。”

“莎莎你又想到錢。”郭小鐵挺無奈。她又挾起一個迷你煎餃,咬開一包鮮湯,這回是海螺餡兒,口感細膩有嚼勁,很入味。這時候面條端上桌,朱莎莎的是一碗超辣火山拉面+麻辣豬軟骨,郭小鐵的是一盤牛肉炒烏冬。

郭小鐵嘟着嘴唇,吸溜溜把烏冬面吃進嘴裏。牛肉用秘制烤肉醬腌制過了,又香又嫩;洋蔥豆芽等配菜很入味;勁道的面條合着木魚花,味道真不錯。

她心裏嘀咕着:牛肉是食堂标配,哪天的主食換換口味,把普通面條換成炒烏冬,不知同學們愛不愛吃;下午點心總是蔥油餅、玉米發糕之類,哪天做個花色鐵板煎餃,青椒豬肉餡兒的就不錯,同學們準高興。

“小鐵你一邊吃飯,一邊笑什麽啊?”朱莎莎看着她豐富的面部表情,問。

“沒什麽,我在想給學生們加些新菜。”郭小鐵說,想到同學們的好評,她異常愉悅。

朱莎莎嘆了口氣,嚼着麻辣豬軟骨,挺不屑一顧:“我當你有發財路了,原來還是為了那個破食堂,你能不能長點腦子,把心思用在正路上,去讨好讨好那個大師,只要他送你一幅字畫,幾萬塊不就來了嘛。”

郭小鐵和她說不通,自顧自繼續吃面。朱莎莎又問了幾句陶大師的事兒,問他大概多少歲了,超過一百歲了嗎?

“哪兒有這麽老,”郭小鐵想起陶大師吃紅燒肉的模樣,要一百歲了還能這麽吃,那也了不得了,“小羅子把合影發給我,你看看呗。”

“喏,這是書畫家陶大師,這是陶小姐,很有氣質吧,人家可是真正的藝術家。”郭小鐵掏出手機找到照片,放大給朱莎莎看。

“哈哈,你看這是我,第一次穿旗袍還很不習慣呢,漂亮嗎?”郭小鐵指着自己問她,不好意思地摸摸卷毛頭。

“漂亮。”朱莎莎迅速回了一句。

但她壓根沒注意郭小鐵,她的眼睛聚精會神地盯着陶樂薇,目光像探照燈似的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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