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好法老王一

狄安娜感覺自己被困住了。

她動了動手指,感覺并不費力;她睜開眼睛,視線一片模糊;她試圖抽調神力,神力卻如同細細的絲線,還沒到手指上就繃斷了。

結論:她的身體極為脆弱,基本無法使用神的力量。

結論二:她很有可能變成了一個人族新生兒。

這個認知讓她吐血。

不是沒當過人,卻從沒在意識這麽清醒的狀态下,去當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嬰兒。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的性別依舊是女。若是她變成了人族的男嬰,那才真的是一個欲吐血而不能的大慘劇。

又過了幾天,她的視線終于清晰起來,眼睛骨碌碌地轉着,打量着周圍的一切。

宮殿、燈燭、紗帳、镏金座椅、航海地圖、亞麻長裙,而且長裙還是愛奧尼亞款式。

她高高懸起的一顆心終于放了下來。

時代沒變,世界沒變,只不過她從神界投生到了人間界,而且很有可能是個公主。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她該怎麽回到神界去?

————

嬰兒的日子相當無趣,唯二能做的事情就是吃和睡。

她從身邊仆役的談話聲中得知,她投生在了一個叫做塞薩利的小城邦裏。由于這個城邦實在太小,基本沒有什麽神會眷顧,自然也排不上“聖域”的名號。好處是居民信仰自由,壞處是戰火連天,背後有神袛撐腰的大城邦都想将它據為己有。

在她出生的那半年,一場要命的“天災”,把整個大.地變成了一個寬高3:1的圓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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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波羅輸給了雅典娜麽?

她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是,這個名叫塞薩利的小城邦,又要開始打仗了。

而整個人間界,也逐漸從平安祥和的白銀時代,邁入了戰火連天的青銅時代。

她漸漸長大了。

她的父王和母後又給她添了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

身為王國的大公主,她有義務為整個王國的和平付出代價。而這個代價,就是聯姻。

得知聯姻消息的第二天,狄安娜穿着緊身的青銅铠甲、手執青銅長矛、青銅圓盾,走進了國王費列基斯的宮殿裏。塞薩利人好戰,更是半人馬族的故鄉,當一位身穿铠甲的公主走進議事大廳時,效果絕對是震撼級的。

國王抖了抖滿臉的大胡子,和藹地詢問女兒:“你怎麽出來了?快回去。”他停了停,又問道,“你這身铠甲,是特制的麽?”

希臘歷史上從來沒有重甲兵,即便是輕甲,也比尋常的要輕薄,只有不到兩毫米厚。工匠們打造铠甲時,會特意按照男性的肌肉線條來塑形。所以,當他看見狄安娜穿着一身毫無線條感的铠甲出來時,就知道她肯定是偷偷跑去打了一副特制的铠甲。

狄安娜站在議事大廳正中,目光桀骜如鷹。

“讓我上戰場。”

她一字一頓地說着,不是懇求,不是詢問,而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

“不要胡鬧!”國王似乎生氣了。

“我會守護這個國家,在我不得不離去之前。”狄安娜望着國王的眼睛,平靜卻堅定,“比起用身體交換和平,我更願意在戰場上流幹最後一滴血。所以,讓我去吧,父王。”

她單膝跪了下來,手握成拳,在心口重重一捶,铠甲嘩啦啦響。

她始終直視着國王的眼睛,桀骜而淩厲的目光如同在戰場上淬過萬人的血。

國王忍不住有些心驚。

這種眼神,他只在那種經歷了數百次大大小小的戰役、踩着無數人的屍骨活下來、一次次在死亡邊緣中逃脫的将軍眼中看見過。

他的女兒,他只有十四歲的女兒,他養在宮殿中不谙世事的女兒,怎麽會有這樣淩厲的目光?

她的身姿分外挺拔,如同經受過最嚴苛的軍事訓練。

她的軍禮異常标準,如同在軍隊中經受了一次又一次血的洗禮。

國王忽然意識到,這個女兒,恐怕是宙斯賜予他的人間戰神。

他緩緩點頭:“好。”

兩軍交戰,勇者為王。

狄安娜站在沒有車廂的馬車上,身前是黑壓壓的忒拜軍隊,身後是一支剛剛招募來的新軍。

看來,國王并不信任她。

她抛下圓盾,泛着寒光的矛尖指向了對面的忒拜王,厲聲喝道:“我是塞薩利公主科洛尼斯,可敢與我一戰?”

當時,兩軍交戰的規則是,如果帶隊的将軍或者國王決定單挑,而一方殺死了另一方,那麽勝者有資格讓敗者所有的軍隊投降。

忒拜王輕蔑地瞥了她一眼,甚至連名號也不屑報。

狄安娜微微抿了抿唇,眼中閃過一絲冷光。

這樣不行。

必須讓忒拜王同意單挑,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以最小的代價,結束這場戰争。

她解下背負的一張硬弓,從箭囊中抽出了三支長箭。

一弓壓三箭,在沒有神力支持的情況下,是一件非常危險的行為。但她必須賭。

挽弓,搭箭。

她已經微微感覺到了吃力。人類的身體終究比不上神,人類的弓箭也終究不如神弓神箭。

三支箭幾乎同時飛出。

第一支箭貼着忒拜王的頭頂飛出去了,撞飛了他的頭盔。

第二支箭貼着忒拜王的頭皮飛出去了,把他的頭皮連頭發削下了一小片。

第三支箭貼着忒拜王的頭飛出去了。忒拜王微微側頭,箭尖擦過了他的鼻子,削下了一小塊皮。

他擡起頭,看着對面的塞薩利公主一劍斬斷馬車的缰繩,縱身跨上戰馬,手執長矛,厲聲喝問:

“你可敢與我一戰?”

她是戰争女神的轉世麽?忒拜王心想。

哦不,恐怕連戰争女神,也沒有這種恐怖的眼神和氣勢。她就像是戰場中升騰而起的殺戮女神,只為了浴血而生。

他慢慢走了出去,同樣丢了盾牌,只拿長矛。

狄安娜冷笑一聲。

戰場上,輸陣就是輸人。

忒拜王輸了第一陣,必定要輸人!

她一夾馬肚,在戰馬高亢的嘶鳴聲中,向忒拜王疾馳而去。

五十米。

三十米。

二十米。

十米。

五……

她一箭紮中了戰馬的背,在噴湧而出的鮮血中,趁着因受傷而發瘋的戰馬突然加速,險險擦過忒拜王身邊時,一個漂亮的旋身,翻下馬背,長矛疾出。

叮!

忒拜王用臂甲擋住了她的長矛,卻擋不出長矛兇猛的來勢。矛尖憑借着戰馬的來勢,加上狄安娜全身的重量,硬是穿透了薄薄的铠甲,深深紮進了他的小臂骨中。

與此同時,忒拜王的長矛也已經穿透了她的心髒。由于忒拜王一直沒有動,再加上狄安娜身上铠甲的阻力,紮得并不深。

最好的防禦,就是進攻。

兩軍陣前的比試,就是比誰先死。

狄安娜似乎對胸前噴薄而出的鮮血毫不介意,手中倏然多出了一柄青銅彎刀,劃破了忒拜王的咽喉。

“侵我家國者,死!”

“犯我城邦者,死!”

“屠我平民者,死!”

聲脆如鳴谪,刀快如閃電,忒拜王轟然如山倒。

她緊緊抓着長矛,鮮血順着冰冷的铠甲流下,視線開始模糊,眼中卻依舊泛着淩厲的光。

在她的某一次轉世裏,她打過仗,同樣是死人堆裏爬出來的鐵血将軍。

所以現在,她就是身後塞薩利人心中的那面旗。她倒了,整支軍隊,就都倒了。

她逐一掃過面前忒拜士兵們模糊不清的臉,厲聲喝問:“是戰是降?”

“是戰是降?”

“是戰是降?”

“是戰是降?”

一連三聲追問,一次比一次淩厲,一次比一次急。她依舊直挺挺地站着,劇痛從胸口蔓延到了全身,她甚至感覺到了死神的召喚。

她不能死。要死,也要等打贏了再死。

她手執長矛,一步步走向了對面的忒拜士兵,沾血的矛尖直直指向了對方的眼睛,一聲更為淩厲的疾喝在士兵耳邊炸響:

“是戰,是降?”

哐當。

士兵丢下了手中的矛和盾,跪倒在狄安娜腳邊。

冰冷的血從她的铠甲邊沿滴落,在士兵的腳邊漸漸暈開。

“降,勇士。”

“降,英雄。”

“您是比王更強大的勇士,比他更強大的英雄!”

忒拜士兵們一個接一個地跪下,铠甲聲嘩啦啦地響。

軍隊裏,從來都是實力至上,強者為王。

狄安娜直挺挺地站着,将長矛抓得很緊很緊,指節已經微微泛了白。

在心髒破了個口子的情況下,她活下來的可能性有多大?

除非是有醫藥之神阿波羅的眷顧,否則她永遠也別想逃脫死神的追逐了吧……

她緊抿着唇,一一打量着跪倒在身前的忒拜士兵們,不發一言。

在她的身後,塞薩利士兵中已經傳出了瘋狂的歡呼聲。

她已經看不清眼前降兵們的臉。

她已經聽不清身後的歡呼聲。

她用盡她全身的力氣,握緊了手中的長矛。

即便是死,也要站着去死。

————

塞薩利公主擊退了忒拜入侵的消息不胫而走。

塞薩利公主生命垂危,即便請了全國最優秀的醫師也無濟于事。

無可奈何之下,王後親自帶了大批祭禮,還有命懸一線的公主,前往阿波羅的聖域德爾斐求醫。

回國途中,塞薩利王國的船遭遇了埃及與赫梯的海戰。而帶領埃及人大殺四方的法老王拉美西斯,表示對這位勇猛的公主非常感興趣,特意從赫梯的邊境繞道來到塞薩利,拜會這位公主。

你見過帶着二十萬大軍前來“拜會”的法老王麽?

你見過二十萬大軍整整齊齊地站在帆船上,身披铠甲、手執長矛,還要整整齊齊地大喊一聲“我們并無惡意,只是為了前來求見公主”的麽?

誰都沒見過,包括好不容易活過來的狄安娜自己。

但是她知道,希臘與赫梯王國接壤。而塞薩利,就是大大小小數百個希臘城邦中的一個。

既然埃及法老王有心吞掉赫梯,說他對希臘沒野心,誰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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