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堂屋裏的響動将老太太從……

堂屋裏的響動将老太太從夢中驚醒, 她緩身的坐起,扭臉就看到枕邊放着的一碗水。

睡火炕口幹,年紀大了嘴苦,老太太就翻身端起碗一飲而盡。

這水是甜的,每天早上都有一碗, 她都享受習慣了。

披好衣裳, 趿拉着鞋兒出了東屋, 七茜兒跟她早上一般不開火,幹饽饽就半碗水對付一頓。

現下有糧了也是這般過日子, 也是相當不錯的日子,細糧饽饽呢。

老太太啃着饽饽, 靠着門框上看七茜兒,見她拿着一根外面撿來的棒兒, 正在鍋裏攪合,再一低頭, 咿!就沒眼看了, 這都是什麽活計啊,這黑漆漆, 粘稠稠的東西,聞着味兒倒是有糧食香。

老太太心裏立刻發欠,沒憋住就問七茜兒:“一大早的, 幹啥呢?你這是熬粥呢?”

七茜兒停了手裏的木棒子,眼睛亮閃閃的看着老太太說:““奶”,我覺着吧, 還是你的眼光好!”

說完繼續賣力的在鍋子裏攪拌。

這是誇獎自己呢?這是瘋了?

雖自己眼光一向的好,可是好在哪兒啊?你說具體點兒,也讓我美美呗!

這話說的“迷”“迷”糊糊的。

老太太伸出手在鍋裏撇了一下“舔”“舔”:“那,那還用你說!回咱老家打聽去,那十裏八鄉,家裏家外誰不誇我利索!恩?榆皮面兒?你這是做啥呢?也不摻點豆面,你這面不面,粥不粥的?怎麽打這樣的糊糊?這不是糟蹋糧食麽?我跟你說,從古至今就沒你這樣做活的,從前在家,你婆婆敢這樣我一鍋鏟……那你,那你,到底做的是啥啊?”

老太太看七茜兒停了手,似笑非笑的斜眼瞥她,就讪讪的笑笑,又砸吧下手指頭道:“瞧你這個厲害勁兒!說說你能掉塊肉?那誰幹活還不得打小學啊,還不興說了?你瞧你,看我做啥?不會“奶”教你呗,呦呦呦,說你還不願意了!還瞪我!

嗨!“奶”又不是本地人,妮兒,咱今早吃啥啊?你,這是本地的特“色”?這,看着吧哈,也香哈?那我就且吃一碗試試?”

七茜兒噗哧就笑了:“什麽本地特“色”,本地特“色”可是大魚大肉的,就咱家?窮這樣,還吃肉呢?這不是給您吃的!我就打點粘面糊糊,街口那院兒咱能占了!咱貼個記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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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簡直不敢相信還有這等好事,就高興的問:“真?”

七茜兒喜滋滋的點頭:“恩,夠格了!咱六品呢,你也六品,我七品,我就不信了,倆诰命鎮宅他們敢來搶,吓不死他們!”

七茜兒越說越高興,誰不愛大房子啊,那巷子口的位置多好啊,是多講究的官宅啊,那往後安兒小夫妻就住前院,她跟老太太住後院……

把面糊放進碗遞給老太太,一伸手她又将桌子上預備好的筆墨拿起來,這祖孫倆就要一起往外走,老太太路上還喜滋滋的說呢:“也是哈,這獨門獨戶小破院,到底配不上咱臭頭,咱好歹是個那啥,啥來着?”

“禦前親衛營長刀衛六品經歷!!”

“對,經歷!六品的金利,這一聽就是個油差,你男人往後差不了。”

娘倆過年一樣往外飄着,快要到門口了,老太太竟然停住腳舍不得了,她看着這好不容易收拾出來的宅子,就嘆氣說到:“哎,其實,你的眼光也不錯,這屋也挺好的,我還舍不得了呢。你不知道,從前咱家在老家那會兒,住的是竹骨夯泥胚的半磚屋,這說不要就不要了,這屋都收拾出來了,咱東西都在這兒呢,誰幫着搬啊……”

七茜兒打頭裏扭腦袋,理直氣壯的說:“您說什麽呢!那邊咱也要,這邊也要!這邊是經歷老爺家柴房!”

老太太膽怯:“那能行?”

七茜兒哼了一聲,憑什麽不行,甭管誰來,五品六品的芝麻綠豆,咱現在不打醋!咱自己家也綠豆了,發個長豆芽怎麽了?

這祖孫興奮的一溜煙來到門口,打開大門剛邁了半只腳,又慌裏慌張的捧着碗,抱着筆墨,蹑手蹑腳的一起往回碎步跑。

疾奔到家裏,這倆人就是一頓折騰。

柴房關了!下廚鎖了!放東西的西屋鎖了!!全部鎖了!沒鎖子就粗布繩子捆紮,再來一個死扣!

桌子上的饽饽收拾了,擺炕上新被新褥塞炕櫃裏,洗幹淨的舊鋪蓋擺上……“亂”七八糟一頓折騰,老太太終于蹬了鞋,吸着氣上了炕,拿起自己的針線簸籮,七茜兒就坐在地上開始做紡線兒的樣子。

這兩人喘着氣,剛擺出做家務的樣兒,就聽到院外有人笑眯眯的招呼:“老姐姐在家嗎,我是你老陶家的妹子……”

人家懂禮的在門口表示身份叫門,這家裏的窗戶就被人猛的扒拉開了。

那號稱府城來的大戶人家的高氏,就拉開窗戶,腦袋擠進來半個先是一看,接着笑嘻嘻的大喊起來:“哎呀!都在呢!都在呢!你們那麽羅嗦!站門口幹嘛?快進來!這不,娘倆都在呢,做活呢!!”

從前有別人家媳“婦”,要不打招呼這樣進來,至多就吵一架,不然就罵一頓,再不成上手,可現在不一樣了,長了心眼的可不學她,也隐隐是畏懼了。

“老太太在家嗎?”

“我是郭楊家的。”

“于萬家的。”

“錢呂家,還有老陶太太也來了。”

人都站在門口不進來,高氏就別扭起來,她看屋子裏的兩人不擡頭,也不看她,還不招呼她,就撇嘴了。

她重重的放下窗,嘟嘟囔囔的走到門口,支着嗓子就喊了一句:“貴太太吔!我是高氏!哎呀,都認識多少年了,耍這套好沒意思!真是……”她嘀嘀咕咕的不樂意。

七茜兒聽了一撇嘴,對着老太太往外指指,老太太對她哼了一聲,也不知道這祖孫什麽時候練出來的啞語。

總而言之,人家依着規矩,有禮的上門,七茜兒便走到院門口,笑眯眯,客客氣氣的相迎。

她先是對長輩們福禮,那幾個也知道,從今往後這院子裏的人是不一樣的,如此她們也學着老陶太太的樣子還禮。

老陶太太輩兒大,卻是庶民,她的兒孫也在軍中,具體是個什麽,她家可沒有陳四牛那樣走四方的傳聲筒。

诰命太太就是诰命太太,人家這是有門檻了,她們就得有個拜訪的正式樣兒。

老陶太太做事有姿态,又見識多廣,也有心機,還不愛摻和事兒,在這幫“婦”人堆兒裏就算是隐形頭目,比陳吳氏這刻薄厲害的可強多了。

人今天上門拜訪,帶着人就跟七茜兒行禮,表面上絲毫看不出丁點的不願意。

七茜兒也知道這位的厲害,就不在她面前“露”圭角。

客客氣氣的将人引進屋內,老陶太太見了老太太就立刻行禮,嘴巴裏特別甜的就說到:“給老姐姐道喜了,潑天的大喜呢!昨兒天晚了,沒得黑夜賀喜的道理,這不,我們這一大早就召集了,齊齊的就來了。”

被教育大半夜的老太太立馬想蹦起來炫耀,又聽到屋子門口七茜兒在咳嗽,她便忍着內心的各種躁動,使勁的端着說到:“哎呀,什麽喜不喜的,這都是茜兒她男人,我家臭頭争氣!這才給我掙了一個體面,趕緊上來坐,茜兒!!”

老太太又對屋外吩咐:“趕緊給你老陶太太,嬸子們燒水。”

老陶太太笑着往上坐了半個屁股道:“還跟我們客氣呢?不急,也不渴。”說完對身後的于萬氏說:“趕緊的,快去把外面那小人精抱進來。”

于萬氏笑着點頭,轉身出去,沒一會便抱着穿身小碎花襖子,梳着兩個紅繩裹着的小發揪揪,懷裏還強抱着一個布包袱的喜鵲進來。

喜鵲生的好,進門就喊“奶”“奶”,“露”着幾粒糯米糯米的小牙兒,可愛又招憐。

七茜兒隔着門,也看着外面不敢進的喬氏。

這喬氏也是千斤鐵料打百鍛的鐵心,昨兒哭錯了重點,哭來哭去是陳大勝名下掙來的诰命,跟四房沒有半點關系。

人倒也不尴尬。

要換了旁人,十天半月能出門見人就不錯了,這就是個強人,一夜過去,醒來就迅速想好辦法,新組了戰局,她又來了。

可,現在可不比從前了,她是真的站在門口不敢進院。

自打知道可以替子休妻,老太太就明面上當着人說了不止一次,她住的地方,她呆的地方,喬氏敢邁進一步她就是大不孝。

喬氏心裏有鬼,就真的不敢邁這一步。

喜鵲伸手夠“奶”“奶”,一下子就掉了手裏的包袱。

老太太看到喜鵲也歡喜,這孩子娘再不好,那也是她親孫。

她半坐起來,伸手接喜鵲過,愛惜的“摸”“摸”喜鵲的揪揪,又親親這孩子的腦門道:“哎呦這是誰啊?你怎麽來了啊?”

這老太太跟一切人摳,可是孫女來了,一手抱娃,她另一只手沒聽指揮的就探進炕櫃,“摸”索出一盤宮制點心來。

等到點心上桌她才開始後悔,卻已經遲了。

老陶太太笑眯眯的說:“哎呦,先天的骨頭親,這個是怎麽都打不斷的!我們喜鵲想親親的阿“奶”了!我們抱着阿娘給阿“奶”做的新衣裳,來給老太太賠禮了!老太太您大人大量,看在我們喜鵲的份兒上,就不要計較了啊……”

幹劈柴燒的竈火噼啪作響,七茜兒抱出一疊大碗,一個個擺開,拿葫蘆瓢往裏挨個添熱水。

周氏在東屋炕上找不到市場,就出來尋七茜兒閑話。

見七茜兒燒的都是白水,她就沒話找話說:“哎呦,貴太太,就用這個招待人啊,你家昨天得了那麽多好東西,也舍不得拿出來給我們見識見識?”

上輩子爛胡同裏相處十多年,七茜兒知道她的好,也知道她的孬,如此便不客氣的問她:“嬸子啊,您那府城來的好東西,見天就聽您說了,也拿出來給我看看呗?”

都知道周氏吹牛,跟她直接要的人還真沒有。

周氏聞言臉上就紅了,哼了一聲道:“我家的好東西,憑什麽給你看。”

七茜兒一揚眉:“對呀,你也知道是我家的好東西?”

說完抱着托盤,利索的把幾個水碗放上去,端着進東屋了。

周氏在她身後嘀嘀咕咕:“小眉小眼,刁眉刁眼,黑心黑肺,粗皮老鸹臉!!”

東屋炕上,喜鵲嘴巴裏塞的鼓鼓囊囊,手裏還抱着一塊點心不撒手。

她哪裏吃過點心這樣的東西,老太太就心疼的勸她:“哎呦!都是你的!都是你的!慢點吃啊……”

說完就把炕幾上的點心盤子,拽到自己孫女面前了,還一只手伸着保護。

人家旁人倒是也有個嘗嘗的心思,看她這樣,便不好意思了。

老陶太太跟七茜兒道了謝,端起粗瓷大碗飲了一口水,放下碗,語氣就有些失望的說:“那老姐姐是真的一步不退了?”

老太太表情淡淡的,“摸”着喜鵲的腦袋,一下一下的說:“不了,我跟她呢,是真沒有做婆媳的緣分,你啊,往後也別接她的央告,誰來都沒用!皇帝老爺都不成!誰也別做這個急先鋒,老妹子,有些內裏的事情你不知道,我不跟你提,不代表沒那些事兒。”

老陶太太嘆息:“是,您家內裏的事情我怎麽會知道,您是知道我的,我就喜歡燒香念佛,也不愛出門,她來求我,我就想起從前了,那會她大半夜生喜鵲,咱們又在路上,熱水都沒有,血流了半盆,她拉着你的手一直喊娘,等到喜鵲生了,你倆抱着一起哭的那樣兒,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老太太聞言就笑:“我也沒忘,那是四牛欠她的,就讓四牛還吧……”

七茜兒從櫃裏取出點心匣子,取了七八張宣紙,一張紙裏放了五塊點心,坐在炕角包。

手腳勤快,沉默寡言的錢呂氏過來幫忙,竟低聲問她:“說是您家陳老爺要歸家?”

七茜兒聞言一愣,擡起頭看上輩子的老實疙瘩,這人也有鮮活膽大的時候呢。

錢呂氏以為自己說錯話了,就臉上一白不好意思起來。

七茜兒笑着低聲道:“我也不知道,說是要回來了。”

“哦,那敢情好呢,你也是熬出來了……”

“恩……”

“婦”人們笑盈盈的一人懷裏揣着一包點心走了。

喜鵲走了很遠才發現,她離心愛的甜甜糕還有“奶”“奶”越來越遠,于是嚎啕大哭,哭聲越來越遠。

七茜兒送了人出去,回屋就發現老太太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扶着炕幾低着頭發抖。

她趕忙過去扶她道:“您這是何苦?您要是真的舍不得,就給她個臺階,又何苦整成這樣?”

然而老太太一臉恨人樣的擡起頭瞪她,還咬牙切齒的說:“別提她!我只說你!你說,我那點心……你給出去幾塊?啊!”

七茜兒一松手坐了起來,她就知道,就知道,以後她再心疼這老刁婆子她就是狗。

她拍拍手走到櫃子裏,取了自己沒幹的榆皮面糊糊,拿着筆墨就出門。

老太太見她走了,也着急,就趕緊下炕跟着:“哎,我就說你幾句?說你幾句?你還吃我的心?啊?傻妮子你個大傻子,我六品,我六品了,你敢不理我?你等着,等我臭頭回來,砍了你的頭!

昨兒起,她都砍了七茜兒無數頭了。

三車并行,青石板鋪路的巷子內,七茜兒跟老太太如做賊一般的左顧右盼,左右橫跳,現在選擇多了,她倆就想把從前不敢想的房子都瞧瞧。

按照老太太的意思,她四個孫孫,都應該住在一個巷子裏,這樣才親厚。

然,七茜兒進行了拐彎抹角的抵抗,她是瘋了找三個比自己大的嫂子給自己添堵。

她早就想好了,這泉後莊最後面,還有一排靠山的好宅子頗為不錯,就把那幾個送過去混作一堆吧!

讓她們總是說那些自己做不到的話,好麽,你們三五年都不回來一次,回來就是一堆道理,指指點點,好像他們男人官大多了不起似的。

有本事你們接老太太走啊,到最後還不是自己伺候。

恩,倒也談不上仇怨,就是堂妯娌之間的磕絆,大家都不在一起的,也沒啥感情……

四處勘驗着,這祖孫就到了巷子口,七茜兒鬼鬼祟祟,見左右無人,就從懷裏拽出一卷宣紙,趴在地上分條。

可她卻不知道,就在這宅子的隔壁屋頂上,一趴一跪着倆人。

蘇白鯉咬着果子,對邊上截了脈,跪着的師弟說:“師弟啊?你說這老太太跟這小媳“婦”兒,成日子鬼鬼祟祟滿莊子浪“蕩”,你說她倆到底想幹啥?”

成先生咬牙切齒的威脅:“蘇白鯉!來人了啊!你解開我……”

蘇白鯉不屑的回頭:“不!”

成先生氣的不成,看到遠處慢慢進巷子口人馬,他就忍怒調氣沖脈,面子比身體重要,最後他一口鮮血噴出,咕嚕嚕就從屋頂滾了下去。

他以為自己會摔一下重的,誰知道卻摔進了蘇白鯉的懷裏。

蘇白鯉滿面憐惜的看着自己豔唇帶血的師弟,她肝顫,表情卻極其慎重的對成先生說:“師弟!你~受傷了!來!別怕!師姐給你療傷去!”

說完就抱着成先生進了房……

七茜兒并不知道自己跟老太太的鬼祟行為,已被人看的個徹徹底底。

她刷好面糊,鋪上宣紙條子,拿起“毛”筆就得意的在那紙條上寫了幾個大字。

大梁禦前親衛所,長刀衛所,六品指揮經歷陳大勝官……

“你?在寫什麽?”

身後忽然有人開口,心中劇烈震動,就吓的七茜兒猛的回身,等看到來人,她手一抖,半碗墨就從手裏脫出了。

陳臭頭!你化成灰我也認得你。

陳大勝遠遠的就看到自己阿“奶”,跟個戴副巾的纖瘦的小丫頭,一起悄咪咪的不知道在幹啥。

這邊躲躲,那邊趴趴,這邊看看,那邊瞧瞧……反正,陳大勝沒見過阿“奶”這般姿态,看上去就像個在玩躲貓的小孩兒一樣。

他困“惑”極了。

帶路的孟萬全本想過去喊,可是陳大勝卻阻止了。

他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就看那兩人有趣,自己心中就松快。

鬼使神差的,他就慢慢的,小步小步的湊過來了。

這十多天,小花兒無數次在他耳邊唠叨,二哥,你家那個母夜叉!二哥,你家那個兇婆娘!二哥,你家那只母狐貍……所以?自己到底是娶的是人還是妖怪?

為這一面,義弟常連芳帶着他進了燕京的香水堂(洗澡堂)子,在燕京十二天,每兩天他都要花一個時辰泡在香水堂子裏。

可憐陳大勝,大寒冬野地裏埋伏一夜沒啥鳥事,卻一連在香水堂熱暈過去兩次。

四個大漢按住他上下搓皮搓肉,好不容易折騰完,還得泡香湯。

實實在在的香湯,大秋天出得門子,身邊還能引好幾只蜂蟲兒那種。

為了使得自己二哥不被那只女妖精唬住,常連芳出了牛力氣,給自己老實二哥催親衛所匠作間,趕緊給人趕制衣冠甲胄,跟皇爺訛戰馬,他忙的不亦樂乎,搞得他兩個哥哥,還有親爹一頭紮入醋缸泡的□□。

陳大勝他們步兵出身,頂了天坐過大車,又在這十天內,被常連芳加緊訓練,從顫顫巍巍抱着馬頭不放手,到現在的快馬加鞭披風飄飛。

今兒的陳大勝,腰下挎的是親衛腰刀,背後背的是金缂絲墜血玉環配五彩絲穗袋子,袋裏裹着的自然是叱咤三軍的斷魂長刀。

他頭戴無翅墨“色”烏紗冠,身穿錦織黑底虎嘯繡紋袍。腰圍金塗銀帶,下墜親衛銅牌,銀魚,銀火鐮,敲花牛皮腰包,腳蹬小牛皮底兒皂靴。

最最可怕的是,吓掉一地下巴的是,

六品經歷陳大人,他還有着一張令滿親衛所,皇爺,常家滿門,皇宮寶殿半屋太監都震驚不已的臉。

誰也想不到,滿面塵埃撫去,那下面竟是一張甜瓜臉,沒錯,陳大勝生就一張先天就十分甜的樣兒,也就是民間說的娃娃相。

他圓臉,俊眉,鹿眼兒上挑,不高不低的鼻梁兒,不厚不薄一張嘴,靠右邊的嘴角先天就向上勾,未語他三分笑,開口就十分甜,那是相當招人歡喜的面相。

只可惜了,人家是老卒長刀,端起來……更沒眼看了,還是甜。

皇爺愁的不成,最後還是常連芳想了辦法,說是讓他二哥帶一張兇煞面具,有可能,也許能,大概的挽救下長刀所的形象。

就這麽定了!

面具趕制當中。

人家這張臉,又因為要見皇爺的緣故,早被曾安榜帶着,被郭謙帶着,被常伯爺帶着……成天裏,真真又是脂膏又香脂,總而言之這十幾天,七把老刀被人從頭到腳照顧到了,現下就腳趾甲蓋兒,都沒有富裕的邊兒。

整個人過去,那就是七根梨花香飄去,人過有梨果香,那誰見了都要吸吸鼻子。

七茜兒滿鼻子噴香,她自然知道陳大勝什麽模樣,可是這樣的陳大勝,她是沒見過的。

對方眼神亮閃閃的,十分甜的看着她。

陳大勝覺着自己的表現還算不錯的,然而對于七茜兒來說,這就是個牌位變成了大活人的新鮮過程。

她膽怯,肝顫,吓的手裏的墨碗都掉了。

陳大勝機靈,一彎腰就托住了墨碗。

然而,誰也沒想到,那七茜兒手裏還拿着一支“毛”筆呢。

如此以來,六品經歷,皇爺心愛的老刀陳大人的臉上,就被“毛”筆濃濃的自下巴照顧到了額頭。

他站直了,笑着把墨碗遞給七茜兒問:“你在做什麽?”

七茜兒呆愣愣的回答:“給咱娃占屋子呢!”

“咱娃?”

“恩,他叫安兒,眼睛像你,圓圓的,也愛笑,只可惜,你沒見過他。”

陳大勝的心啊,一下子就開了彩虹,挂在心尖尖上,整個人都甜的冒了蜜。

他說:“早晚能見到的。”

七茜兒就點點頭,很肯定的說:“是,三年後。”

陳大勝心情好極了,他就指着大門上的字問:“我認識個陳。”

七茜兒點點頭:“恩,下面有大勝,陳大勝!”

陳大勝吸吸鼻子:“那,那我幫你啊!我會寫了。”

七茜兒看着那道墨痕兒,眨巴下眼睛她也笑了,說:“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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